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楚晚报》发《故乡的石磨》2022年10月26日

分类: 最新发表 |
|
||||||||||||||||||||||||||||
周桂芳 石磨,是遗落故乡的年轮,碾碎了故乡的春夏秋冬。 石磨是家庭的平常物,静默厚重的石磨就架在老屋的后院里,如故乡静默厚重的岁月。 推石磨是农村儿时好玩的游戏,转呀转呀,就像乘坐旋转木马一样带劲。 在乡下女人眼里,推石磨,是个最磨人工夫的活儿,转啊转,永远转不出那个圈,转呀转,永远圈不出那道辙。 石磨是系住女人的一个圈。旧时乡下,生个女娃,说是生了一个瞄炕孔的,女人一生都围着灶台打转。 过年,家家都要打豆腐,家家就要磨黄豆。每次要细细地磨上三四个小时,直磨得人直不起腰,抬不起手。母亲会筛好黄豆,簸出杂碎,挑好饱满滚圆的黄豆,事先用水浸泡好,等泡胀了,吸饱了水变得胀鼓鼓圆滚滚时,滤干后,再放进石磨,一下下地放,一点点地加水,一转一转地磨出豆浆来。两个石磨盘,就像两个永不停息的年轮,推啊推,转啊转,就像岁月蹉跎。那时,家里的石磨很大,两个磨盘很厚重,我还推不动石磨,却渴望推石磨玩,那石磨对我有无穷的吸引力,总是试着用力去推,却纹丝不动。母亲就让我帮她捉豆子,那石磨中间的圆孔,就像个吸尘器,一把黄豆放进去,倒点水,黄豆就会吸进去,被磨成乳白色的豆浆,真的很神奇。有时,母亲会打谜语给我猜,“上面是岩,下面是岩,中间冒浆”。开始母亲让我猜时,我老猜不中,自从我帮母亲放黄豆磨豆浆后,我就一下子猜中了。原来,真实的生活就是神奇的谜底。那滚圆细粒的黄豆,流出来的是生活的清泉,是岁月甘甜的琼浆玉液。现在想来,母亲筛选黄豆的过程,就像是筛掉生活的酸甜苦辣,就像是簸净人生的喜怒哀乐。 当菜园里的菜青黄不接时,或下冬里落雪下雨天,母亲就会变着法子做出新花样的菜来。母亲拿出一升细米,在锅里炒得金黄喷香,再用石磨磨出细米粉。母亲用扫帚清扫石磨的灰尘,就像清扫岁月的尘埃。推开石磨,就像开启了岁月的年轮,一圈一圈,转得活色生香,转得生龙活虎。静默的石磨,本就是两块笨重的圆石块,只有人转动它,就像激活了它,石磨就变成了有生命的物什。母亲推磨,我放炒米,磨子转动,粉一一渗出来。磨出来的米粉很香,暖暖的香气直往我鼻子里钻。母亲自制的这道炒米粉,加点小白菜,放点辣椒,炒出米粉的清香,还有白菜的清甜,香喷喷的,火辣辣的,是儿时乡下下冬里下饭的好菜。 如今,日子好过了,再也不用石磨磨食材了。石磨,慢慢退出了故乡的舞台,像遗落故乡的年轮,年轮滚滚,碾出一道道岁月生香的痕迹。 现在,追求返璞归真,过原生态有机的绿色生活。石磨,重又成了生活的稀奇。 我生宝宝时,母亲从乡下带来很多黄豆等食材,一次上街,母亲发现有卖小石磨的,特意帮我买了一个回来,说是让我自己磨豆浆喝,既正宗又健康。母亲现磨了一次豆浆,全家人喝了直叫好,真的很香浓,有黄豆的清香与醇厚。母亲说:“还是自己磨的豆浆好喝,有黄豆那个味。” 母亲每次进城来,总会给我带来自己磨的炒米粉。一打开,一股暖暖的米香扑面而来,直勾我的馋虫,打开了我故乡记忆的闸门,故乡的石磨悠悠转起来,香浓醇厚的深情流了一地。 石磨,是故乡记忆的年轮,碾过了故乡的寒来暑往,又转圆了故乡安静绵长悠然的日日月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