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木屋的木台踩上去吱呀作响，木头门上积了厚厚一层灰。几片积雪悄然点缀着寂静的小树林，房屋前隐隐约约有几个小脚印，也许他们真的会有访客到来。天色暗了下来，太阳收起最后一片羽翼，准备把剩下的时间交给月亮。

Gwaine打开门。Merlin看到屋子里的情况和外面一点儿也不同，不过真的是Gwaine的感觉，充满自由和遐想。墙上同样贴着很多照片，只不过没有用相框固定住，经过潮湿的雨季，它们全都蜷起身子贴在墙上，乍一看上去，仿佛木墙生了病，干裂的起了皮。房间里只有一张小床，Merlin扫着地看Gwaine从壁橱里拿出床垫。

“该死的，这个也湿了。”Gwaine重重地说，他停了一会儿，“Merlin，放下你的包，跟我去捡一些树枝，把壁壁炉烧起来。”

“可是现在的树枝都还是潮湿的吧？”Merlin把下巴搁在扫把上方，担忧道。

“我知道有一些地方能找到干树枝。”Gwaine打开墙角的箱子，伸手进去摸了摸，“还有些木炭可以用。”

“连电都没有吗？”Merlin环顾四周。

Gwaine起身拨弄了几下墙上的开关，摇了摇头说：“似乎出了些故障，等天亮了我再看看。”

Merlin在屋里转了一圈，发现这里居然没有卫生间，其他的房门都锁着，他不禁皱眉：“我们要怎么洗澡？怎么做饭？还有，你说的狼什么的，真的有吗？”

“我的小少爷，你以为这里是你家的度假村吗？”Gwaine双手叉腰质问道。

Merlin摇摇头。

“别跟个姑娘似的。这么一片广袤的树林，你总能找到一个隐蔽场所排泄的，如果你怕被我看见的话，跑远点儿就是了。”Gwaine指着越来越黑的树林说。Merlin的脸上毫不犹豫地写着恐惧两个字，Gwaine只好把话题说得轻松一点儿，他揶揄道：“不过话说回来，你醉倒在澡盆里那次，我早就看过你的裸体了，一点儿也不吸引我。”

Merlin虽然会开玩笑问Gwaine是不是喜欢他，但是真当这个成熟的男人用自己的方式表达出两人之间奇异的关系的时候，他还是会感到羞涩。Gwaine看到Merlin发红的耳朵，知道自己已经成功转移了他的注意力，暗暗笑了一声。

Gwaine说的那个有干树枝的地方离小木屋有一些距离。月影透过光秃秃的树枝投射在泥土上，斑驳陆离。晚上的树林很安静，走在松软的泥土上，偶尔可以听见树林里那些神秘动物在林间穿行发出的声音。

“很奇怪是吧，你能听见它们，却看不见它们。”Gwaine晃了晃手上的手电，又有一些沙沙声从耳边流过。

Merlin紧紧跟在Gwaine身边，瞪大了双眼警觉地看着四周。

“是些树上的动物，没有大型动物，如果有的话，就跑快点儿吧。”Gwaine轻松地说。

“跑！快！点儿？！”Merlin惊诧地吼道。

“嗯哼～别让一只松鼠吓掉了你的魂。”Gwaine笑眯眯地看着Merlin惊恐的瞪着双眼，不禁想多逗逗他。

“这一点儿也不好笑，Gwaine。”Merlin垂头丧气地紧紧跟着长发男人。

“但是这真的一点也不可怕。”

“我可不是莽夫。”Merlin嘟囔着。

Gwaine突然停下来，奇怪地看着Merlin。“我也不是。”他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Merlin看见他的眼底涌动着什么，无论是什么，肯定不是美好的东西。

