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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地下铁
文/张怀旧
地铁开得很慢,此刻,在第三节车厢的某个角落里正坐着一个女人,她半闭着眼睛,就像刚刚结束了一次高贵的晚宴,又像是一位刚下夜班的白领,一头大波浪遮住了她半边白皙的脸庞,嘴唇是玫瑰色的,有些忧怨,疲惫之中显露出一股诡异的气质,整个车厢的男人都用躲闪的目光观摩着她。
其实,她刚刚离开了一位陌生男人的怀抱。
那个陌生男人就是我。
我叫崔善根,今年29岁。
我此刻正披着浴巾坐在床沿如狼似虎地啃着一根很粗很粗的火腿肠,就像一只狗一样。
谁也不会想到,因为时间宝贵,我们从见面到上床再到分手只有一个多小时,连晚饭都没吃。她要在半夜十一点之前赶到丈夫的身边,我要在明天早上向上级递交一份三万字的研究报告。所以,时间很紧。地上横躺着两只啤酒瓶,不是易拉罐,是两只硕大的绿玻瓶,很丑,那是我们为了激情而刻意买醉的产物。我饿了,我想她也饿了,我现在可以吃我女朋友剩给我的火腿肠。而她呢?我想她回家之后一定会对老公说她已经吃得很饱了,然后饿着肚子睡一夜。
她的老公已经半年没有碰她了。
我的女友刚刚把我抛弃一个月。
她深爱她的老公,我怀恋我的女友。两个可怜的人,就这样相遇了。
“你似乎有些悲伤。”一次网上聊天,对着她的视频,我这样说。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悲伤着你的悲伤。”
“有什么办法可以驱散这可恶的悲伤?”
“请用你的欲望点燃你的身体,忘我地释放悲伤的能量……”
“……”
见面之前。
我说,不要因为我的悲伤而影响你的情绪。
她说,不要因为我的悲伤而影响你的态度。
陆家嘴到西外环可不怎么好走,乘地铁下了环线还要拐几个弯才能到达我的小屋。但是记得我说过,人生所有的困难在欲望面前都不值一提,当人类进化到高级文明动物的阶段,一切都奔身体而去,没有高低贵贱,在情感的盲区,人类比群居的猩猩还可怕。
两个悲伤的动物,就这样抱在了一起,他们互相亲吻,互相安慰,语言退化了,四肢却在疯狂地进化着。人类似乎又回到了钻木取火的侏罗纪。
这位闲置了半年的Officelady,自从进了我的房间,她就点燃了她的欲望,在悲伤的蘑菇云中,她如猛兽般激励着我释放那些无谓的悲伤,我把袖子一卷,如民工一样竭尽全力,最终摧毁了她所有的气质……她的笑容扭曲了。然后她斜躺在床上,两腿随机摆放,头颅垂在床边,汗水顺着秀发流进了我的塑料拖鞋,手上还夹着一支我刚刚扔给她的半截“红双喜”香烟。
最后,她叹了口气,说,谢谢你。
我说,不客气,这是我们单身男人应该做的。她笑了笑。
这时,她的手机响了一声,是一条短信,她让我念给她听,于是我用标准的中国话念道:孩他妈,回来了没有,儿子要吃奶。
此刻,崔善根正坐在桌旁写着他的研究报告,他似乎听到了地铁的轰鸣声与孩子的哭泣声,二者夹杂在一起,整座城市疾驰着压抑的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