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岁那年我被伯父逼着娶村妞
                 丛心开史



   “锵锵锵锵……巧儿我自幼儿，许配赵家，我和柱儿不认识，怎能嫁他……”。    电视匣子里正播放着《刘巧儿》唱段，新凤霞甜美的唱腔，正凄美柔婉地泣诉新女性抗婚的故事。不知不觉间，我的思绪被感染着，牵引着，一直回溯到16岁，那个青涩的记忆中。

    16岁，我更像一颗青涩的果，有点朦胧的进取念头，有点懵懂的男女情愫，有些欲学还休的无奈，有些为父母挑担责任的忧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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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思乱想，混沌一片。我在梦游一般的矛盾中，站在了未来的三岔口：初中毕业，是图省钱考个中专，草草毕业，然后挣钱养家，还是再糟蹋几年父母的血汗钱，去高中、奔大学？抑或是遂一些亲友所愿，早点放下笔头，扛起锄头，然后娶个村妞，生一铺炕的丫头小子？



    面对抉择，我才发现，其实自己被老师们高估了智商，我还怀疑，遇到事情的时候，自己比村中的傻二还愚笨。



    就在我几乎要敲碎自己脑壳苦思冥想之际，突然有一天，二爷家的大伯来了。他叼着小烟袋，嘴巴一歙一合，汩汩地吞吐着葵花烟，脸上挂着一副诡秘的神情，从我的身边风一般地闪过，一气走进我父母的房间。



    不一会儿，房间里传来几个人喳喳咕咕的声音。我听得出，他们的话题是唠我的前程命运。父母的声音很低，却夹杂着沉重的叹息，大伯声音沙哑，却低沉却坚定，我最后听到的最坚硬的决定是发自大伯的粗沙嗓子：“都十六七了，还念什么念，我十六七的时候，都顶门立户了。老哥老嫂子，咱们这个家不富裕，人家那么好的姑娘，还上赶着，你们还绷着个啥！叫他进来！”



    “* * *，* * *”，爸爸长一声短一声喊我的小名，把我叫到屋里，宣布了大伯的终审决定：“* * *，有件事我刚跟你爸妈商量，喜文媳妇她妹子早就相中你了，托我给你介绍介绍，人家那丫头今年21，是十里八村的美人，我都替你答应人家了，你可别让大伯坐蜡。那姑娘早就见过你，你明天看看她咋样，如果行，咱们就把婚事定下来”。



    我的祖宗！让我辍学，做个娶大老婆的小女婿！我感觉像被电击中一般，六神无主，七魂出窍。可看看向来一言九鼎、强横跋扈的大伯，我只得忍住快冲到嘴边的反对，嘴不碰心地说了声：“嗯。”



    大伯乐了。他眦着黄牙，颠起屁股，自作主张把相亲的日子定在第二天。然后一个蹦高从炕里蹿到地下，飞也似地赶到女方那里报信去了。



    那一夜，我遭遇了有生以来第一次失眠，我想到了父母，想到了老家这个辽西最贫困的山村，眼前浮现着记事起便熟悉的每个青黄不接的六月，和全村男女老少抻着脖子等国拨粮的巴望神情，耳畔总回响着村长站在村部房顶上的呼喊的声音：“国拨粮到喽——，家家户户快来领啊。”



      一夜无眠，我的青涩突然有了成熟的色彩，我开始责怪那声怯懦的答应。当第二天太阳从鲜亮的心灵地平线升起时，我在门前的粪堆旁辍着铁锹，迎接了那位的确娇俏美丽的女孩，不过，当她脉脉含情，凝眸对视我的时候，我的脸上早已布满了长达两个小时的汗水和灰尘。



    后来的故事，尽管曲折，但很简单，我考上了高中，读了理想的大学……



    补记



    穷困，象个永远揭不掉的标签，由肉体到心灵，嵌在我穷困潦倒的青春岁月。在民以食为天的生物法则下，别说生存的质量，更别说镜中花般的爱情。只能说，在温饱还尚需引颈企盼的年代，能有谁敢去效仿陶渊明的清高，而不为五斗米折腰？



    可叹我的父亲母亲，还有和他们一样的父老乡亲，他们在吞咽救济粮的时候，可曾有人注意到，他们眼中常噙着的泪水。那眼泪尽管不能折射他们对命运的屈服，但我敢说，却永远不能打湿他们的信念和坚强——生存下去，活着才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