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名花尽摧

杭语薇一路顺着长阶滚下来，只觉得腹内翻江倒海一般难受，连隔夜饭都快吐出来了。她觉得自己如果这么一路滚到长阶的最下面，不被毒物咬死，脑袋也会被不知哪一级台阶撞碎。幸好就在她滚得七荤八素的时候，一股绵软的力道接住了她，同时一股沁人的花香灌入了她的鼻子，原先那种难受的感觉顿时爽然若失了。

杭语薇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才发觉接住自己的是练青虹。她脸上和身上已经磕得青一块、紫一块了，头发也完全散了，还占满了灰尘，再加上破烂的衣服，简直狼狈到了极点。

练青虹替她擦了擦脸上的尘土，道：“凝霜是否已经带人进入西塔了？”

她如此一问，蓑衣人元锋、牧霏，还有叶瀚扬同时将目光投向了她。那些毒物都已经自乱阵脚，倒也不需要他们继续砍杀了。

杭语薇一怔，才惊觉练青虹把自己当做名花谷弟子了。她发觉叶瀚扬在看着她，心中电光火石般闪过一个念头，手中的匕首已经刺了出去。

她刺的是练青虹。

她已经把千年冰芝留给了夏宣清，如果不能将功补过，阴寒枫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惩罚等着她；练青虹现在是阴寒枫与钟雪霄的头号敌人，自己若一击得手，师父一定不会再跟她计较失去冰芝的事情。即使不得手，有叶瀚扬在，自己也不会有性命之虞。

练青虹与她近在咫尺，而且根本没想到她会偷袭，竟然被这一刀结结实实插进了胸口。她闷哼一声，脚下站立不稳，杭语薇趁机拔刀后退，鲜血如标枪般溅了她一身。

练青虹后退数步，瞪着她道：“你……”这一个字才说出口，她的目光便落在杭语薇手中那柄青翠的匕首上，同时，元锋、牧霏二人的目光也都落在了那柄匕首上。

谁都认得出，那是环碧小筑的玉匕首。

牧霏扶住练青虹，沉声道：“叶瀚扬，一夜倾城怎会有你环碧小筑的玉匕首？”她的语气凌厉，似乎已经认定杭语薇跟叶瀚扬有脱不开的关系。

元峰比他夫人要冷静许多，只是挡在她前面，冷冷的看着叶瀚扬不说话。

杭语薇索性躲到叶瀚扬身后，悄声道：“你要救我，你答应过帮我做事的！”

叶瀚扬尴尬地站在那里，正不知如何是好，就听呼呼风起，凌曦神龙已经到了他们近前。那巨大的身体已经将长阶两旁的灯柱捣毁了大半，一些被拦腰扫断的莲花灯座也顺着长阶滚了下来。

杭语薇见状猛地一拉叶瀚扬的衣襟，二人重重的摔进了旁边的花丛中。非人间的花丛依山势而建，他们一跌进来，便向下滚了几番才停住。

叶瀚扬坐起身来，一把推开黏在自己怀里的杭语薇，见四下无人，才低低怒道：“你为何要刺练谷主？”

杭语薇听了，却把眼睛瞪得大大的，大声道：“我是寒毒宫弟子，刺她又怎样！”

叶瀚扬不再理她，站起身来望时，只见元峰、牧霏夫妇扶着练青虹闪到了另一侧的花丛中，凌曦神龙已经越过他们所在的地方，直冲下面的阴寒枫等人而去。而那些原本十分猖獗的毒物，此时有些被凌曦神龙的身子碾死，有些自乱了阵脚，已经不成队伍，开始向四面八方散去。名花谷的女孩子们也纷纷从长阶上赶了过来。

叶瀚扬皱眉道：“那是什么东西？”

杭语薇道：“那是凌曦神龙，是名花谷，不，是凌曦天境的圣物。”她看着叶瀚扬冷笑，“看来练谷主跟你的交情也不是很深，居然连这个也没告诉你。”

叶瀚扬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杭语薇嗔道：“你半路扔下我，现在反倒问起我来？”她拉着他的手臂，又道，“你不能说话不作数，你要保护我出谷去！”

叶瀚扬听得一怔，旋即道：“你最好赶快离开这里。”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往练青虹那边去了。

杭语薇呆立在原地，心道：“他虽然对我冷冷的，但是却要我赶快离开，分明是怕练青虹找我麻烦。”想到这里，她不禁轻轻地笑了起来。

这时，突然就听一声低沉的吼声响起。这声音似虎吼，又比虎吼嘹亮高亢，似狼嗥，又比狼嗥大气深沉，似鹤鸣，又比鹤鸣凶恶狠毒，听的人不由心头一震。

 

