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蟋蟀入我床下/周桂芳
(2023-08-14 15:38:51)分类: 情爱家园 |
散文
一场秋雨,一场凉。立秋后,几乎是天天下了一场雨,这炎热的天,真的慢慢转凉了。特别是夜里下了雨,润物细无声,早晚间,秋风习习,丝丝凉爽。
虽然夏天还赖着不想走,还想再热情似火一把,还想再翻几层热浪,但是秋天却悄悄地如约而至了。
早起晨跑,刚出门,就听到墙角里传来了一阵熟悉的蟋蟀叫声。《诗经》里说,蟋蟀“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户,十月蟋蟀入我床下。”蟋蟀声声叫,就叫来了秋天。
每天,总是脚步匆匆。不知道是从哪一夜或哪一刻开始的,墙角里的蟋蟀们就开始悄悄组织起了一场秋声演唱会,开始此起彼伏的鸣唱了。开始时,只是一个领唱的歌手在视唱练耳,在“嚯嚯——嚯嚯”地声声试唱;等他清开了嗓子,提上了气,接下来的叫声就清脆响亮多了。“唧唧———唧唧”领唱的先起了个头,接着就一开不可收腔了,一会儿二重唱,一会儿三重唱,一会儿就是大合唱了。蟋蟀唱歌,它还需要气场,需要氛围,需要四周观众们都安静下来,只有周围都万籁俱寂的时候,它们才开始上演演唱会。秋风中,秋野里,秋草间,一只蟋蟀开了口,整个秋天,就是蟋蟀等虫儿的天下了。
儿时的乡村,家里很是简陋。一连三的土坯砖混房子,四周墙壁都是用石灰简单抹白了一下,有的地方还开了裂,露出土砖缝来。地上是打了一层薄薄的水泥地平,但有好多地方还鼓了起来,翻出里面的黄泥土来。我睡的是用两个床头架子架空起来的木板床,身体翻动一下,床还要跟着摇晃起来,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夜静了,在床下,一只蟋蟀发出了兮兮兮的鸣叫声。“兮兮兮——兮兮兮”越叫越欢,孤芳自赏。我睡在床上,睡不着,正好静静地聆听蟋蟀唱歌。我交出我的耳朵,宁神静气地听蟋蟀的声声鸣唱。
后来,我叫上哥哥一起来捉蟋蟀。夜晚,我们悄悄地潜伏在蟋蟀叫的地方,仔细听哪儿叫得最欢,就用手电筒的最强光照过去,蟋蟀怕强光,瞬间被强光照射到就有些发蒙发晕。哥哥不怕虫子,这时迅速用手轻轻捂住它,再小心翼翼地放进透明的罐头瓶里。后来,有段时间,哥哥抓蟋蟀上瘾了,天天晚上无事,就想去抓蟋蟀玩。
蟋蟀个大、叫声大为最好,捉到满意的大蟋蟀就要给它安个家。哥哥交待我帮他多找几个罐头瓶,洗净好备用。那年月,家里很少有罐头瓶子,能吃上一瓶罐头桔子都是奢侈的事儿。吃了罐头后,不般都舍不得丢掉,母亲都是冼净留着装白糖和红糖的。我一般都是从奶奶家里悄悄拿来罐头瓶子,奶奶见了喊着说,“我还要装东西呢,你拿去干什么用啊?莫拿去砸了,割了脚啊”。
哥哥捉蟋蟀不只是听它们唱歌,更是为了看它们打架,看他们互相厮杀咬斗,看它们争强斗狠,一决胜负。蟋蟀生性孤僻,一般都是独来独往,独立生活,绝不能和别的蟋蟀住一起。只要把它们放在一起,就会立马厮杀起来。把一只蟋蟀放进另一只蟋蟀的罐头瓶子里,主场蟋蟀顿时感到自己的领地受到侵犯,一下子就暴跳如雷起来。蟋蟀立马竖起头上两根长须子,像是生气了大口喘着粗气,正在吹胡子瞪眼睛呢。只见它左右两翅一张一合,相互摩擦,震动发出威严而急促的鸣叫声以示警告来者。谁怕谁啊!入侵者也不示弱,同样好战的姿态,摆出战斗造型,高声地鸣叫,先声夺人,先比比声音高低再打。两只蟋蟀在罐头瓶子里,头对头地对擂起来,脚手并用,架起来转来转去,寻找最佳打斗时机。看准机会,就马上扑上去,张开钳子似的大嘴开始撕咬,拳打脚踢。百般武艺,打几个回合,便可分出胜负。胜者竖翅鸣叫一番,以示声威,败者落荒而逃,缩成一团静默装死呢……
想起《诗经》里的“蟋蟀在堂,岁聿其莫。今我不乐,日月其除。无已大康,职思其居。”不禁感悟秋天的况味。
秋风秋雨,秋声四起。秋天,赏落叶之静美,静听秋声之悠扬。秋天,需一个“静”字,方才能悟出秋天之况味。就像人生的中年之秋,需要和自己和解,需要命运和解,心平气和,平心静气,不急不燥,静听秋声,静以修身。
我喜欢自然之声。秋天里,风声、雨声、鸟声、虫声、流水声,声声入耳,声声入迷。周末,我喜欢回山里老家小住。我喜欢一个人去山间小路散步,去港边驻足观水,在林中流连看鸟。晚上,睡要老家的木板上,蟋蟀入我床下,我又听到了蟋蟀“兮兮兮”的鸣唱。
老家是个烟村十几户人家的小山村,隐没在群山间,窝在山沟沟里。进入村里,手机就没有了信号,为了方便对外联系,家里安了无线网。有朋友给我打微信电话,问我:“周末去哪里玩了啊,怎么还有蟋蟀声?”我说:“我回山里老家了,山里的蟋蟀与我做伴,夜夜笙歌呢”。朋友笑着说:“你这是去山里修仙呢,这好的世外桃源,我也想来玩。”
蟋蟀“兮兮兮”,声声鸣唱,唱来了月影。桂花树在月影下随风摇曳,树影婆娑。蟋蟀在月下拉起了胡琴,悠长的琴声是天空散落的星光。我推开窗,山峦如黛,静默生幽。月如水中白玉,皎洁生辉。
蟋蟀入我床下,在秋天里声声歌唱,唱出岁月的美好,唱响生命的晚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