“对不起，我说错话了。”Merlin说。

“走吧，还得花一些时间把屋子烘热呢。”Gwaine迈开步子继续前进，Merlin要加快步伐才能跟得上他。

干树枝藏在一个小山坡下的山洞附近。他们把掉在地上的干枝装进背包里便快速踏上了返程的路线。一路上Gwaine没有再说一句好笑的话，这让Merlin感到浑身不舒服。他想问问Gwaine怎么了，但是这个虽然没他高却比他走得快的男人脸上的神色清楚地表露着别问我是怎么了这样的表情。Merlin只好闭上嘴，听着树林里那些让他毛骨悚然胆战心惊的声音，紧紧跟着Gwaine。

无论Merlin有多充足的心理准备，他还是对Gwaine能让壁炉立马工作起来的本领感到惊讶。火焰在壁炉里燃烧起来，暖哄哄地烤着前面的木地板，柴火在壁炉里烧的噼啪作响。Gwaine把受潮的床垫拉到壁炉前，烘烤着。两人忙碌了半天，终于可以停下来休息一会儿。刚刚从储藏柜里翻出的蜡烛，跳动着火焰，柔和的照亮这间屋子。

两人在床垫上坐下，火光映照在他们身上，两个人都被染的金黄。

“后悔跟我来这儿吗？”Gwaine打破沉默。噼啪的燃烧声就像在配乐。

Merlin没说话，只是皱着眉头盯着面前燃烧的火焰。

“Merlin？”Gwaine歪过头，“噢，不。”他低声道。

Merlin牢牢把自己抱住，Gwaine看见他在颤抖，头上又冒出冷汗。“别是现在啊Merlin。”听见Merlin急促的呼吸声，他还是有点不知所措。

“Gwaine……拜托……一点，就一点……”Merlin几乎要哭出来。

长发男人把自己的外套压在已经歪倒在床垫上的男孩儿身上。他厉声说：“一点儿也没有，Merlin，一会儿就好。来，跟我出来。”他一把把快要抽搐的男孩儿拽起来，毫不客气。

快要忘记怎么走路的男孩儿硬生生的被拖出门外，冷风吹得他直哆嗦，但是也让他突然清醒了一下，他不再央求男人给他一点毒品缓解。清冷的月光在林间洒下一道斑驳的小路，顺着这条小路，Gwaine把颤颤巍巍的Merlin领到已经结冰的湖边。一路上，Gwaine紧紧搂着发颤的Merlin，好像一撒手，身边的男孩儿就会倒下。他一路上喃喃着安慰着时而清醒时而迷糊的男孩儿。

“Merlin。Merlin？看。”寒风把Gwaine的身体吹了个透，他的声音因为寒冷也在颤抖。

面前的湖水全部冰冻住，月光洒在上面晶莹剔透，冰面上薄薄的一层积雪，在光照下闪闪发光，宛如一颗颗细碎的钻石点缀着白玉。

“很美，不是吗？”Gwaine说。

眼前仿佛幻境的美景也抓走了Merlin所有的注意力，他惊讶地睁大双眼，屏住呼吸。好半天才轻轻惊叹一句“哇哦”。

“比毒品带来的景色美多了吧。”

“你是怎么……这太美了……怎么能找到这里的？”晶莹的亮光反射在Merlin蓝色的眼眸中，他不知道这时的他看起来简直要跟眼前的美景融为一体。

“这个屋子是我爸妈留给我唯一的遗产，小时候他们会带我来过个周末什么的。Cearleon离这儿不太远。”

“Cearleon，你的故乡吗？”

“是的，不过自从我爸死了之后，我就在也没回去过了。”Gwaine看着天上因为明月而显得暗淡的星星说，“他在我参军之前死的。”

“很抱歉让你又提起这个。”

“很久以前的事儿了。他是个警察，在追捕通缉犯的时候被犯人打中头部，死了。说起来很英雄，但是我妈说当时有不少人说他是因为太不冷静所以才送了命。”Gwaine顿了顿，看起来有些气愤，“他不顾自己的安危，那些狗屁们居然这么说。”

“也可能……”

“我肯定他不是因为一时冲动才让自己送了命的，那群不知感恩的家伙。”Gwaine打断Merlin的插话，他不允许任何人对他父亲的死有质疑，“他是个英雄，至少对于我来说。”

