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就是一个民工
丛心开史
一晃又到了六一,我久已郁结的心情此刻仿佛又回到了快乐的往昔,伴着孩子们雀跃的歌声而舞动。尽管我很清楚,这个节日终究只属于孩子,而不属于我这个超龄之辈,但我还是无法由心底排斥对它的好感。我甚至相信,只有这一天才是敢于眷顾于我的一年中唯一的日子,让我这个对世道认知远比孩子还天真幼稚的人重拾一点可怜的同情与澄澈,从而在红尘嚣扰的城市中得以片刻的心灵喘息?
我在这座城市里混迹有年,而十之七八是在新闻行当里闯荡的。起初的每天早上,我习惯挥动脚板,穿梭在城市乡村,或由北向南,或由东向西,去搜街串巷,寻找新闻线索。后来,再由西向东,由南向北,乘飞机,坐火车,挤大客,去追逐不知天高地厚的梦想。久而久之,难免有些飘飘然,竟自觉不自觉平生了某种骄骄浮躁的成就感,认为自己生就一个为新闻而战的斗士。直到有一天,当所有的梦想都像泡沫一样破碎之后,我才意识到,自己不过是个为新闻所累的民工。
岁月在抻长,命运在沉浮,世道在改变!徒增的感叹喋喋不休地提醒我:得到的已尽然失去,失去的已一去不返;荣耀的已不再光鲜,光鲜的已不再荣耀。而我所能做的,只有偃旗息鼓,绕人道世道而走,避尘事世事而行。这倒不是也并非因为颓废,而是明白自己是个再俗不过的民工。
我刚来这座城市时年少轻狂,哪里懂得这个。但凡有人问起,就会骄傲地告诉人家自己是个新闻人,以满怀期待地巴望着人家奉上的几句恭维话,从而得到足够的职业满足感。可随着变故的增多,很快就回答得有些闪烁其词,一来心悸别人生厌,二来担心会勾出人家刨根问底的串串追问。因为习惯上人家听后总要做惊诧状,似乎我已蜕变为一个什么怪哉。当然,我并不觉得自己怪哉,是个异类。譬如,我还保留着农村人的知恩图报,还喜欢听经典的略带落伍的老歌,还坚持每天夜半读书写东西的习惯,尽管那满是伤痕的文字已万难再见诸新闻纸上,但我却依然在心里坚守着对文字的感恩与希望。
这些日子,我更懂得了一个道理,就是像我这样被大浪淘掉的沙子,其面临的处境也只能如此,只能在自我安慰中寻找快乐的往昔,探寻另一条不同于从前的“心路”。既然懂得了这个道理,就应该想办法让自己豁达、坚强起来。
如果这样,也许当一个更灰色的日子笼罩天地时,我就不至于再像个戴罪的羔羊,或败家的犬任人按在砧板上。如果我愿意,我可能在悲望的苍凉中闭上双眼,聆听不知来自仇家还是兄弟的笑骂与嘲讽,龃龉与诟病。或许我也可能会积聚起最悲望的力量,作最后的决斗。
我究竟该怎样做?或许只有天知道。
啊,你,趾高气扬的城市,我,悲望而无助的民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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