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为焦波的《俺爹俺娘》
真实的谎言骗白发老娘到终老
丛心开史
我原单位部门领导的老母亲去世了，他哭成了泪人。看着瘦小枯干的他挣扎着去够老母亲已没有体温的手，听他长一声短一声孩子般地哭喊着“妈”，我们无不动容落泪。那一刻，我们不知该怎样去安慰他，只有努力架住他几欲晕倒的身体，无言泪流。
葬礼完了，我们都哭红了眼睛，我的那位领导倒下了，过了一周才回到学校工作。短短的几天时间，他远未从丧母的伤痛中平复，偏赶我那时已决定离职，便邀他一起出去吃口饭，借机宽慰宽慰他。
照片为焦波的《俺娘》
不算奢侈也不失简陋的饭店，小包房，就我们两个人，外加两瓶沈阳雪花啤酒。菜点得都很清淡，因为我知道，当年母亲去世时，我也是好长时间都吃不下东西，有好几年觉不得饭菜的滋味。
我帮他倒酒，没话找话谈些“天气真好”、“学校学生真多”之类的话，以此来转移他心中的哀伤。可遗憾的是，我的劝人功夫还是太差，两杯酒下肚后，他便哭了，这是我看到一个中年男人第二次哭得像个孩子。
他给我讲了好多关于老母亲的回忆，一遍遍诉说“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怅然。
其中，至今仍令我记忆犹新的是“母亲的金戒指失而复得那件事”，就发生在他老母亲临终前几个月，从营口来沈阳居住期间。
一天，在农村干了一辈子活的老母亲闲不住了，非得要自己洗衣服，儿子、媳妇孝顺，怎么也不让她劳动，但终拗不过刚强的老太太，只好依了她的脾气。
老太太非常爱惜儿子给买的金戒指，怕被洗衣粉腐蚀，就摘下来放在了水池边，等她洗完衣服，收拾利索后，猛然发现手上的戒指找不到了，当时急得不行。儿子媳妇慌了，四下里帮老太太找，却发现下老人放戒指的位置就在下水道的正上方！显然，戒指是被老人不小心弄进下水道了。
“得想法瞒住她”。两口子异口同声地说。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老人知道真相，否则按她的性格，弄丢了这么贵重的东西，肯定会一病倒下。于是，两人就在洗漱间里紧急商量，然后分工。一面，我那领导假装在洗漱间大呼小叫地喊：“妈，你看你到底是岁数大了，眼神不济，那戒指不就卡在下水道口了吗！”然后假装找器具，惟妙惟肖地装做打捞。另一面，媳妇急急抽身，取钱，往最近的金店跑，去选同样款式的金戒指。
半个小时后，当媳妇花掉两千多元、气喘吁吁地回家，儿子那里最终也“捞”回了金戒指。摩挲着失而复得的金戒指，老母亲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开，她小心翼翼地戴在手指上，生怕它再次溜走。
我那领导说：“从没见我老妈那么高兴过，就像个过年拿到压岁钱的孩子一样，乐得合不拢嘴，快掉光牙齿的嘴巴翕动着，一遍遍地重念着”没丢真好，没丢真好”。
他讲到这里，难得地露出了笑容。他说：“那是他和媳妇最欣慰、最不后悔的一件事。因为那枚“失而复得”的金戒指，陪伴着母亲的微笑一直活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
透过他盈盈的泪光，我更深刻地理解了母子的含义：人，无论他（她）年岁多大，官位多高，在母亲面前，他永远都是孩子；人，无论他是平富还是贵贱，在失去母亲的那一刻，都会像突然被断掉了乳汁的婴儿，茫然而悲怆；人，无论他（她）孝顺与忤逆，都会在母亲走后，因回报或不孝而最终心存快慰或惭愧。
母亲就是这样一位不可替代的伟大女性。在她的面前，再坚硬的男人也会变成绕指娇儿，在她膝下，再刁蛮的公主也会变成温顺的小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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