Merlin微笑着看着这个有点儿激动的男人点点头。“我们回去吧，我可要冻坏了。”

除去恐惧，Merlin发现这块土地真的有疗伤的功效，一切都是那么安宁祥和。所谓大自然的馈赠，指的就是这样的地方吧。和吸毒过后亢奋的虚幻相反，Merlin在这里感受到的是真实的美。也许无法幻想Arthur的怀抱，但是Gwaine的陪伴让他心中几乎要熄灭的生命的星火又重新燃烧起来。

床垫差不多烘烤干燥，躺上去暖暖的。“还是把床留给你。”Gwaine扯出一条毛毯。

“你会冻生病的。”Merlin靠着墙坐在床上。

Gwaine笑嘻嘻地说：“不，一晚上还不会。”

Merlin看看房间那头被锁上的门，忍不住问道：“如果这儿是你父母带你来玩儿的地方，那么应该还有其他房间吧。”

“Merlin，我相信我比你更了解这个房子。”Gwaine有点不悦。

Merlin歪着头说好吧，但眼睛还是盯着那扇紧锁的门。从屋外看见的房屋结构明确的表明那里还有一间不小的房间，无论Gwaine怎么说，Merlin知道他一定有事儿瞒着自己。

“今天先凑合凑合先休息吧。”Gwaine合衣躺在壁炉前。

“没有睡前故事吗？”Merlin把头冲着Gwaine趴下。

睡在地上的男人懒懒地撑开双眼。“没。”

“晚安吻呢？”

“没。”Gwaine重新闭上双眼。

“那我给你说故事吧。”在车上睡了一下午的Merlin压根儿睡不着。

“上帝啊。”Gwaine被逗笑了。

“我猜你一定很想知道我为什么吸毒吧。”

Gwaine躺在地上，睁着双眼刚好能看见趴在床沿上的Merlin。

“我三年前就发现我爱上Arthur了，那种无可救药的爱。我甚至开始讨厌起Morgana，虽然我知道她什么也没做错。我第一次告诉他的时候我还发着烧，他一直照顾我，我烧了好多天，一直烧的稀里糊涂，什么也吃不了还一直拉肚子，他就一直在床边守着我，一分钟也没离开过，我只要一睁眼就能看见他微笑着看着我，告诉我要坚强，他会一直陪着我。他的金发乱七八糟的，眼睛也充血，一看就是疲劳过度的样子。那一刻我觉得我这辈子再也离不开他了。我搂着他的脖子告诉他我喜欢他，但是他没能理解，他告诉我他永远不会离开他的弟弟。后来我再也没提起过，自己想想也觉得好害羞。后来不久过后，他就跟Morgana订婚了。我试着去祝福他们，但是我心里好难受。之后我就一直活在自己编织的梦里。我会假装Arthur只对我一个人好，我还会梦到那种事情，但是等我清醒过来以后，那感觉糟透了。直到几个月前，看到他开始印请柬，越来越多的和Morgana粘在一起，他们开始计划未来……这些事情一次次像冰水一样浇在我头顶，把我从自己编造的谎言中唤醒过来。在他结婚前一个月，我居然跑去质问他有没有爱过我。真是傻透了不是吗？他当时就懵了，问我是不是在开玩笑。后来我哭着告诉他我没说笑，我控制不了自己的感情。他摇着头退后好像我是什么怪物似的。我知道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而已。Arthur是个直男，那种感觉太绝望了，就像飞蛾扑火。他对我的态度渐渐冷淡下去，每一句话每一个笑容都显得那么生疏。后来我终于受不了折磨，离家出走，当时我多希望他能追上来告诉我别离开他。但是等手机电量用完的一刹那，我才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我漫无目的的在大街上闲逛，看到的每一个金发男人我都觉得是他。那段时间我真是哭得眼睛发涩。我住在旅店里，哪儿也不去。我买了好多纸笔，天天画天天画，希望Arthur能从纸里蹦出来。大概是我画的太丑了，一点儿也不像他，所以什么也没发生。Edwin，就是卖我毒品的那个毒贩子，有一天在路上看见雨中失魂落魄的我，他说他能给我快乐，只要一点点代价，就能拥有源源不断的快乐。于是我付给他钱，他给我提供毒品。我觉得他说的没错，我的确感觉到快乐，每次注射完都是。我能感到Arthur的呼吸和声音，甚至他的抚摸。就这样，我把自己埋葬在我又一次建立起来的虚幻的世界里，生死沉浮，好像都与我无关。”