寒毒宫弟子已将凌曦神龙围了起来，数十把飞抓全部抓进它的鳞甲里，它拼命地翻滚挣扎，已经甩飞了数个人，那条铁帚般的尾巴也砸死了许多人。山谷里回荡着它的低吼声和寒毒宫弟子惨呼声交织而成的声音，异常的刺耳。就连阳光也似被这奇诡血腥的场面震慑住，几乎黯淡了下来。而星河派和雪山派的人，却已经趁机向长阶顶的大殿摸了过去。

练青虹远远瞧见了，忍痛高声道：“救神龙！”名花谷弟子先是一愣，继而潮水般冲出。她推开牧霏扶她的手，道：“你们两个去保护二师兄。”

牧霏道：“师姐，你的伤？”

练青虹勉强一笑，道：“我不要紧，去吧，现在最危险的是他。”

牧霏还待说些什么，元峰已经扣住她的手，道：“九妹，师姐说的有道理，二师兄不知道有没有取到神龙血，即使取到，也难保喝了不会有事。”

牧霏听了，想到叶瀚扬还在这里，练青虹不会有什么麻烦，便和元峰双双离开。

此时柳凝霜已经赶到练青虹身边，她眼睛里满噙泪水，泣不成声地道：“谷主，我妹妹她，被神龙吞了。”

练青虹倚着她，按住自己的伤口，道：“二师兄有没有取到神龙血？”

柳凝霜摇了摇头，道：“没有。”

练青虹眸子里的光彩黯淡了下来，叹息道：“他毕竟是没过了这一关”

柳凝霜垂着头不说话，就听钟雪霄的声音破空而来，道：“五妹，若你肯让你的人停手，说不定四师弟捉住神龙后会分一点血给二师兄。”话音未落，人已到眼前。

此时练青虹身边已没有别的弟子，却神色如常，冷冷地道：“醉翁之意不在酒。”

钟雪霄是一人前来，并未带雪山派弟子。她盯着练青虹胸前的伤口，那上面不知道敷了什么灵药，血已大部分凝固。她微笑道：“五妹，给我吧。”

练青虹道：“什么？”

钟雪霄淡淡道：“钥匙。”一顿，又加上一句，“你现在不是我的对手。”

练青虹冷笑道：“慢说那钥匙不在我手中，即便在，我也不会给你，你又何必多费口舌。”

钟雪霄看看自己的手掌，道：“你是要我动手？”

练青虹背负双手，傲然道：“你不妨试试。”这五个字说完，她的七彩长裙突然翩然翕动，周身隐隐有风雷之气。

谁也想不到，这个看起来高贵和蔼的名花谷主，练的居然是如此刚猛的功夫。

钟雪霄道：“我倒要看看那掣雷诀你练得如何！”她虽是这样说，亦不敢太大意，一双手掌已白得透明，横于胸前，突然一掌劈出。

她这一掌几乎没有招式，只是平平劈出，不快也不慢。只因她知道练青虹所练的掣雷诀是根本没有招式的武功，用一些花哨的招式反而是自寻死路。

掣雷诀是凌曦天境第九代掌门所创，要义便是以气卸招。此刻，练青虹周身的真气并不是一道墙，而是一个阵法，任何招式攻入这个阵，都会引起这个阵法的自然反应，将之死死困住，直至力竭。除非对手的内力高出练青虹许多，否则根本无法冲破，只因这阵法是什么样子，除了练青虹，谁也看不见。

钟雪霄的内力显然不可能高出练青虹许多，所以她这一掌只算是探阵，并不是真正的进攻。她只觉得自己的掌力一进入练青虹周身八尺的范围内，便被数道真力箍住，她身形一转想要摆脱，谁知练青虹的身子也跟着一转，依然箍住她的掌力。钟雪霄已换了七八种身形，却还是无法摆脱这无形阵法的桎梏。

这掣雷诀的阵法，竟是可以随人任意转动的。

钟雪霄却也不慌，双掌并进，已押上十成内力。她算掣雷诀阵法再精妙无形，也要靠内力维持，而练青虹伤势不轻，决捱不了多久。刚刚那十几招的试探，必已耗去她不少真力，此刻若是硬碰硬，倒有七八成把握。

练青虹果然脸色一变，周身的阵法立时消散。她的伤口已经被雪域仙掌震开，正在不断地渗出血来。一旁的柳凝霜霍然拔剑，挡在练青虹前，咬牙道：“谷主你先走。”

钟雪霄不屑地道：“凭你？”她踏前一步，随随便便一掌挥出。

柳凝霜只觉一股大力涌来，带着沁骨的寒意。她被迫得后退一步，剑身横陈推出，才勉强站稳。

钟雪霄道：“底子还不错。”她五指一张，又加了两成内力，她已不想再浪费时间。

柳凝霜气血翻腾，一张俏脸已经变得通红，她觉得胸口仿佛被冰雪覆盖，压的喘不过气来，脚下再也站不稳，刚要摔倒，突然觉得后心一热，一股绵长的内力顺着自己的双手直灌出去。她不知是谁站在自己身后，也不敢分神回头去看。

