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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师思仓

                                   丁济民

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而让你一生中崇敬的老师，犹如夜空中温暖的星斗与黑黢黢泥泞与昏暗中闪亮的灯盏，会在你年少的青葱岁月，照亮你前行。

我的中学老师叫刘思仓，教我们的政治课。严格说是我的文学启蒙恩师。他那满腹的才华与和蔼可亲且带有男性磁音话语，以及对我无微不至的关切，任凭无情岁月风流云转，仍让人久久不能遗忘。

那年，因为父母的工作关系，我是从滑县三中转学到五中的。滑县五中，是一千多年前龙腾虎跃的隋末农民大起义故址——瓦岗寨的所在地。也正值“如火如荼”的“文革”期间，可惜天资愚笨的我整天耽于幻想，不好好学习，白白辜负了老师的期望。

那时，老师夫妇刚从大学毕业不久，我还清晰的记得他们的大学校长是嵇文甫教授，一个中国政坛、文坛上都有赫赫建树的人物，不似如今市面上泛滥着仿冒包装精美的商品一样、正襟危坐而非货真价实的某些抄书的专家教授，让知根知底的人们掩口讪笑。

那时对知识的向往，让我对名校大学毕业的老师有了一种很神圣的神秘感，见到他不时地会心头突突乱跳。现在想来，那是每个人都曾有过的“青春病”，一种对社会知之甚少而产生的莫名神秘感。其实，老师是很和蔼与平易近人的，我不过是乡间泥土中一株懵懂的小草，缘于对一棵郁郁葱葱大树的仰视与崇敬，卑微而自卑罢了。也难怪，当时的大学生少得如凤毛麟角，让地处偏僻的我们更不知城市里的大学长什么样儿，犹如今天不知远在万里异国他乡的联合国一样的陌生；就连瓦岗寨公社院里惟一大专毕业、四十多岁的农业技术员老卞，都被同事们亲切而戏谑地喊“卞大学”的名号已有好多年。

那时，老师的才华无处释放，业余搞些文学创作，记得老师在一家报刊发表了一首诗《村前有条响水河》，让我歆羡不已，对我的影响至深。后来老师被抽到安阳地区搞电影创作，剧本的名字好像是《向阳村》，我是见到过那部厚厚手稿的，是一九七四年的事情。当年响彻全国的《艳阳天》的作者、北京作家浩然给老师的信件，老师也让我也看过，浩然在信中说，他的《金光大道》已经脱稿，年底出版，还写了一些问好老师的话，末了写：“祝创作丰收！”几个字，创作也能像庄稼一样丰收？让我感到新鲜。信共一页，字迹遒劲洒脱。当时那年代，人们对作家的仰视不亚于当今追星族粉丝对明星的追捧。也就是在那时，老师无意中给我心中撒播了一颗叫“文学”的种子，多年后，终于破土发芽……

老师有时也严厉，对我与一个叫罗泚旭的同学每星期送他批改的自己命题的作文，都从头至尾认真批讲，我们俩就嗫嚅着站在老师的办公室聆听，就如羞涩的丑媳妇无奈见公婆一样。写得好，老师当场予以表扬，不好绝不迁就。记得那年冬天我写了一篇迎接新年的文章，通篇皆空话，是用报纸上时髦的华丽辞藻堆砌而成，当时还心中窃喜。老师很认真地看了后，微微摇头：济民是在写一篇社论吧？语言还流利，只是言之无物哦。看着老师慈爱地盯着我看，我的脸颊顿时通红了。要知道，改作文当时并非老师的授课任务，他是认为我们俩“竖子可教”，在关怀并着意培养我们呢。

老师真的是一棵绿荫遮蔽的大树，盛满了温暖的阳光、月华，也栖息我萌动着青涩而拔节的梦想。那年，我十七岁。

高中毕业后我在瓦岗寨“知青”插队，与母校仅一墙之隔。也经常写点小文让老师批改，三年后又去县城当了工人。那时改革大潮的隆隆脚步声，我是从滑县拔丝厂的车间隐约聆听到的。高考制度刚刚恢复，老师一家也已调到了县一中工作。在毫无思想准备、两手空空的情况下，我的高考曾两度失利，但没有气馁。老师就动员我去他的身边复习，半年后我被录取到一所师范学校，毕业后“幸运地”避过了一场亘古未有的、巨大的中国企业再塑浪潮的无情冲击……有过了学生、农民、工人的特殊经历后，我又惶惶然跨入了诗人的行列，像一棵无名小草一样，接受着改革春风的抚摸与明媚而飞翔的阳光。

无声流淌的蹉跎岁月，淘尽了无数明明灭灭的浪花。而流淌不尽的是你记忆中刻骨铭心的往事；那往事，盛开着时而鲜艳时而忧郁的花朵。

三十多年的时光从指尖匆匆滑落，岁月的河流潋滟着波光悠然闪过。老师在豫北一座古城那所大学的领导岗位上已经退休，我也在黄河岸边另一个城市的一所高校，度过了二十八年的日出月落；中年的印痕早已喧嚣着惶惶逼来，而收获的是生命的感悟与满头青丝转换的华发……

突然从网络上搜索到这样一条信息，《安徽文学》发表了一篇署名卫世平的文章：《诗坛上的一朵奇葩——评刘思仓同志的诗集<校园里的歌>》，遂欣喜的将老师曾经寄来的诗集重新来读，发现老师的思维还那样蓬勃而年青，真像一条涉过漫漫岁月而流淌不息的河。这些年，老师曾把我许许多多的文章转帖在他的文集里，老师的厚爱也仍如阳光一样耀亮我中年时期的生活。早该为敬爱的刘思仓老师写一篇文字了，尽管略显蹩脚的汉字，在人心不古的今天会站立得孤立无援而显苍白，但老师那恒久的大爱，却是燃亮我行吟、探索而持续前行温暖的火花。

我愿终生驾驭文字与荧屏这块小小的舢板，在惊涛拍岸，汹涌而不可测的经济大潮中，去打捞人世间这方孤寂的收获……

2009字

                                                               2010年1月16-20日于牧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