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桂芳

　　周末，我喜欢煮上一锅苕粥，配两个小菜，煎两张鸡蛋韭菜饼，一家人围坐餐桌前，一起“吸溜吸溜”地喝苕粥，周身发热，鼻尖微汗，身心温暖。

　　我原来一直在乡镇工作，一个星期难得回家两三次。老公晚上应酬多，也很少回家吃饭。儿子上学，早出晚归。我们一家三口，都成了这个家的候鸟，各自努力地飞在自己的天空里。

　　当初，家里很少开火，没有了烟火气，好像也缺少了温暖。

　　每天天没亮，儿子就起床上学去了。那时，我还没有起床。儿子怕吵醒我们，也不打招呼，只听见防盗门“嘭”的一声响。晚上九点后，才听到钥匙开门声，儿子回家了，放下书包，上个厕所，就进房做作业了。我几天没回家，心里真的很惦念儿子，就会迎上前去，像小时候一样去亲亲他的脸颊，长得比我高出一个头的儿子，有时会躲避，有时会在不经意间轻轻擦一下两边脸。我看在眼里，心里却有点失落。儿子不知道，几天没见他，老娘有多想他。问儿子有没有想妈妈，儿子笑着说“都看了十几年了，就几天没见而已”。我的心一凉，难怪人说“水总是往下流的”。原来，是我离不开儿子，是母亲依恋儿子。

　　三年前，我又拼了命，生了二胎。大儿子毕业了留在外地，自己学会谋生活，因为疫情，一年难得回来两次。忽然发觉，我和大儿子在一起的时间变得越来越少，说的话也越来越少。

　　大儿子在身边上中学时，我每天会说，“你回来啦”“抓紧时间做作业”“快去洗，洗完早点睡觉”之类的老套话。那时，总想进房里多看看儿子，但想起儿子在作文中写道，“说是进来看我，其实是来监视我有没有在写作业”，就只好作罢。时光如梭，不知不觉中，儿子长大了。眨眼，变得人高马大。从前，出门时儿子总牵着我的手不放。后来，我要是偶尔牵住他的手，他会挣脱开，说：“别牵我手了。”

　　过去每天清晨，我晨跑回来，第一件事就会钻进厨房削苕、煮苕粥。苕是母亲从乡下带来的，粥在电饭煲里慢慢地煲，煮得很浓稠。清炒一个白菜，炒一盘咸萝卜干，再煎几个儿子最喜欢吃的韭菜鸡蛋麦粑。我洗净青翠的韭菜，细细地切碎，打入两个土鸡蛋，再放点小麦粉加水加盐调匀，小麦也是母亲自己种的，麦粉自己磨的，带着清新的小麦香。用母亲送的菜油，煎的粑薄薄的，黄里透亮，松软香酥。儿子和老公都会闻香而来，围着我打转。几个小菜端上桌，热气腾腾的苕粥盛上来，一家人围坐在餐桌前，一起埋头“吸溜吸溜”地喝粥吃粑。在餐桌上，儿子会像从前一样，告诉我一些学校里的奇闻趣事，语文老师的笛子吹奏得如何动听，他和女同学主持元旦晚会节目如何开心，最后大家一起吃火锅如何过瘾。在餐桌上，儿子吃着美味，心情放松，话儿也多起来。我和老公成了儿子最好的听众，我们一家的心贴得更近了。

　　仔细想想，我们一家最温暖的时光，或许在餐桌上。

　　我心里最美好最温暖的记忆，就是儿时冬天，一家人围坐一起吃火锅的情景。那时，父亲健在，还很年轻，我们一家人围在餐桌前，桌上放一个烧白炭的火锅炉，白炭火很烈，火烧得很旺，火锅内有腊肉煮豆腐，有印子粑，有小白菜，有粉条，料很多，很是丰盛。满屋白雾氤氲。火锅炉高，我人小个子矮，因够不着火锅、吃不到菜而急巴巴，父亲笑着站起来，歪着头，眯起眼，吹开雾气，挑选瘦腊肉和小白菜放到我的碗里，我吃得津津有味，满身冒汗。那时候，身在农村，虽生活贫困，但一家人其乐融融。

　　如今，我的二宝有三岁了。周末，我会推掉杂事，一心宅在家里，哪儿也不去，当起低头做家务、洗手做羹汤的家庭“煮妇”。

　　这种生活尽管普通朴素，却温暖无比。一家人，每天围坐餐桌前，吃饭话家常，笑语绕梁，这是一种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