却听钟雪霄愠道：“叶瀚扬，你未免太多事了。”

叶瀚扬单掌抵着柳凝霜的后心，淡淡地道：“晚辈不敢。”

钟雪霄冷哼道：“比剑法我未必是你的对手，比内力你却未必是我的对手。”

叶瀚扬眉尖一挑，不愠不恼，只说了四个字：“的确未必。”

钟雪霄面色倏然一变，旋即又平静下来，道：“我倒要看看你能撑多久。”说话间，掌中的内力又增加了四五成，已至八成。

 

杭语薇躲在花丛中，盯着叶瀚扬的一举一动。她不是不想溜走，而是方才被那弹飞的木门一撞，咯出几大口血，一时间头晕眼花。她内力本就单薄，此时更是浑身无力。正在她盘算着如何出谷的时候，花丛中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她才觉得这声音很熟悉，肩膀就突然被人抓住，同时听到了沈烨轩的声音：“小薇，你没事儿吧！”

杭语薇扭头看着他，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分开不过一天一夜，沈烨轩的眼窝却深深地陷了下去，嘴巴周围冒出了青黑色的胡渣，一双手的指节苍白而清晰，正在擦拭着杭语薇嘴角的血迹。

杭语薇不知为什么，突然鼻尖一酸，眼眶便红了。

这样一来沈烨轩倒有些不知所措，他搓着手，道：“小薇，你怎么了？”

杭语薇轻泣道：“你这个笨蛋，你为什么要来找我！”

沈烨轩怔道：“我自然是要来找你，我说过要娶你……”

突听一人朗声笑道：“我以为名花谷之战必定日月无光，却不想还有这等旖旎的事情。”

杭语薇头也不抬，想也不想便一支情人发射出，连沈烨轩都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

——他并不知道，杭语薇会哭，是因为突然觉得恐惧。她恐惧自己会爱上别人，而沈烨轩偏偏是个绝对值得女人倾心去爱的男人。她一肚子恐惧无法诉说，突然有人潜近，自然会下意识地出杀手。

只不过这次她杀不了来人，因为这个人是陆浩谦。他只是一个闪身，那支长长的情人发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陆浩谦摇头笑道：“一夜倾城，你的反应虽快，武功却实在不怎么样。”

沈烨轩霍然起身，道：“你的武功又如何？”

陆浩谦不睬他，只是盯着杭语薇，嘴角露着温柔的笑意，道：“你真的很美，就算是现在这样狼狈的时候，还是如此诱人，也难怪沈兄对你如此痴情。”

杭语薇不置可否，慢慢地站了起来，将一只手放在自己身后，对着沈烨轩做了一个手势。

沈烨轩心领神会，突然一剑刺向陆浩谦的下盘。与此同时，杭语薇的分波剑也已挥出，直取陆浩谦的咽喉。

陆浩谦身子一转，已经凌空倒翻了出去，躲过沈烨轩的一击。但是他身形未稳，便发觉杭语薇的第二剑已经追了过来。他讶然道：“好快的轻功！”

杭语薇的身子好似狂风中的风筝，从最不可思议的角度闪了过来，又是一剑刺出，这一剑刚好填补了沈烨轩第二剑的空挡。

分波双剑在他俩手中使来，威力数倍于沈烨轩一人。

可是陆浩谦那对金色袖剑却并未出鞘，他看着杭语薇，道：“月影流光的身法果然精妙无双。”

这话不错。江湖中各个门派的轻功虽然名目繁多，却不外乎提纵腾挪翻那几样，而杭语薇的轻功，却似行云流水，水银泻地，完全看不出她提气或者换气的节点。她的身形仿佛一只随风滑翔的天鹅，又似一束淡淡的月光，在别人还未觉察到光亮的时候，便已经洒到了身旁。

杭语薇不说话，第四剑刺出。沈烨轩见她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自然也不会袖手。一时间分波双剑光华大盛，他们三人周围的花枝纷纷折腰。

沈烨轩第一次见到杭语薇如此凶悍地出招。他从前只以为她是个精于毒道的人，时至今日才发现她不仅轻功高得吓人，就连练剑的速度也比一般人强许多。这套分波剑法，是他们在洛阳初遇的时候，他渴望留住佳人而教给她的，前后总共也不过几日的工夫。谁知她居然全都记了下来，并且使得如此精妙，就像是与自己共练了数年一样。他看着看着，手上不觉慢了下来。

陆浩谦是何等机敏之人，看到了这个空档，袖中双剑突然出鞘，两道金光袭向杭语薇的胸口。杭语薇的身子斜斜地滑开，没有被这双剑刺中，这只因陆浩谦根本没想要击到她，他只是需要一个空隙。沈烨轩还没来得及补上空位，他就像鱼儿钻出渔网一样闪身掠了出去，转到了杭语薇身后，剑已收起，十指如钩，闪电般抓向她双肩。

