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力中篇小说《房东》的阅读感受

                                      马振宏

    丁力的中篇小说《房东》（《作品与争鸣》2011年第2期）讲述了一个女人的一场奢侈的爱情，她爱上了两个男人，两个男人也爱上了她。这个女人就是小说主人公刘春天，她是亲嘴楼的房客。两个男人是房东蔡大鹏和给蔡大鹏管理房产的二房东黄守仁。蔡大鹏是公务员，拥有两栋八层高的楼房，靠偷偷摸摸地出租房子大挣外块；黄守仁是给蔡大鹏交了房租费后靠余款大赚金钱的人，他给刘春天说自己一年凭此可以揽金二三十万。刘春天爱上二房东黄守仁起先是因为她觉得这样的话，黄守仁可以减免她的房租。后来刘春天又爱上了房东蔡大鹏，之所以爱上蔡大鹏，是因为蔡大鹏根据她的细微动作准确地说出了她以前的经历、她母亲对她所施行的良好教育，以及蔡大鹏后来给予她的重要帮助：他把投资在别的公司的股票转投到刘春天所在的股票公司，使她的收入大涨。从此，刘春天就在爱两个男人及被两个男人的爱中幸福地生活着。爱与被爱似乎显得那般自然、自愿、合情合理，因为期间没有强迫，没有争风吃醋、大打出手，没有悲惨。

    但细细想来，在刘春天面对蔡大鹏、黄守仁，黄守仁面对蔡大鹏的时候还是存在着金钱实力的激烈较量。刘春天的择爱观明显体现着金钱的影子，她爱黄守仁，由起先可以减免房租变成了对黄守仁不菲的年收入的爱；她爱蔡大鹏既有真情成分又有感激他给自己带来不错的业绩以致工资大涨的成分，省钱、恋钱、多挣钱都是刘春天择爱时要考虑的重要因素。蔡大鹏和黄守仁之间是雇佣与被雇佣的关系，黄守仁的贫富要受蔡大鹏的决定，如果蔡大鹏收回了房子，那么黄守仁必定会成为一个穷光蛋，这就必定会影响到刘春天愿意不愿意和黄守仁谈恋爱的问题直至最终结婚的问题，所以蔡大鹏又是黄守仁能否真正得到刘春天的决定者。正因为如此，黄守仁在爱恋刘春天的过程中一直有一个难以消除的心理，老板是否准许自己爱刘春天？许多时候，他总是自问自己的行为会不会惹怒老板蔡大鹏而使自己失去一切。小说后半部分告诉我们，当刘春天怀上了蔡大鹏的孩子而急于要把自己嫁给黄守仁的时候，刘春天的一番话最终打消掉了长期以来盘踞在黄守仁心中的那个对老板的惧怕，他一下子成为了一个连死都不怕还怕什么蔡大鹏的人。

    小说在塑造蔡大鹏的形象时较多地表现了他的君子形象和助人为乐的风范，他在爱恋刘春天的期间，时时用自己是公务员的身份、自己已经是人夫人父的家庭角色来提醒自己，不能违纪，不能给家庭带来伤害，这使人感到蔡大鹏的形象良好，他是一个严于律己的好公务员、好丈夫、好父亲。但当刘春天主动把自己美丽、漂亮的胴体展示给他的时候，捆缚在他身上的公务员的身份戒律立马断裂，他那为人夫为人父的家庭角色转瞬之间也被他抛掷脑后，他一下子就成为了一个凡夫俗子、一个颠覆了公务员不能发生婚外恋规定、纪律的违纪者、家庭中的出轨者。在这之后，蔡大鹏和刘春天多次行鱼水之欢，甚至在刘春天决定要嫁给黄守仁之前都是如此，这使读者觉得他们两人终生都会相好，蔡大鹏迟早会和他的妻、子离散。

