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尿频的人
文/张怀旧
他喝咖啡不加糖。对他来说,咖啡越苦越好,越浓越好。别人买咖啡总要顺带买上伴侣和方糖,他不需要要这些,直接抱一瓶特大号的雀巢或麦斯维尔或者别的什么杂牌,孤独地走向收银台。付帐的时候,收银员用那种打量乡下人的眼光瞥了他一眼。他看看自己的衣服,的确很像一个乡下人。到了办公室,他迫不及待地冲了一大杯,看上去就像一罐中药,公司的前台小姐走说来很惊讶地说:呀!我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这样喝咖啡的耶~。
后来他失业了,一年没找到工作,穷困潦倒的他喝不起咖啡了,于是他就让自己颓废、让自己生病,这么一来他就可以与香烟为伴、以白酒催眠,醒了之后又以中药充饥、以唾液漱口、以眼泪洗面……与咖啡无关。
他睡觉不用枕头。他一直发育不良,走路的时候弯腰驼背,睡觉的时候呼吸不畅。后来他找到了原因,是枕头造成的,是该死的枕头垫起了他那修长的脖子导致了他的颈椎弯曲。后来他扔掉了那个阴险的枕头,睡觉的时候终于得以平躺,呼吸也畅快了许多,他再也不失眠了,可他的腰,一直还是弯的。后来他找了个女朋友跟他一起睡觉,时间长了,为了睡觉的时候接吻方便,女朋友也也养成了睡觉不用枕头的习惯。有一天,他与女朋友一起到床上用品店去买“四件套”,他对营业员说:“枕头可以不要吗?”营业员说:“可以。但价格不变。”
相处时间久了,女朋友终于说:“你丫的怎么老喜欢驼着背啊。”他没说什么。从那以后,每当他弯腰驼背的时候,女朋友就在他的后背使劲地锤上一拳,顿时,他就挺直了腰杆,将头抬得老高老高。女朋友笑着说:“看你丫挺的。”后来两人不知怎么的,分手了,与枕头无关。
他做爱不戴套子。他因为做爱不喜欢戴套子,所以在他高考之前因为嫖妓而染上了性病,他因此榜上无名。在他的第一次献给妓女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嫖过妓。因为不戴套,他错过了很多一夜情的机会,不是因为他不放心就是因为女人不允许,总之,不戴套子,很多事情做起来都不顺利。有段时间,他尝试着学会戴套,很多女人却因此而不喜欢他,说他是个滥交的人,要不怎么可能随身带着套子?于是,他又过起了无套的日子。
他其实是个纯洁的人,与套子无关。
他抽烟不做爱,做爱不抽烟。他早就想戒烟了,可一直没戒掉,因为他已经好久没有女人了。他找女人只是为了戒烟,他一看到女人就没了烟瘾。别人都喜欢在做爱之后抽上一支香烟以缓解全身疲劳,他不是,他在事后一抽烟就头昏,不知道为什么。在他有女人的时候,他一支烟都不抽,有些女人觉得这是个好习惯,有些并不这么想。不管怎么说,他一但三天不做爱,烟瘾就大了起来。他想戒烟,所以他想找个女人,可是他一直没找到自己喜欢的女人,所以他戒烟一直没成功,香烟熏黑了他的牙,这与香烟无关。
他其实不喜欢上街,因为街上有很多灰尘,这会弄脏了他的衣服和皮鞋。他只是偶尔会跑到街上去散散心,但他从来不走马路右边,他专门走马路左边,他总以为这样可以对那些满面尘灰的女人笑脸相迎,每当他遇到那些对着他眉开眼笑的女人,他就认为自己又错过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位美女,他经常为此而伤感,他说,是谁发明了这该死的马路,让人相遇却不让人相识!
他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没事总喜欢坐在椅子上将裤子拉链拉上拉下的,脑子里想着别的事,两眼发直。有一次,他去医院看病,排队的人很多,于是他就坐在门诊的椅子上等着,无聊之余,他又习惯性地将裤子拉链拉上拉下,脑子里想着别的事,两眼发直。大夫走过来对他说:修拉链的在马路在对面,神经科在隔壁。
后来,有几个善良的骚货爱上了他。逛街的时候,他喜欢搂着骚货的腰,睡觉的时候,他习惯将腿放在骚货的肚子上,吃饭的时候,她喜欢给骚货喂饭……在他的生活里充满了随时可能与他暧昧的骚货。有一次他与几个同事到兄弟单位去考察,中午没讲究,大家都去食堂吃饭,桌子不大,有一陌生的骚货坐他对面,他突然用叉子戳了一块瘦肉朝着对面骚货的口中送去,在座的同事口水直流,那骚货却大笑起来。他的脸一直红到耳朵根。
他对着电脑打字的时候经常抓着桌上的手机来回滑动,他偶尔也会把电视机遥控器当着无绳电话乱打。这还不算,让人更加无法理解的是,他经常把烟灰弹进茶杯之后将其一饮而尽。他晚上经常喝醉酒,之后就会把那些亮着暧昧灯光的发廊当着自己的洞房走进去。其实他是有老婆的人,他老婆名叫小菲,他管她叫“妈”。
他是个尿频的人,一个星期天的上午,他睡得好好的就被一泡尿憋醒了,他起身跑进了厨房对着水池脱下裤子、掏出阳具,这才发现水池太高,于是他知道自己走错了地方。还有一次,他老婆把几盘菜做好了放在餐桌上叫他去厨房拿几双筷子,于是他走进卫生间撒了泡尿之后又按原路返回并安静地坐在了餐桌旁边。他老婆问,叫你拿筷子的呢,怎么不动?他说,哦,忘记了。
夏天到了,他不喜欢吹空调,他喜欢随同邻居夹着席子与床单一起爬上楼顶纳凉。那楼大概有七层,周围排着几棵无名的树,树梢几乎到达顶楼,从楼顶看下来就好象是草坪,有些翠绿。大家一起聊天到半夜就先后睡去了,他因为神经衰弱所以睡得很晚。突然天空下起了大雨,有人喊,下雨了!下雨了!他睁开朦胧的双眼,夹起席子与床单,一个箭步跨出了楼顶的边沿。
第二天早上,雨停了,我听说他死了,地上有一滩血,床单挂在树梢来回飘荡,就像一个裹着头巾的DJ。我知道,这是个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