沈烨轩见杭语薇挡在陆浩谦前面，刺出的一剑硬生生收住。他以为杭语薇会被抓住，然而杭语薇的轻功实在令人无法想象。她身子一软，纤细的腰肢柔软如棉絮一般，倏然向下滑去，只留下一束飘逸的头发。

陆浩谦刚好抓住这束头发，他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散开，就用比出手时还快的速度丢掉了这绺头发。他翻起手掌再看时，双掌掌心已经泛起了一层紫红色。

杭语薇转过身来，娇笑道：“陆掌门，承让承让！”

陆浩谦怒道：“你的头发里有毒！”

此时杭语薇的身子已在四五丈外，笑声如流水叮咚：“我身上若是没有毒，岂会轻易让你抓住！”

 

凌曦神龙的身边已经聚集了大批的人。名花谷那些女孩子像疯了一样，根本不顾自身的死活，只想把用飞抓困住神龙的人杀死。但是凌曦神龙却不会分辨敌友，它疯了一般拼命翻滚挣扎着，已经不知道扫伤了多少人，虽然它还没有脱离那数十把飞抓的束缚，但是小半个身子却已经扎进了谷口。

阴寒枫远远地看着东方煜带领自己的弟子们拉扯着神龙，有的飞抓缠绕着它的身子，有的飞抓已经嵌进了它的鳞甲，却仍不见一滴鲜血，可想而知这鳞甲的厚度。他的脸色格外阴沉，因为他知道神龙一旦逃出名花谷，就如龙入江海，无从寻觅了。

慕莲湘站在他身边，试探着道：“师父，这家伙力道大得很，不知道我们的人能不能撑到它力竭，不如用些迷药。否则，它会将我们都拖死。”

阴寒枫鼻子里冷哼了一声，道：“我要它是为了什么，你不知道么！你能保证用药不会使它的血起了变化？”

慕莲湘一怔，讪讪地道：“是，弟子愚钝。”

阴寒枫正色道：“唯今之计，就是找个人上去，刺中它的七寸。虽然这样取不到活血，但也比空手而归要好。”

慕莲湘听了立刻闭上了嘴。她可不想阴寒枫将这个任务交给自己。她看着凌曦神龙，且不说它高昂的头便有丈许高，就是它那股疯狂扭动身体的力道，也足够甩飞任何企图爬到它身上的人。

正在这时，就见杭语薇像一只兔子一样扑进阴寒枫怀里，娇声道：“师父救我！”

阴寒枫怜爱的摸摸她的头，眼睛里露出一丝难得的温和光亮，道：“你是不是来了很久了？”

杭语薇撅着嘴道：“师父怎么知道的？”

阴寒枫哈哈一笑，道：“宝贝儿，你身上的体香是逃不过我的鼻子的。”

此时陆浩谦也已飞身赶到，干咳一声，拱手道：“弟子见过师叔。”

阴寒枫却一眼看到陆浩谦紫红的双手，扭头对杭语薇道：“你又胡闹了！”

杭语薇嘟着嘴，道：“谁让他扯我头发的，又不是我勾引他来扯的！”她眼波流转，显得妩媚而天真，再加上看似轻描淡写却充满诱惑的“勾引”二字，简直可以要人的命。

其实大多数人都喜欢天真和淫荡兼具的女人。陆浩谦也不例外，他微笑道：“对极，对极，是在下唐突了。只是，”他转而看着阴寒枫，“还请师叔赐我解药。”

阴寒枫显得十分得意。

杭语薇就是他精心打磨的一柄刀，一柄杀尽天下男人而不见血的刀，无论谁对自己的这柄刀表示好感，他都会由衷的得意。他淡淡地道：“徒弟们自己配的毒药，我这里都没有现成的解药。”

陆浩谦十分知趣，走到杭语薇面前深深一揖，道：“小薇姑娘……”

杭语薇抢着道：“你想要解药，就叫你的星河派帮我师父捉那条蛇去！”

此言一出，阴寒枫的眼睛立刻亮了。

杭语薇确实很值得别人宠爱，她总是能把别人想说又不好说的话说出来，而且说得令人无法拒绝。

陆浩谦依然保持着微笑，道：“小薇姑娘，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令师的意思？”

杭语薇昂着头，道：“有什么区别么？”她突然发现，陆浩谦的个子跟叶瀚扬差不多。

陆浩谦道：“于你寒毒宫没有什么区别，无论是谁的意思在下都无不应承。于我却有些不同。”他说的话很含蓄，却又能让阴寒枫明白他的意思。

但是阴寒枫不说话，他只是用一种带着几分欣赏的目光看着杭语薇，似在看一场精彩的表演。

杭语薇上前一步，踮起脚尖，几乎是贴着他的耳朵，轻轻地道：“你没得选择。”

