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生活的朴素情感/周桂芳

  婆婆生日，我们一家人过去吃饭。我去街上给婆婆买了一双鞋子，热闹的街市，车水马龙，因很少出来逛街，竟生出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这里是老城区，我在这老屋住了整整十五年。这里的每条街道、每个商场，每条小巷子，每个店铺，我都非常熟悉。我们搬离了八年，竟生出了许多隔离的陌生感。自从大儿子考上一中，我们就搬离老房子去一中陪读了，后来就直接搬进了新家，就再也没有回来了。现在老房子是公婆在住，来去总是匆匆忙忙，从没有太多留意平常的小巷子。

饭后，我带儿子去红星湖边的公园玩。发现湖边的一排香樟树竟长得这么粗壮茂盛了，枝繁叶茂，像一把把绿伞遮风挡雨。不经年间，湖滨路这条街道，成了小城一条风景秀丽的林荫道。时间如白驹过隙，稍纵即逝。时间静默，如树之年轮。一圈又一圈，不知不觉，一晃多年了，树都长这么大了，大儿子也大学毕业了。

我带小儿子去楼下小店买糖，店主笑着问我，“这是你生的二胎吗？都这么大了，你大儿子应该都大学毕业了吧？”我点头应答，我戴着帽子，还戴着口罩，只露出了一双眼睛，就有点不解地摘下口罩笑着问，“你认识我啊？”店主笑着回答“当然认识啊，原来你带着你大儿子经常从我店门口走过，一晃都十几年了，你小儿子都这么大了。”“是啊，是啊，时间过得真快啊。”我们寒喧着，相视一笑，有股暖流涌遍全身，如沐春风，如晒暖阳。慢慢地，我想起来了，她还是从前那个开店的女人，只是发福了，老了一些。其实我也一样，时间从没放过谁？

这只是平常日子里的一个镜头，烟火生活的某个片段。虽然只是打声招呼，随便闲聊几句，一种最朴素的情感表达。柔柔的，淡淡的，平常的，不带任何杂质，如水，如风，如阳，自然而然地在心底生发的一种柔软与温暖。

记得，我从老房子搬到新家时，搬的最多的就是旧书和旧衣服，还有就是母亲当年为我准备的十大床自家种的棉花弹的棉被嫁妆。光旧书就装了十几蛇皮袋子，有旧书，旧笔记本，旧杂志，旧报纸剪贴本。婆婆一边帮我装书，一边唠叨道“太多了，都是些不值钱的旧东西，干嘛还跟宝贝似的搬去新家。”实在是太多了，最后只得把一些旧杂志狠狠心舍弃掉了，公公拿去卖了破烂，还买了六十多元钱。母亲给我的老棉被，我都一一搬到了新家，塞满了家里的衣柜。虽然家里有了几床更轻巧更暖和的蚕丝被，但是冬天我依然喜欢盖母亲给我的老棉被。虽然有点厚重，但是盖在身上却温暖踏实自在，因为这是母亲对我的一片质朴温暖的爱心。

今天，一个文友群里的一位陌生人几次主动加我好友，我出于礼貌加了他。他问我现在哪工作，记得我是从政了，竟还有闲情雅趣写文章。他还说起我从前年轻时豪情满怀，意气风发的样子。我请他是哪位老师，他开始买关子没有直接回答我，只是说起与我相见的两次会面，一次是在一次文学论坛上，一次是几个文友聚会上。还说起我年轻刚入政坛，满身理想主义，与他意见相左争论时的情景。他的话，勾起了我的无限往事。我远远地回望过去，发现一路走来，虽然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但是，还是要感谢过去，感恩经历，让我不忘初心，砥砺前行。虽然披星带月，筚路蓝缕，但是不断磨砺，不断前进，不断成长。虽然屡败屡战，但是越战越勇，内心不断强大，不断丰盈，努力成长为了更好的自己。

原来，隔远一段距离，隔一段时间，回望过去，原来一切困难都不是事儿。原来一切困苦都是人生经历，一切磨难都是成长的阅历，就像蚌内的砂砺只有经过磨砺才能变成颗颗光彩夺目的珍珠。蓦然回首，才发现原来一切经历都成为寻常生活中的美好。真的是距离产生美感。隔着距离，才能跳出事外看问题，才能发现寻常生活的温暖。回首，遥看过往，遥看旧事旧物，才能看出平常的温暖，经历的可贵。就像我们赏画，赏《清明上河图》，本来是一幅长卷，一派繁忙复杂的画面，当你鸟瞰地赏他，一条街，一条河，一座桥，半座城全部都鲜活灵动起来。甚至连一棵棵柳树都飘荡起来，一个个平凡缈小的人物都活灵活现，衣袂飘飘，连细微的水面都涟漪起来，一切都尽收眼底，美不胜收。

这种隔着时间、空间的距离感，就像我喜欢旧物件一样。一些旧物件，经历了时间的打磨和岁月的浸染，竟像镀上了一层生活厚重温暖的光芒，让人喜爱沉迷。

农村的旧物件，如旧八仙桌椅、旧炉灶，旧太师椅，旧大花床，旧木格窗，旧石磨，旧风车，旧陶瓷，旧坛坛罐罐，旧碗钵，我都很喜欢，这可能就是恋旧情结吧。我喜欢这种旧光阴的味道，喜欢这种时光沉淀的感觉，喜欢这种烟火生活凡常的温暖。曾经流行的断舍离，对我来说不适用，而且真的做到很难。家里的花瓶都是我从老家农村淘来的旧坛坛罐罐，插上花比新买的玻璃或陶瓷花瓶都更有味道。还有好多我年轻时穿过的衣服，有的已经有二十多年了，都是压箱底的老古董了，我都舍不得丢掉。每次新衣服穿上身时，我会有诸多的不自在，不自然。反而是衣服穿旧了，却越穿越喜欢，越穿越有感情。不管是多年的旧衣服，只要还没破，还能穿的合身得体，我还会偶尔找出来穿一两次，竟然还被朋友夸赞好看，夸好有复古味道。原来，我的审美一直在点上。旧衣旧物，就像是我的老朋友，我的旧知己，对我知根知底，知冷知热，有着旧时光的温柔与体贴，有着老朋友的亲切和友好。旧衣旧物，有我年少青草样的旧光阴，有我纯朴的情感寄托，有我青春的美好记忆，有我生活的温暖痕迹。

这就是一种朴素的情感，是平凡生活的一丝温暖。这些旧书，旧衣，旧被，旧物什，旧陶瓷，旧坛坛罐罐，老屋，老树，老街，老巷，老街坊，都是有记忆和温度的。他们与我近距离接触，贴心贴肺，情感相依，妥贴温暖。他们与我息息相关，我经常会把他们写进我的文章里，请进我的生活中，请进我的梦里。有时，他们会在某个时间，某个场合，灵感迸发出来，让我文采飞扬。这些平常的温暖，是我人生行走的路经和轨迹，是树木历经风雨的年轮与经络，是城市发展的血脉与纹路。我像一只树獾一样，紧紧地拥抱着这些平常的旧物旧时光取暖，慢慢温暖妥贴一生时光。

情感是的朴素，温暖是平常的，内心是真挚的。这些平常生活的朴素情感，自然、清新，纯朴，平实，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