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润春

周桂芳

“雨水”悄悄地来了。“雨水”，这个湿漉漉，清亮亮的名字，像春天里一个撑着花伞的小姑娘，娉娉婷婷地走来了。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雨水时节的雨是贵如油的好雨。瞧，种子正怀着春，小草正芳心萌动，柳条正打着心结，迎春花正含苞欲放，油菜、小麦正在返青，都是在最需要雨水滋养润泽的时候，雨水正恰到好处地，湿漉漉地蹦跳着跑来了。

春雨绵绵，细雨霏霏，细细密密地与天地万物缠绵了好些天。春雨滋润，万物有灵。真的是“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尹家湖边的柳如烟，路边泛绿的小草、远处的青山镙子黛，都沾上了春雨的纯露，沾上了春雨的烟雾，仿佛清亮了许多，灵动了许多，柔软了许多，滋润了许多，就连空气中都飘浮着一层薄薄的若隐若现的绿烟。

“雨水”是春天的“变奏曲”。雨水，是一个很朴实善良温顺亲切的节气，宛若亲切友好朴实的邻家女孩，朴实，善良，细腻，温润，柔顺，迎着春风，带着春雨，淅沥沥、叮当当地走来了。雨水，像怀了春、结着愁的青春少女，是自由浪漫多情的美丽姑娘。她来了，就春心萌动，芳心蠢动，春波荡漾，如那幽深幽深的雨巷，有一位撑着油纸伞结着丁香般愁怨的姑娘静静走过，不知搅动了多少人明媚又伤感的青春情怀？

我生活在烟雨江南的小城，居住在美丽的尹家湖畔，每天遥看一湖雨水涨春池，雨色如烟画春眉。我每天撑着格子伞，慢慢走过尹家湖畔，走过亲水平台，走过雨润天桥，走过幽长的巷道，听到雨水在伞上跳舞的音符，听到雨水在树枝上跃动的章节，听到雨水在檐下滴落的声响，听到雨水在湖面点上无数水窝圈圈的音节。雨水润绿了小城的烟柳，滋润了故乡的春湖，染湿了撑伞行走的老街古巷，染绿了小城的青山如画。

春雨润如酥，青青柳色新。尹家湖边的柳树，是最先感知到春雨的润湿和绿意的。春风一吹，春雨一淋，柳枝就不再僵硬静默，不再矜持保守春的秘密，开始柔软温顺，温柔多情起来。泛青的枝条，再也忍不住了，爆出了柳芽，很快，一粒粒小米粒似的嫩叶就争先恐后地冒出头来，慢慢地就春心荡漾，绿开来了。想起童年的柳笛，放牛的牧童哥哥，在柳树下，用一个小刀儿截断一节柳枝，像变戏法一样，轻轻就将淡青的柳树皮剥离下来，把这空心的柳树皮，含在嘴里，鼓起腮帮子使劲吹，清脆亮丽的声音就飘出来了。这童年的柳笛呀，那牧童哥哥，好像还带着清甜的雨水的味道和青青的绿意。

春天是鸟儿叫醒的，雨水是鸟儿叫来的。一声声鸟鸣，叫破了雾茫茫的天空，雨水才倾泻而来。雨水，细细密密，断断续续，缠缠绵绵地下个不停。鸟儿长一声，短一声，深情幽长的鸣叫，像细密缠绵的春雨一样稠密清亮。鸟是大自然的报春使者，是春天的抒情诗人。鸟儿每天活跃在湖畔亭台、树林草丛、花间树下、池塘芦苇荡、村舍枝头、城市电线杆上，它们像雨水上下翻飞，从天而降，像精灵一样一掠而过。我边跑步，边竖起耳朵，听早起的鸟儿把歌唱。声声鸟鸣，惊落了春雨红梅的片片花瓣，纷纷下起了花瓣雨。声声鸟鸣，叫醒了一湖野鸭子，纷纷出来巡游嬉戏。野鸭子好像听到了雨水的声音，倾巢出动，我数都数不过来，大概有上百只，黑压压的一片，好像农人放养的排鸭一样。它们在湖面上追逐打闹，一会儿把头一埋，没入水底不见了，只见水面一圈圈涟漪开来；一会儿又扑腾着翅膀，低低地飞起来，翅膀拖溅得水花四起，一湖春水，被这群精灵搅得春波荡漾起来。它们顽皮地高兴地欢叫，一声接一声，惹笑了一丛丛迎春花，金灿灿的小眼睛笑得眨呀眨，逗乐了一棵棵腊梅花儿，笑得花枝乱颤，阵阵幽香随风飘散。

人勤春早，勤劳淳朴的农人，早在雨水节前就开始选种、翻地、播种、起沟、施肥，春耕生产紧锣密鼓地忙开了。智慧的农人们扛着铁锹，给油菜田和麦田起沟，抽沟沥水，防止麦苗烂根。弯弯的细长田埂上，小草、绿苔、野菜几乎是在一夜之间齐刷刷地探出了头，个个冒出了绿芽，泼墨比赛似地比绿。挎个篮子，拿把小铁铲，去田间地头转一圈，一铲就能铲一满竹篮春。春暖花开，雨水滋润，人就跟春天新生的植物一样，鲜嫩欲滴，清新艳丽。在雨水的淋浴润泽滋养下，洗涤心灵的尘埃，振奋精神，张开臂膀去拥抱这个美好的春天。

雨水来，二月的天空更明亮，二月的阳光更灿烂，春天的每个日子都饱满充盈了起来。因雨水的挑逗，梅花含笑，柳树含烟，桃李含苞，迎春花眨眼，春天的气息扑面而来，草长莺飞，鸟语花香，激荡春心。

雨水，滋润万物，草木生辉，春暖花开。万物被雨水唤醒，幸福也被雨水唤醒，人类和植物一样幸福，生活和雨水一样幸福。

雨水润春，奏响了春天的变奏曲，幸福生活正踏着春天的节拍节节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