陆浩谦鼻子里全是她身上的阵阵芬芳，耳朵里是她绵软的声音和温润的气息，却还是神色不改，也用几乎是耳语的声音道：“那条蛇是捉不住的。除非你用毒，否则再多的人也拉不住它。”

杭语薇回头看了看凌曦神龙，果然它的身子已有一半在谷外，寒毒宫和名花谷的人却已经死伤大半，没有死的人也都已经精疲力竭，看样子撑不了多久。她回过头来，也对着陆浩谦耳语道：“谁要捉它！你带我出谷，我给你解药。这交易还不够公平合理么？”

陆浩谦诡异地一笑，低声道：“你要我与你私奔？很好，我很喜欢。”说完，他突然扣住杭语薇的手腕向谷口走去。星河派的人见他如此，纷纷跟了上去。

阴寒枫的脸上阴晴不定，却也没有反对。对杭语薇，他总是很娇纵，就像父亲娇纵女儿一样。也许正因为如此，寒毒宫的人都不怎么喜欢和杭语薇接触。

慕莲湘见状道：“师父，小师妹好像还有一件东西没有给您。”她指的是千年冰芝。

阴寒枫自然明白，淡淡道：“那么你便替我去取一趟。”

慕莲湘等的就是这句话，因为她已看出陆浩谦对杭语薇的态度很奇怪，当下便悄悄跟了上去。

名花谷的谷口很宽阔，但是因为处在山坳转角处，所以现在凌曦神龙的身子是折成一个角。也正因如此，它虽然挣扎的很厉害，却也用不上十成力，谷口两侧山岩上的碎石，已经被它撞得不断滚落，一片尘土弥漫。

陆浩谦只看了一眼，便沉声道：“从两侧上去。”

星河派的残缺二圣立刻带了两队人从谷口两侧的山峰攀爬上去。

杭语薇却道：“你是不是该放开我的脉门了？”

陆浩谦笑道：“你是不是犯了什么错，但你师父还不知道，所以急着离开这里？”

杭语薇不答反问，道：“你到底来名花谷干什么？”

陆浩谦淡淡道：“你很久之前便到了这里，我来做什么你不清楚么？”

杭语薇冷冷道：“身为一派之主，如果想知道归北景死了没有，还需要亲自来么！”

陆浩谦微微一笑，道：“你很聪明。”

杭语薇道：“不是我聪明，而是你把别人想得太笨。”她向谷口瞟了一眼，继续道，“里面那几个老家伙，都很不好缠。你若想打那十八式武功的主意，还是算了。”

陆浩谦沉吟道：“你这是在关心我，还是替令师传话？”

杭语薇不答反问：“现在练青虹已伤了，钟雪霄和叶瀚扬在拼内力，我师父忙着对付凌曦神龙，你为什么不趁这个机会去找找凌曦天境的地宫？”

陆浩谦淡淡道：“我已去过。”

杭语薇眼睛一亮，想起了夏宣清，道：“你看到什么？”

陆浩谦道：“无论我看到什么，今天我都该离开了。”

杭语薇暗忖道：“看来他一个人断不是元峰和牧霏的对手，只能退下来了，否则他怎么会有这等闲心跟着我！”

正在这时，突然听到“嘣嘣嘣”一阵连响，那些紧紧铰住凌曦神龙的飞抓链子仿佛被一阵流星击中，齐齐崩断。寒毒宫弟子冷不防全都跌了出去。神龙身上一轻，登时游出山谷，卷起一道旋风，霎时没了踪影。

所有的人全都怔住，一时间刀光剑影的山谷里变得寂静无声。许多筋疲力尽的人甚至瘫坐在了地上。

陆浩谦却盯着那几十条断了的飞抓链子，还有击断它们的几十支小巧玲珑的银色飞镖，心下骇然，不知是什么人所为。他还没有理出一个头绪，就觉得手中一滑，杭语薇竟然趁他分神的一瞬间挣脱他的控制，一纵身向谷外掠去。他正待去追，却听身后衣袂声响，只见阴寒枫沉着脸赶了过来。他刚要说些什么，只听阴寒枫发出一声怪异的啸声，所有寒毒宫的弟子立刻跟着他向谷外追去。

 

钟雪霄起初认为以叶瀚扬的年纪，跟自己拼内力是绝对不占上风的。但是让她意外的是，叶瀚扬的内力如静水流深，表面上看起来平淡无奇，内里却绵密不绝。她算了算，就算自己用十成功力，也没有办法保证立刻压倒叶瀚扬。但是叶瀚扬似乎也没有想要压到她的意思，所以她仍然只用了八成功力与叶瀚扬、柳凝霜二人僵持着，心里在盘算着下一步的做法。

名花谷和寒毒宫的人为了凌曦神龙已经折损过半，只有自己的雪山派和星河派尚算完整。练青虹已被刺伤，不足为惧，麻烦的只有这个叶瀚扬和六师弟元峰、九师妹牧霏。

她根本不相信阴寒枫和陆浩谦。虽然自己与他们的约定是：掌门由自己来做，凌曦神龙交给寒毒宫，归北景无论死活都交给陆浩谦。但是她相信，如果自己真的拿到地宫的钥匙，这两个人都决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她一人得利。

