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然

　　一颗颗红枣，犹如一个个小红灯笼，吊在秋风里，荡着秋千，让人心生暖意。

　　望着这一树一树的或黄或红的枣子，我内心有一种冲动，真想像小时候一样，围绕枣树四周，在枣树下铺上被单，然后，几竿子打下去，下起了一阵阵的枣子雨，把满树的枣子抱在怀里。

　　站在枣树下，我呆呆地凝望着这一树红枣好久，也痴痴地等了好久。终于，碰到了一位挖苕回来的老人。老人很瘦削，佝偻着背，挑着满满一担苕藤和红苕。我鼓起勇气，弱弱地问老人能不能打几个枣子尝尝？老人立马爽快地答应了，笑着说：“可以啊，那值个么事？去打吧，不吃也全让那些雀子吃了。”

　　“谢谢，谢谢啊！”我连忙道谢。

　　“那谢个么事？树上结的，又不值钱，这枣子是人一半、天一半、雀一半，原来还没成熟就被孩子们偷了去，现在没有孩子偷了，全被那些雀子吃了。”

　　“哦，现在孩子都去城里上学读书了？”我想了想，问。

　　“是啊，整个湾子没得一个孩子了，还有谁来偷呢，湾子里一百多号人，现在只剩几个像我一样的老人，看，牙都落光了，咬不动了。”老人说着，冲我咧开嘴，爽朗地笑了起来，露出门牙洞。

　　我听了，心里有点酸酸的，却宽慰地笑着说：“您老人家身体还蛮健康的，这山里风景好、空气好，肯定高寿。”

　　老人却热情地说：“枣子恐怕你打不着，等我挑回去拿根竹竿来帮你打吧。”

　　“谢谢！不用了，真的不用了，谢谢您的枣！我打几个尝尝就走。”我看老人很疲劳了，不敢再劳累他。

　　我目送着老人，挑着苕摇摇晃晃地慢慢走远了。他的身影渐渐模糊起来，像一幅画定格在我脑海里。

　　打枣真的够不着，我在旁边找了半天，才捡了根干树枝，打了几颗低树枝上的枣子，擦拭了几下，放进嘴里，咔嚓一声，真脆，好甜，闻到一股清甜的枣子的清香。今年干旱，枣子水分少，显得格外甜。

　　小时候，家门前有一棵枣树，总是等不到枣子红时，我和哥哥就会一时一竿子，两时一竿子，枣子就没了。我总是在第一时间捡起一颗大枣子，顾不上洗，在衣服上擦擦就往嘴里塞。

　　年年秋天里，就盼着打枣子吃。

　　枣子的寓意吉祥。儿时，农村娶新媳妇进门，就要一路撒红枣撒糖果，我和村里的娃们就抢着吃。这红枣糖果，那时可是难得的美食美味。办喜事的就要打最红的新鲜枣子下来，或挑最红最大的干红枣，在入洞房的前一天晚上，和花生、桂圆、莲子一起撒到床上、被窝里，寓意新媳妇进门早生贵子，多子多福。其实，生不生贵子，和枣子桂圆没多大关系，只是祈盼而已。

　　这次山中遇到秋枣，是生活的馈赠。感恩乡村，感恩老人，馈赠的枣。

　　前几天，母亲进城来，为我送来了“秋味”。其中就有邻居家送给母亲的红枣，母亲翻开红枣笑着说：“这枣是隔壁太婆给的，红透了，真甜呢，我没舍得吃，就想着带给你尝尝。”我立马去洗好枣，挑一个又红又大的一咬，咔嚓一声，咬出了秋天的蜜汁来。我说：“妈，这枣真甜。”我连吃了四五个，剩下的放在白盘子里，让妈妈和儿子吃。

　　想起欧阳修的诗：“秋来红枣压枝繁，堆向君家白玉盘。”越想越觉得有美感，红的枣，白的盘，色彩鲜明，红白相衬，白里透红，娇艳可人，真的很有画面感，像一幅清新的水墨文人小品画。

　　枣子，熟在秋风里。我，也醉在秋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