说完这些，Gwaine看见Merlin的眼睛闪着光。

Gwaine坐起身来，长出了一口气：“为什么想告诉我这些？”

“因为我知道你一直想了解，而我从来没跟你提起过究竟发生了什么。”Merlin眨眨眼睛，把泪水收回，“希望你对我的故事还满意。”

Gwaine呵呵笑着说：“非常满意，你打消了我的困意。不过Arthur真的没找过你吗？”

“我不知道。”Merlin耸耸肩，轻松地道，“就当他没有过吧，我不想再给自己增添烦恼了。”

“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多，这么信任我。”

“因为你是我现在唯一的朋友。”Merlin笑了。

Gwaine也对他咧着嘴笑着说：“你对我也一样，唯一的朋友。”

“我可看不出来。”Merlin翻了翻白眼，掰着指头数起来，“什么Owen啊什么Vivian啊什么……各式各样的男朋友女朋友，你确定你能记全他们的名字吗？”

“你怎么知道的那么多？”Gwaine无奈地说，“不过人缘好就是容易招蜂引蝶，而且我也得满足满足生理需求嘛。”

Merlin突然觉得胃里一紧，他觉得是没有吃晚饭的原因。他大声说：“你以为你打电话我听不见吗，大嗓门儿？而且，如果是唯一的朋友的话，门后有什么秘密我不能知道呢？”

“哦，老天……原来你就为了这个……”Gwaine重新躺下，头枕在手臂上，“等你完全没有毒瘾的时候，我再告诉你。”

“我只是觉得你睡在地上会很冷。”

“谢谢你的关心，现在，我准备睡觉了。”看到Merlin又想说什么，Gwaine抢下了发言权，他伸出食指对着Merlin，连珠炮似的说，“没有晚安吻，没有爱的抱抱，没有催眠曲！晚安。”

这一夜，温暖的火光中，Merlin猜测着那道门后的秘密，Gwaine被门后的秘密包裹着，听着风吹过树林的声音，伴着彼此的呼吸声，两人都夜不能寐。

第二天，在Merlin眼里这个无所不能的Gwaine果然让小屋通上了电。白天的树林也别具风味。看到不远处屹立着的白色雪山，Merlin不禁高兴地叫起来。金色的阳光让打扫干净的木屋看起来就像童话里的篇章。他们把玻璃窗擦的透亮，窗户正对着的地方就是夜里他们去过的那泊白玉一般的湖水，在阳光的照耀下，那泊冰冻的湖水显得更加耀眼。Merlin说这么美一定是精灵所在的地方。根据Gwaine告诉他的传说，这个湖泊叫Avalon，传说中的确有像精灵一样的生物世世代代居住在湖水里，虽然他们没有其他传说中的精灵的美貌，但是他们的魔法确实是世界上最美的。他们可以变出湖光中的日月星辰，他们可以让湖水四周的草地常青，他们可以让失去爱情的人找回爱的勇气和力量。

“不过，既然日月星辰只是倒影，草地也没有常青，最后的魔法也一定是骗人的了。”Gwaine站在冰面上居然做起了倒立，“过来，你也来一个！”他对着站在一旁咯咯直笑的Merlin喊道。

“你写的文章也这么不靠谱吗？非得在最后把希望戳破？”Merlin试图在他身边倒立着站住，但他脚下一滑，砰一声趴在了冰面上。

“谁说这样的文章不靠谱的？我在帮大家认清世界的真相。”Gwaine把自己的双手从冰面上解放出来，拉起趴在冰上不愿意起来的黑发男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