叶瀚扬也在思索。他开始只是为了救柳凝霜，才与钟雪霄对掌，现在却发现这样僵持下去实在糟糕之极。如果这时有人对练青虹出手，他是绝无法救援的。而且，他也不能出手救援，因为他一旦撤去抵抗钟雪霄的内力，柳凝霜必遭重创。以她的内力修为，恐怕性命难保。

练青虹此时却突然开口道：“师姐，你现在若想走还来得及，否则一会儿二师兄调息完毕，再加上六弟、九妹，你想走也不可能了。”

钟雪霄冷哼道：“那老家伙真的喝过神龙血了么！”

柳凝霜极为机敏，道：“不错。神龙血性热，若不是二师伯中了极阴毒的暗器，怕也承受不来！”她说的是实情，却没想到刺激到了另一个人。

雪山仙！

他一直在暗处等候着钟雪霄的命令，此时他认为就算没有命令，也该出手了。

他出手的对象是叶瀚扬。练青虹此时身负重伤，没有必要再对她下手，唯一令钟雪霄感到棘手的人，便是叶瀚扬了。现在叶瀚扬全力与钟雪霄比拼，要伤他实在太容易了。

钟雪霄对他的选择似是很满意。

叶瀚扬的脸色变了变。蓦地一个人影斜刺里冲来，一道剑光迎向了雪山仙的掌心。

沈烨轩等待雪域三怪出现等了很久了。他见到杭语薇出谷之后，才放心地盯着钟雪霄。他不是不想跟着杭语薇走，而是不愿放弃复仇的大好时机。

只是，雪山仙一直没有现身，他亦不敢轻举妄动。

雪山仙见是他倒也并不惊慌，只是略一后退，躲过剑锋，变掌为指，疾点他的手腕。

练青虹突又朗声笑道：“师姐，寒毒宫和星河派都已经走了，你还不肯离开么？”

钟雪霄不用看也知道，因为凌曦神龙挣扎翻滚的声音已然消失了。她只是无法摆脱叶瀚扬的内力而已。

叶瀚扬却突然道：“钟前辈，你我这样斗下去，于你于我都没有好处，不如同时罢手。”

钟雪霄心里虽然求之不得，脸上却丝毫没有表示。

叶瀚扬继续道：“晚辈数到三，请前辈撤手吧。”说完也不等钟雪霄表态，便开始数道，“一、二……”

柳凝霜额头泌出了大颗大颗的汗珠，连练青虹的神情也变得凝重起来。

钟雪霄的脸上还是毫无表情，她只是看着叶瀚扬。

“三。”叶瀚扬终于吐出了这个字。

钟雪霄的身子像风筝一样倒飞了出去，一个冰冷的字远远甩来：“走！”

她喊的是雪山仙。

柳凝霜全身虚脱，软软地瘫在地上，偏着头看着叶瀚扬，道：“叶公子，你怎知她一定会收手？”

叶瀚扬不语，他的身后却传来牧霏的声音：“因为三师姐看到我们来了，继续拖下去对她一点好处也没有。”

柳凝霜一回头，便见元峰、牧霏夫妇。

元峰接着夫人的话道：“而且叶贤侄讲话很客气，已经给足了她面子。”说话间，二人已经走到练青虹身边，元峰看着叶瀚扬，道，“我看再给你十年时间，江湖中的老家伙们一个个都故去，就当真是你的天下了。”

叶瀚扬赧然道：“晚辈从未想过。”

牧霏道：“也真是奇怪，三师姐这二十年来，内力修为应该精进不少，怎么还压不过你呢？”

叶瀚扬脸上却没有一丝自得的神情，反而淡淡地道：“大概是钟前辈这二十年来对千年冰芝期望过大了吧。”

他这句话说出来，众人一时沉默了下来。

——当你对某样东西期望太大，是不是就会不自觉的放弃对其他事物的追求？当你依赖上某样东西，是不是就会懒得再去想没有它该怎么办？

良久，元峰才缓缓道：“你的性格很像七师妹。”一顿，又道，“她这些年过得可好？”

叶瀚扬道：“云前辈很好。”他都称呼云秋露为“云前辈”，显得尊重而陌生。

元峰听得如鲠在喉，幸好练青虹已道：“二师兄怎么样？”

牧霏听了，忍不住笑道：“二师兄很好，又很不好。”

练青虹道：“此话怎讲？”

