华灯初上，无人打搅的我戴着耳机漫无目的地行走在熙来攘往的人群中，突然一阵烤红薯的清香刺激了我的嗅觉。我循味而去，在市民广场的一辆烤炉车旁停了下来。毫无疑问，此时此刻我想买个烤红薯独自品尝。想到自己与一个不喜欢的人刚刚接过吻，我朝地上“呸呸呸”地吐了几口唾沫。如果不是要吃烤红薯，我还想不起来这么做。

　　烤红薯的老头向我看了一眼，黝黑的脸上充满了疑惑。

　　我取下耳机问老头：“多钱一斤？”

　　老头说：“三块。”

　　“不能便宜点吗？”

　　“不能。”

　　突然一辆警车开过，“嘟嘟嘟”地鸣起了笛。老头立刻推车欲走，我连忙上前拦住他说：“别走别走，我买我买。”

　　老头将烤炉推倒一颗大树后面，我挑了一个中等大小的红薯放进了他的秤盘中。

　　突然我的耳机里传来一首美妙的韩国歌曲，于是我听得入迷了，听得天空就像下起了冬季恋歌的雪。

　　“一斤二两，三块五毛钱。”老头说。

　　我说：“三块钱得了。”这次我没有取下耳机，只是将音量调小，这样我就可以在动听的背景音乐中与老头讨价还价，我也因此不知疲倦。

　　“不行。”老头客气而坚决地说。

　　“怎么那么小气！”

　　“嘿嘿，小本生意啊。”

　　于是我掏出一张崭新的拾圆大钞递给老头。

　　“嘟嘟嘟”，警笛再次响起，这次从车上冲出几个黑影。

　　老头像丢了魂似地推起烤炉车撒腿就跑，几个黑影追了上去，但是没追多远他们就回来了。老头不见了。

　　然而我不能追，因为我长得像韩国人，我有气质，不是么？要我去追一个烤红薯的，那么我的形象与身份就没法定位。所以我只能风度翩翩地站在原地不动，一边听着韩国音乐，一边在心里嘀咕：妈那个巴子的，混账东西，死老头！

　　十分钟过去了，漫无目的的我又戴着耳机熙来攘往地行走在无人打搅的人群中。

　　呸呸呸！不就十块钱么？无所谓，只当少抽一包烟。我想。

　　当我走到一个灯光昏暗的站台附近，突然有人拦住了我，说：“给你！”

　　我睁大我的小眼睛一看，正是刚才那个老头，他将一个热腾腾的烤红薯与六块五毛钱交到了我的手中。

　　“嘟嘟嘟”，几个黑影不知从哪儿又窜了出来，他们一脚踹倒了烤炉，又掀翻了推车，烤红薯撒了一地，杆秤也被他们轻而易举地折断了。老头因为上前阻止而被他们推倒在地，他全身都沾满了稀巴烂的烤红薯，——看起来就像一个被剥了皮的硕大无比的烤红薯。

　　远处的市民广场火树银花，我的口中吃着香甜的烤红薯，听着忧伤的背景音乐，泪流却不能满面。

                      张怀旧  2011.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