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桂花香/周桂芳

今天早上，当我跑到湖对面的尹家湖公园，闻到了秋天的第一口桂花香。

“哇，好香啊！是桂花香，桂花又开了！”我既惊喜，又陶醉在这熟悉而亲切，浓郁而甜蜜的香气里。我不由的放慢了脚步，四处找寻桂花的踪影。原来，湖边一棵朝南向阳的桂花树竟早早地开花了，淡黄色细米粒似的小花朵，朵朵挨着头，贴着脸，簇拥着，花团锦簇。一张张鹅黄色的小脸蛋笑意盈盈，像这秋天一样明媚动人；像蓝天上遗落下来星星，点点洒落在苍翠碧绿的桂花树上，泛着晨光，眨着眼睛。

我身后一对散步的老夫妻，也都忍不住高兴地说，“哇，好香啊，桂花又开了，这桂花香真好闻。”

这甜蜜的桂花香，是秋天馈赠给我们的小确幸，也是秋天给我们生活加的糖，添的香。

秋天来了。秋天添的香，是桂花树上淡淡的香气，是童年常喝的秋天桂花香，是包在汤圆里的桂花香，是沾在糍粑上的桂花香。

八月桂花香。我生于秋天，我的名字就是父亲根据八月桂花香而取的。所以我对秋天，对秋天的桂花香有一种特别的钟爱，也许天生就喜欢闻桂花香。父亲特别钟爱我，在我出生那年，特地在老家门前种下一棵桂花树，希望桂花树陪我一起成长。这棵桂花树，还是父亲特地去十几里开外的外婆家挖回来的。

老家门前的桂花树，与我同岁，已经有四十余载了，年年开花，香飘十里，生生不息。虽然老家老屋已经重建了，门前的桂花树一直站在那里，越长越大，越长越粗，枝繁叶茂。母亲把桂花树当宝贝一样，还建起了小院子围了起来。树在人非，父亲早已去世多年，只见当年树，早已不见当年栽树人。

每年秋天，我回老家，都要先站在桂花树下，默默地看一看桂花树，闻一闻亲切而熟悉的桂花香。那高大挺拔的桂花树，默默散发着清香淡雅的桂花香，就像我憨厚朴实，不苟言笑的父亲，默默地守护着我们。

儿时，每年秋天，母亲带着我去十几里开外的外婆家送中秋节，总会喝到外婆亲手泡的清甜的桂花茶，清香扑鼻，入口甜蜜。外婆家院子里有棵老桂花树，高大粗壮，有上十米高，直耸云霄，树冠大如巨伞，遮蔽半个院子。老桂花树据说快一百年了，是外公的父亲栽种的。老桂花树，枝叶茂盛，桂花开得密密麻麻，花团锦簇，香飘十里。外婆家整个院子，整个村庄都能闻到淡淡的桂花香。　　

我记忆最深的外婆带我打桂花。外婆说要包桂花汤圆给我们吃，让我帮忙一起去打桂花。外婆先拿来一根细长竹竿和一床干净的被单，先把被单小心翼翼地铺在桂花树底下，然后爬到树叉上，让我在树下递给她竹竿，她一手抱着桂花树，一手在树上一下下的敲打桂花。顿时，树下下起了一场桂花雨，只见金黄色的桂花纷纷飘落。“哇，落桂花雨了”，我开心地叫起来。“我也想上去打桂花，我也要下桂花雨。”外婆笑着把长竹竿递给了我，笑着说，“要对准桂花多的枝，一下下轻轻地敲打，莫把树枝打断了。”这是我第一次打桂花，亲手敲打，让下了场桂花雨。在阳光下，桂花树像是洒了一屋金粉似的，一簇簇桂花上像镀了一层金边，散发出淡淡的幽香。我也爬到了树上，像钻进了桂花树心里，感觉自己身心都是香甜的。我从没有这么近距离地亲近桂花树，仿佛自己也变成了一棵桂花树。我小心翼翼地摘下一枝浓密盛开的桂花，放到鼻尖下闻了闻，那香甜的味道直往鼻子里钻，清香雅致，浓郁香甜。我身心陶醉了，感觉桂花香轻轻把我缠绕，像一只无形的手轻轻地、温柔地抚摸着我。

树下被单上，飘满了厚厚一层桂花。松软香郁的桂花铺满地，金黄一片。外婆让我一起把被单上的桂花叶和树屑等细细地挑捡出来，再把桂花抖拢。我觉得我是在挑花捡香，在做一件秋天里最美最香的花事。最后，外婆再用细麻筛，认真地筛两遍，就是干净金黄喷香的鲜桂花了。整个过程，把我看呆了，外婆像天女散花一样，在筛落秋天，在洒香添香。

厨房里虽被桂花香包围了，我站在锅边，直勾勾地望着那美味的桂花汤圆滚滚出锅。

外婆包的桂花汤圆，桂花香浓，可口香甜，甜而不腻。外面是雪白软糯的糯米汤圆，软糯中带有丝韧性，咬一口，还能拉出长长的丝。里里包的是外婆特制的桂花糖，有甜甜的白砂糖、有炒香磨细的黄豆粉和刚树上敲打下来的新鲜桂花，清香扑鼻，甜而不腻，每一口吃的都是秋天。桂花香，是对秋天的最好最美的诠释。

秋天里打桂花，喝桂花茶、吃桂花汤圆的画面仿佛就在眼前，却又遥远如梦。

外婆早已去世多年，我也已到中年之秋。每到秋天，看到桂花开，闻到桂花香，我的思念就生长开花，总会不自觉地想念父亲、外婆，怀念我生命中与桂花相亲相近的亲人，想起儿时天真无邪的快乐时光。

“春风十里不如你。”桂花香是秋天给生活添的香，是秋天给生活加的糖。人生有太多的生老病死，有无数的悲欢离合，那桂花香是秋天送来的抚慰之香，让您静静感受那丝丝的香甜。

桂花香，秋意浓。桂花树，四季常青，浓荫如盖，苍翠繁盛。桂花树，初心不改，绿树常青，不与春花群芳争艳；不与夏树争绿比荫，历经夏日炎炎，高温酷暑，风吹日晒，只为信守秋天之约，秋来，就默默地、静静地、淡淡地开花，装点修饰秋色。

每一朵桂花，都有一个秋天的故事，每一片落叶，都承载一个美好的回忆。这就是秋天，这就是生活，这就是人生。

中年之秋，回首过去，儿时的快乐时光，生命中爱我疼我的亲人，能陪我一段人生旅程，都是我的福报，都是我心中珍藏的最美好的回忆。　　　

人生如桂树，初心不改，四季常青。人生如桂树，静待花开，开出香气。不开则已，一开惊人。

满城桂花香，香飘满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