    但令读者没有想到的是蔡大鹏并没有忘记自己的为人夫为人父的家庭角色和公务员的身份，而是做出了撮合黄守仁和刘春天相爱的举动，这在他没有享受刘春天的身体之前就很明确地向刘春天说了，刘春天却主动提出蔡大鹏要了自己的要求，她说：“你先要了我，我是你的人了之后再听你的安排。”于是，蔡大鹏就要了刘春天。两个人的要都是发自真心真情的要，似乎没有谁强迫谁的色彩。此后，蔡大鹏仍然积极撮合黄守仁和刘春天相爱，给他们两人牵线搭桥。这便塑造出了蔡大鹏形象的另一个方面，在精神和肉体同时出轨时还能保持理性和清醒的自律。这也成了这篇小说的出彩之处，因为它没有依照人们惯常写三角恋爱小说时的流行套路——在写两个情敌追逐一个女人或一个男人时要表现出争风吃醋、水火不容、刀光剑影的套路，它是这样处理蔡大鹏和黄守仁之间的关系的：蔡大鹏和黄守仁之间并未出现为了争夺刘春天而互相攻讦、斗殴、陷害或者作为强者的蔡大鹏去整治、辞退作为弱者的黄守仁的事，相反，蔡大鹏深爱着刘春天时一直没有忘记把这个女人介绍给黄守仁为妻；黄守仁深爱着刘春天时也一直没有消除心中对自己的行为是否会惹怒、会得罪老板蔡大鹏的担忧、内疚，反而，他多次为老板提供和刘春天独处的机会，这对黄守仁来说多少有些违心、屈辱，但他却是心甘情愿的，因为他知道自己是给老板打工的，他的收入的多寡取决于老板的喜怒。小说对处在这种境遇中的黄守仁的合情合理的疑虑多有深刻描写，也对他的自卑多有深刻描写。从疑虑角度讲，黄守仁明白自己挚爱的女人也是老板喜欢的女人，所以，他想他追求刘春天会不会使蔡大鹏不高兴，使蔡大鹏做出收回出租房的代管权利？这样的话自己一年净赚二三十万的梦想必定会落空。于是，小说中就写到了当蔡大鹏给黄守仁和刘春天做媒时，黄守仁表现出不相信，表现出不已的疑惑。在黄守仁知道蔡大鹏确实是真心为他和刘春天牵线大桥后，他才将刘春天迎娶为妻。从自卑角度讲，黄守仁虽然发自真心的爱着刘春天，但他总觉得自己配不上漂亮、干净的刘春天，所以，在追求刘春天的道路上，他给人感到犹疑不决。

    虽然，黄守仁最终和刘春天走进了神圣的婚姻殿堂，然而，他和刘春天的婚姻却具有鲜明的变味色彩，因为刘春天是在知道了自己已经怀上了蔡大鹏的孩子的情况下才和黄守仁结婚的。从刘春天主动启发黄守仁娶她为妻开始，她和黄守仁结婚的目的便由减免房租费转变为另外目的，嫁给黄守仁吃喝用可以不愁，因为他年收入达二三十万；嫁给黄守仁，别人就不会说她未婚先孕，不会败坏她是一个“干净”女人的好名声。这，黄守仁并不知道，他知道的是刘春天终于要真正地走进自己的生活之中了，于是他更加珍爱这个女人了，他并且向刘春天表示，为了她幸福，他可以连生命都不要，他真诚地动不动就跪倒在刘春天面前，明确的次数有两次，一次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一次是在他们两个独处的时候，这举动多少打动了刘春天那颗其实真正属于蔡大鹏的心，使她把那颗挂坠着功利的心慢慢变成了多少对黄守仁有点喜爱的心。似乎，刘春天的人性因此而得到了些许的回归。但是，刘春天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妻子，人们要看清楚可能并不容易，因为，这样的人在现实中似乎也有很多客观真实的存在。媒体上的新闻报导中已经屡见不鲜，我们的身边也不时会出现这样的人。

    刘春天在黄守仁眼里是一个“干净”的女人，在蔡大鹏眼里是一个圣女，从外形到内心都是如此。然而，黄守仁没想到刘春天腹中怀着的孩子并不是自己的，蔡大鹏没想到刘春天心里有一个大阴谋，那就是刘春天决定用腹中胎儿来控制蔡大鹏。这也是这篇小说在情节发展上的一个出彩之处。小说后面写到，刘春天把孩子生出来之后，她告诉蔡大鹏孩子的父亲就是房东，到这里小说就结束了，这个结尾使读者可以充分猜想蔡大鹏的反应，惊恐不安，汗流满面，气愤不已，等等。

    总之，这篇小说在给我们带来许多快慰的时候也带来了许多疼痛。快慰的是黄守仁终于娶到了心仪很久的美女刘春天；疼痛的是像刘春天这样的女人在对待爱情、婚姻的时侯太多功利考虑，尤其把钱财作为第一要义来考虑，而不是完全发自真心真情地去爱她所嫁的男人，这样的婚姻我们不知道它能持续多久？小说里有一个细节，黄守仁把他的存折交给刘春天之后，刘春天看到折子上只有三十万元，她的表情发生了变化，心里失望了良久。这，或许能给我们提供他们两人之间婚姻是否会幸福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