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州日报》发《老木风扇》2023年9月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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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老家仓库角落里,我看见那落满灰尘的老木风扇。看到它那历尽沧桑古朴厚重的样子,瞬间触发了我记忆中热闹温暖的画面,想起那摇起来“吱咛吱咛”熟悉而亲切的声音。
木风扇在乡村是常用的农具,乡村打谷场是其闪亮登场表演的舞台。
儿时,每当秋收时节,村里的打谷场上各家各户排队碾谷,扇谷,晒干谷子,好不热闹。
乡村的打谷场,此时正是繁忙紧俏,各家排队轮流上阵。各家的男劳力们顶着烈日、战着酷暑,将抢收的稻谷头挑到打谷场上,一层层铺排成一个大圆形,赶着水牛,套上石滚子,一遍遍地转圈碾轧稻头脱粒。等牛儿一下架,妇女们赶忙用扬叉叉走上面的一层稻草,再用扬谷大木铲将混杂的稻谷粒铲起来,一铲一铲顺着风抛向空中,稻谷粒借风势略扬一遍,让风吹走一些草屑杂物,之后就该抬着木风扇上场扇谷了。
木风扇体型较大,需要两人像抬轿子一样隆重抬上晒谷场。木风扇由车架、外壳、风扇、喂料斗及调节门等部件构成,都是木质结构。车架有四根立柱为脚,左右侧横梁突出,两人便可轻松抬起。最神奇的地方就是中间部分,是一个封装成圆筒形的“大肚子”。里面装有一个木制的旋转式扇轮,扇轮柱面方向有效密闭,将扇叶装于轮轴上,通过人力手摇转动扇轴,就像风扇快速扇动,就会产生强大的气流。木风扇就是利用这股强大的气流,吹走秕谷和尘土草屑杂物,留下颗粒饱满的谷子。
木风扇的最上方有一个敞开的大大的喂料斗,像一个张开的大嘴,张大嘴巴要吃的。需要分离过滤的混杂谷物,就是从这个大嘴巴上倒进去,就像喂食一样。木风扇工作时,一人用箩筐或簸箕将混杂谷物倒进上边的喂料斗内。喂料斗的底部开有一个开口,也就是扇车口,其下面挡有一块可以开合的连轴木板,调节木板的开口大小,就可以控制混杂粮下泻的流量大小。一人右手快速摇动木风扇,喂料斗下边就有大风吹起。缓缓开启调节门,混杂谷物就像小瀑布似的立马倾泻而下。颗粒饱满的谷物在重力的作用下,就会随着风慢慢往下坠落。摇把内侧有一个大的溜斗口,密度大且颗粒饱满的谷物直接流出下边溜斗口。木风扇另一边有一个小点的溜斗口,密度小而轻些的瘪粒、谷壳、短秸秆及杂物从这一溜斗口流出,体量更轻的糠秕、碎叶及尘土从木风扇大大的尾部直接被风吹到外边。粗粮经过木风扇风吹过滤,把糠秕、草屑等杂物与饱满的谷物一一分离,分落到不同的地方,使其各归其位,各得其所。箩筐内成堆的谷物变得更加干净黄亮,粒粒都是颗粒饱满的。
儿时,我感觉木风扇很神奇,扇起来“吱咛吱咛”地响。每次看母亲摇木风扇,总以为很好玩,总是要抢着帮母亲摇木风扇。母亲曾打过木风扇的谜语让我们猜,我和哥哥总是猜不出,只有我自己亲自摇过木风扇后,才感觉得真实而亲切,活泼而生动。我们孩子们还会唱一首关于木风扇的童谣:“四张腿脚四张口,粮食进去几路走。一口两口吃下肚,三口吐壳满天游。”摇木风扇看起来简单,我真正学着手摇木风扇却并不好使。我始终控制不好力度和惯性,更是不会调节风口的调节木板,每回不是把好谷子全扇跑了,就是没有把杂屑扇干净。
等我上了中学,学习了物理知识后,我才知道一台小小的木风扇竟然综合利用了流体力学、杠杆、轮轴、惯性等物理原理。靠一根小铁手柄,人力手摇作动力源来驱动,制造出强大的流动空气,产生规则的强大气流。不但能分离谷物中的瘪粒、杂质及尘土等,还可以将碾好、舂脱壳后的谷物中的籽粒、碎屑、麸、糠秕等进行有效合理的分离,高效过滤粮食,去粗取精,是粮食加工中的重要一环,也是最后最精细的一环。
木风扇是先祖农耕生活中的一大发明创造。木风扇称得上世界农具史上的高科技,对谷物过滤筛选向机械化发展具有划时代意义,标志着人类对自然风的认知和利用。先祖们在农耕时代能够随时制造连续的风流,摆脱了对自然风的过度依赖。能高效地对脱粒后的谷物进行除杂过滤筛选,进一步拓展了粮食的过滤方式方法,极大地提高了劳动生产效率。
智慧藏于民间,创造源于生活。古时候,勤劳智慧的先祖们为了将谷物加工得更精致而发明创造了木风扇,并用勤劳灵巧的双手和高超的木工技艺精心制作出来,成为了几千年来最具有实用价值的农用艺术品。木风扇是古代农业机械化程度最高的农机具,极大促进了我国农业生产发展,并在世界农业机械发展史上影响深远。
农村还留存有石磨、石滚、木犁、水车、木制风箱等许多古老的农机具和农用艺术品,都是先辈们在农耕生活中的发明创造,都是他们勤劳智慧的结晶。它们使用历史悠久,是当时先进技术、发达农业的重要标志。
如今,那祖祖辈辈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村民们学习新技术,学习新工艺,纷纷进城,积极投身到新型城镇化建设大潮中。“吱咛吱咛”的木风扇声已渐渐远去,在乡村振兴共同缔造幸福生活中,每一个乡村人,心底永远也忘记不了那无怨无悔勤恳工作的“老黄牛”似的木风扇。那是剪不断的浓浓乡情,忘不掉的淡淡乡愁。
周桂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