牧霏目光一黯，道：“二师兄没有取到神龙血，恐怕……”旋即又略带兴奋地道，“可是他收了个好徒弟！”接着便将夏宣清如何在琅琊山遇到凌曦神龙，如何被它带来这里，如何吸了神龙血，如何被杭语薇的千年冰芝救活，如何被归北景看中收为弟子，以及沈烨轩和赵松山如何寻找他说了一遍，最后道，“赵松山现在在大殿守护着二师兄。”她斜斜地看了叶瀚扬一眼，道，“二师兄说要我们送他和他现在的宝贝徒弟去环碧小筑，你该不会反对吧？”

叶瀚扬一直静静地听她叙述，微笑着道：“夏兄的心性确实很好。我自然不会反对。”

牧霏道：“他的朋友也会跟去的。”

叶瀚扬道：“环碧小筑已经冷清了许久。中州二侠和长风镖局少主能够光临寒舍，不亦说乎。”这最后一句，是对沈烨轩说的。

沈烨轩却兀自怔怔出神，仿佛没听到他说话，好一阵才猛醒道：“叶兄过谦了。”一顿又道，“只是我就不便叨扰了。”

叶瀚扬明白他还想要去找杭语薇，心领神会，便道：“沈兄急于赶到金陵？”

沈烨轩一点头，冲众人一抱拳，道：“在下还有些俗务，就此别过。诸位前辈，叶兄，后会有期。”说完，便匆匆出谷去了。

这时，众人听到阴寒枫那声怪异的长啸，同时向谷口望去，只见星河派、雪山派和寒毒宫的人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只留下一地狼籍的花瓣。

赵松山叹了口气，道：“这里被毁得不成样子，实在可惜。”

练青虹惨笑道：“这样也好，他们总算相信，凌曦天境的地宫，没有掌门的钥匙，是无论如何也打不开的，就算我在此地再守上二十年，也毫无办法。”

元峰身子一震，道：“如此说来，五师姐也收到了一封信？”

练青虹缓缓道：“若你们都收到，那么我必然不会被那个人漏下。”

 

杭语薇之所以不顾一切地朝那些飞镖射来的方向追去，是因为她一眼便看出那些飞镖与杀了扬州九鬼的飞镖一模一样。

青龙会！这三个字立刻浮现在她的脑海里，她心中疑团一起，便什么也顾不得了，即使她要追的是那凌曦神龙，即使阴寒枫用啸声唤她回去，她也绝不肯放手。然而当她追过山坳，却差点惊呼出来。

其时太阳已经高高升起，阳光本该直直射入谷口，然而杭语薇只觉得浑身发冷，只因凌曦神龙巨大的身子高高昂起丈许，正在望着她。它那巨大的头顶上，赫然坐着一个黑衣少年。这嚣张已级的怪物，在这少年面前，竟如最温顺的战马一样，不仅一动不动，更是一声不出。

这少年仿佛骑着凌曦神龙，自太阳中飞临人世一般。那一身黑衣被金色的阳光勾勒出一圈夺目的金边，这是何等的高贵，何等的风姿！那些所谓浊世翩翩佳公子，又怎能和如此君临天下的气概相提并论！

杭语薇虽然身处神龙身子的阴影中，却因为逆着阳光，又是从下往上看，是以根本看不清他的样貌，却已看得呆住了。

世上能令她看得呆住的男人，这少年还是第一个。

就在她呆呆出神的工夫，那少年的手微微一抬，她便觉眼前一花，再低头看时，自己的手腕已被一根青藤缠住，接着她便被青藤带得飞了起来，轻飘飘地落在那少年身前。

可是她还是没有看清这少年的样子，因为她立刻觉得穴道被制，被那少年夹在腋下，同时凌曦神龙身子一拧，如腾云驾雾般向山外游了出去，眨眼间便到了一处不知名的山谷。神龙温顺地俯下身子，杭语薇便被那少年放在了地上。

她已经骇得完全说不出话，一张美丽的脸上苍白如纸，心跳得飞快。她感觉到那黑衣少年就站在自己身后，于是努力平息一下喘息，道：“这位，这位公子，你将我带到这里来，却是为了何故？”

就听那少年淡淡地道：“我见你被恶人纠缠，出手相救而已。”他的声音孤傲清冷，却不知为何，竟一点也不讨人嫌，反倒使人觉得，他本该如此说话才对。

杭语薇干笑一声，道：“如此多谢公子了。”

谁知少年却道：“这不过是我随口编出来骗你的，你心中未必相信，只是自知不敌，所以客套一下，是也不是？”

杭语薇一怔，旋即道：“既然公子不愿说，小女子自然知趣，不会再问。”她的声音已经完全恢复如常，因她已可断定，这少年绝不会加害自己。

此刻这少年拍了拍手，那神龙便转身游走，他慢慢踱到杭语薇面前，似是不经意地对她凌空一指。

杭语薇只觉得身上一轻，穴道已解，惊讶之余，抬头去看。此时山谷中静谧幽清，一道道阳光从树冠下渗出，眼前的景物变得明媚起来。只见这黑衣少年正背负着双手，站在树下看着自己。他身材中等，漆黑的头发在脑后随意束成一束，一身普通的黑色绸衫在他身上竟也有了生命一般，在那一缕缕流苏般的阳光中熠熠生辉。

