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火红柿子高高挂/周桂芳
(2022-12-01 09:13:37)| 分类: 情爱家园 |
柿子红了/周桂芳
山乡多柿树,车行山路,弯弯曲曲,窗外是一树一树的红柿子,像火红的灯笼高高挂,像一团团小火苗,让人心生温暖。
山民爱种柿子,房前屋后,随处可生根结果。红红的柿子,就算不吃,挂在高高的枝头,也很好看讨喜。
看见一农舍旁,一棵火红的柿子,叶子全掉光了,只剩几十个红红的柿子高高地吊在枝头打着秋千。那一树红,那一树诱人的甜柿子招来了一群鸟雀儿来偷嘴儿,叽叽喳喳撒欢儿。柿树旁边有一个用稻草堆成的草垛,秋收后勤劳的山民把成捆成捆的枯黄色稻草,一层层堆起,堆得高高的,像一个小太阳,看着真的很温暖。
柿子是鸟的最爱,也是我的最爱,不吃,光看着心里也是欢喜的。我真想把自己老家的田园,把老家的房前屋后,都种满柿子树,最想看深秋树叶落尽,红红的柿子像灯笼一样高高地挂在枝头。
母亲很喜欢柿子树,可能喜欢它红红火火,事事如意的好兆头吧。每次回家看母亲,母亲总会念叨几句,那几棵柿柿树开花了,柿子树真肯结,结了好多柿子,柿子都红了。这次回家,母亲又高兴地说,柿子都红了,还忙不迭地带着我去看柿树结的满树红柿子,红红的,像红灯笼,高高地挂在枝丫上,在寒风中荡着秋千。
邻居二奶家的柿子,也红了一片,一个个孤零零地挂在高高的枝头上,只有留给鸟雀吃了。因为,再也没人守着柿树了,也更没人看了。自从二奶过世,睡进了后山枫树林后,几间老屋就空了,远在千里的几个儿女没有了老娘,家里没有了炊烟,再也没有回来过。柿子年年结,年年红,年年落,大多好事了那些偷嘴的麻雀儿。
村里其他家,菜园地里的几棵柿子树也结了很多柿子,红红火火的,兀自在寒风中孤芳自赏。左邻右舍的太婆、二依都进城去给儿子带孙子孙女去了,放假了才偶尔回来种下菜园,种几垅红苕、白菜、萝卜,红菜苔、包菜、点几窝南瓜、冬瓜。回来了接个力,不至于回家没菜吃,还可以带去城里吃,帮儿子省几个买菜钱。
村里越来越冷清,留守在家的人越来越少了。特别是我家住的东边老屋,自从二爷、四爷家做新屋搬到人多热闹的西边去了,二奶作古后,东边老屋的人就更少了。只有母亲不肯挪窝,一直坚守老屋,就算要新建新屋,也不肯去人多热闹的西边建,还是在老屋就基还建。就像老柿树一样一直静默地,忠厚老实地,一直站在那里,栉风沐雨,一年年地,开出结果,年年红,红了年年。
过了霜降,那棵柿树就开始落叶了,黄黄的硕大叶片,像一只只蝴蝶翩翩起舞,在枝头依依不舍地打着旋转,再悄悄落下。一颗颗圆鼓鼓的柿子,慢慢变黄,变红,泛出一层淡淡的金色。在乡村蔚蓝的天空下,它们被阳光、月亮一盏盏点亮,温暖。一串串火红的柿子,像一串串闪闪发亮的红灯笼,又像一个个熊熊燃烧的小火苗,映红了母亲黝黑的脸颊,点亮了母亲苍老的眼睛,把整个老屋点亮,把孤独的村庄装点得红红火火,喜气洋洋。
我怕母亲一个人孤独,经常打电话叫母亲来城里,正好帮我接送下小儿子上幼儿园,有时老公开车去接,母亲总说家里有事走不开,菜园子要打理,鸡鸭也喂。有时母亲来城里,住不了两三天就不自在,说每天呆在楼里关着像坐牢一样,就吵着要回去,说家里实在离不开人。母亲说,老屋需要人,菜园子需要人,鸡鸭关几天了更离不开人,还有那些柿子红了,没人看着,全让那些鸟雀儿东啄一嘴西啄一嘴啄吃糟蹋了。
母亲喜欢守在老屋,对着柿树唠叨,就像是和好顺听话的女儿拉家常。那柿树比女儿还听话,听母亲再多的唠叨也不会觉得烦,一直站在那里静静地听母亲说话。母亲在柿树下水井摇水,洗菜,择菜,柿树帮她撑起一大片遮阳的浓阴,树叶沙沙沙地唱起了解闷的歌。母亲在柿树下蹲着切萝卜丁儿晒萝卜,柿树就听话地把最后几片黄叶子飘飘落下,掉光了所有的叶子,生怕挡住了母亲最需要的暖暖的阳光。一颗颗红通通的柿子静静地低着头,好顺习疼地看着辛劳的母亲。
在阳光雨露秋霜的滋养下,好顺的柿子结满了枝头,一串串,沉甸甸的,压弯了枝丫。母亲生怕柿子压断了枝丫,像心疼自己的儿女一样,疼爱地笑着说,真是棵傻柿子,像个傻子似子的傻结,一结结那么多,不怕压弯了腰啊。边说边给柿子树扦了几根竹竿子当支撑,以减轻柿树那甜蜜的负担。
柿子红了,有的都红透了,母亲只摘下低矮枝上的柿子,高枝丫上的摘不够,也是故意留下不摘。母亲说,留给那些鸟雀儿吧,下冬里落雪下雨的它们也没得吃的了。
冬天来了,寒风一刮,柿树也冻得瑟瑟发抖。枝丫上仅剩下的几片树叶恋恋不舍地盘旋在半空,上下翻飞,最后打几个旋转儿,再不忍心地慢慢掉下来。好多被鸟雀啄空了的柿壳,黑黑地在北风中微微颤动。枝丫顶上留存下来的十几个红通通的红柿子还在那亮得晃眼,那是母亲留给下冬里鸟雀儿解馋的最后的甜食。那一个个红柿子,那一抹火红,是挂在冬天里老屋金灿灿的阳光,是母亲留在枝丫上好看讨喜的风景。
母亲把熟柿子分成了好几堆,准备送人。堆堆像个红火盆,红红火火,看着就暖心暖胃。母亲提着一满满铁线篮红柿子,分一些老屋隔壁的太婆,还送去了住西边的细佬子,太公、二爷、四爷等好多家。
隔壁太婆的门牙早年就已经光荣下岗了,她咧着嘴笑,露出缺门牙的黑门洞。太婆拿着一个最红软的红柿子,用嘴唇先轻轻一嘬,再用力往里一吸,发出“兹-兹-兹”的声音,甜丝丝的,滑溜溜的,冰凉凉的,都通通地直溜进到肚里了。“玉了,这柿子真甜!真好吃。”说完还吧嗒着缺门牙的嘴唇,母亲跟着太婆开心地笑起来,脸上的皱纹笑开成了一朵花。
柿子结了一茬又一茬,红了一年又一年。
母亲穿着厚棉袄,站在老屋院子里阳光下。母亲眯着眼睛,经常独自看着树顶上的红柿子发呆。几只麻雀扑腾着翅膀三三两两地飞来,停落在柿树的枝丫上啄食着甜柿子,高兴地“叽叽喳喳”欢叫。
母亲眯着眼睛,喃喃地说,柿子更红了,肯定更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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