只不过她还是不识得他的面貌，只因他脸上戴着个雕工精细的白玉面具，只露出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这双眼睛灿若流星，皎如明月，即使那凌厉的眼神令她心中忐忑，却还是难掩那高高在上的光华，那潇洒的气质就像一股强大的气场，将旁人全都比了下去。就算阅人无数的杭语薇，也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在男人面前这般不安过，是以不禁有些气恼，便站起身来，正待说话，就听少年道：“杭语薇，你果是阴寒枫精心造就的美人。”

杭语薇被她道破身份来历，却也不惊。只因这几日怪人频出，她已有些麻木，便道：“公子难道也认识家师？”一顿，又道，“公子既然能够驾驭那凌曦神龙，莫非也是凌曦天境的传人么？”

少年目光中露出些许赞许之色，道：“不错。”

杭语薇暗忖道：“练青虹那些人都将神龙当做圣物，这人却只把它当坐骑，可见他的身份尊贵，莫非是……”想到这里，她身子不由一震。

少年却淡淡地道：“我就是凌曦天境第二十五代掌门。”

杭语薇张大了嘴巴，几乎说不出话来。她暗忖道：“归北景曾说自己是第二十四代弟子，那一代的掌门是他们的大师兄，这个人二十年前便失踪了，从此凌曦天境一直群龙无首。这人说自己是二十五代掌门，难道竟是他们的大师兄调教出来的弟子么？”

那少年竟似能够洞察她的一切心思，道：“家师王崇宇，是本门二十四代掌门，亦是归北景、钟雪霄、阴寒枫等人的大师兄。”

杭语薇见自己的心思屡屡被猜中，不禁气闷，眼珠一转，忽然盈盈拜倒，道：“弟子见过掌门。”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何况又是杭语薇这样的美人。少年似乎轻轻笑了笑，道：“若非他们要伤我的坐骑，我也懒得管他们的闲事。”他似乎叹了口气，“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凌曦天境早已名存实亡。这八位师叔俱为奇人，家师也不愿阻了他们的前程。”

杭语薇却听得有些奇怪，她觉得事情一定不像这少年说得那么简单。那杀了扬州九鬼的银色飞镖，神秘的青龙会，似乎与凌曦天境都脱不了干系。

少年盯着她的眼睛，道：“我知道你心里有很多疑问，这些事情你以后都会慢慢明白。”

杭语薇简直想去撞墙。她才发觉，原来被人看穿心事，比被人看见赤身裸体的样子还要觉得难堪千倍万倍。

少年又道：“你该知道，凌曦天境的十八式武功，掌门俱可修习，你所学的摄心幻术，也是本门的功夫之一。所以我看穿你的心事，你大可不必觉得难堪。”

杭语薇轻轻哼了一声，心里还是不服气，于是道：“那么掌门又为何要带我到此呢？”

少年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微笑之意，道：“我已查到，二十年前，本门的八师叔楚煦言已经投入青龙会，如今他已成为青龙会土行旗旗主，很快便会进犯环碧小筑。”

杭语薇心中虽惊，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地道：“这与我有何关系？”

少年道：“我要你去相助叶瀚扬。”

杭语薇心道：“我功夫低微，寒毒宫现在又与环碧小筑势不两立，这件事情不该我去。”她突然想到这少年能够一眼看穿自己的心思，索性把这番话说了出来。

少年颔首道：“你说的不错。这青龙会的势力极大，所吸纳的人才也庞杂无比，它迟迟未曾将势力发展到中原，便是忌惮凌曦天境和环碧小筑。如今楚煦言投靠了他们，我料他们一定坐不住了。”

杭语薇赌气道：“掌门的武功出神入化，何不亲去！”

少年道：“楚煦言也曾修习毒道，他若用毒，还是要你这个寒毒宫弟子才解得了。至于其他，环碧小筑倒也不需旁人相助。”

杭语薇想到那王崇宇与云秋露的关系，突然笑了笑，道：“掌门，这恐怕是王前辈的意思吧？他自己为何不去？”

少年第一次怔了怔，旋即道：“不，这是我的意思。”他看着杭语薇，一字一句地道，“你岂非也很想与叶瀚扬多多接触么？”

杭语薇方待再问，就见这少年双肩一晃，身子倏然已在三丈外，和着点点金箔般的阳光，几个起落便消失不见，正是那妙绝天下的月影流光，而且，比起杭语薇所施展的，更多了一份洒脱与不羁。

可是现在杭语薇却没有心思去嫉妒他，她发现凌曦天境的事情已变得越来越复杂。这少年的身份和所说的话，并不一定可信，而且关于青龙会的事情，她连一句还没来得及问。

环碧小筑，她去还是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