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真的梦——写在离别鲁院的时刻
(2012-07-10 11:58: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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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院《人民文学》文化 |
最真的梦
7月5日,是鲁十七毕业的日子。
吃完早饭,我决定去院子里走走。在池塘边,看见老孟在喂鱼,在最后一次喂鱼。那成群结队的彩鱼和老孟是最有感情了,老孟用他的爱心赢得了鱼儿的欢迎。只要老孟一来到池塘边,鱼儿们就会一起游过来,欢呼跳跃,张嘴呐喊,他们差一点就会跳出水面,跳到岸上和老孟告别。在鲁院,老孟和鱼,樵夫和猫的感情,是一起成为佳话的。
看完喂鱼,我自己走在花园里。我在篮球场边的三座铜像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那是老舍、曹禺和叶圣陶的铜像。在零星的雨点中,我一个一个的和大师们握手,然后仰头望着他们,用目光和他们对话。目光就穿透了生死、时空和年龄的界限,然后在文学的心灵深处驻留。我是第一次发现这三尊铜像,第一次这样近距离地和三位大师交流。
同时第一次发现的还有郭沫若。他站在竹林里,双手举过头顶,大声吟唱,激情澎湃,热情似火。那肯定是写《女神》时的郭沫若,那肯定是“五四”时期最浪漫最富革命精神的郭沫若。而今,人到中年的我,在鲁院,在现代文学馆,在这爿葱茏的竹林,对郭老的敬意突然就增加了几分!
9点多钟。我来到了鲁院餐厅。今天的联欢会和晚宴要在这里举行。还没有人来。昨天我已经通知班委支委们有时间的9点来布置今天晚宴和联欢会的会场了。可能是大家忙着收拾东西,忙着准备毕业事宜吧。都忙。齐帆和鱼禾去街上买花了。一会王龙下来了。我们两个开始布置会场。我搬来爬梯,一个人往彩灯上吊起彩旗。我还是第一次上这样的爬梯。没人扶着。有些害怕。吊好彩旗,下了爬梯,发现王龙自己吹了那么大的一堆气球。五颜六色的,煞是好看。王龙真是好气力,王龙真是好耐性。王龙真棒。一会儿齐帆回来了。齐帆买了那么多的花,鲜花和假花。鲜花水灵灵的,带着扼杀不了的生机。假花和鲜花一样漂亮,白的,粉的,红的,还有绿的叶子。色彩缤纷的,让屋子里一下子充满了生机和活力。
齐帆真是个优秀的班务委员。我想起了我们共同工作的点点滴滴。为了买诗歌朗诵会的奖品,我们大热天一起去琉璃厂买扇子,她一把一把挑拣,连扇骨上一个小疤痕也不放过。为给同学们买毕业留念的笔记本,我们去铜锣巷,逛了整条街,打价还价,硬是将40元的笔记本还到了30元一个。还有,在中关村,为了节约300块钱,我们步行了整整半天,才在一家地下室的批发站,买到了满意的东西。我和齐帆装点着两个大柱子、装点着门,装点着音箱和电视机。王龙吊着气球。陈旭红、蒋彩虹也来了。陈涛老师也来了。餐厅在我们的手上变了模样。餐厅的师傅们说:好,像喜迎十八大的氛围了!装点完了,三三两两的同学开始坐在桌子上吃饭了。齐帆还在那里忙活。
下午三点的结业典礼庄严隆重。中国作协的领导都来了。铁凝主席坐在主席台中央,那么静谧温和,那么大气安详。她真是我们河北的骄傲。她用她的笑脸和眼神扫描会场,当看到坐在前排的我时,微笑着向我点头。结业典礼由常务副院长白描主持,张健院长做总结,李冰书记做了重要讲话。我和齐帆、格绒追美、鱼禾代表学员发言。我在发言中说:“……来鲁院之前,我是一名基层的税务人员,我总是在税务和文学之中徘徊,总是在取舍之中彷徨。当我离开了那种种琐碎和喧嚣,有了这四个月的学习洗礼之后,我的心安静了,澄明了。我明白了我的需要。在我鲁院期间创作和发表的7万字作品、出版的一部小说集里,我发现了一种新的可能,一个新的天空为我打开了,我为自己重新设定了人生之路:我要吸收营养,突破自己,坚定信心,在文学之路上走下去,并且要走出自己的风格!” 我还说:“鲁十七是激烈的,浪漫的。鲁十七是内涵的,深度的。鲁十七更是感恩的,真情的。”“愿美好在鲁院、在我们心底永远驻留,弥久愈烈。”
老钱和鱼禾代表鲁十七向学校赠送了我们的心意,一个凌空展蹄做狂奔状的黑色铜马。白院长笑侃说,鲁十七都是黑马,看,两只蹄子抬得多高!
典礼结束后,我和铁凝主席合影。铁主席给我在笔记本上签了名,和我握手,祝贺你毕业,以后有事欢迎到作协来。我说,谢谢铁主席,回去后一定向河北作协汇报学习情况,一定努力写作!
晚上六点是学校为我们举行的欢送晚宴。联欢会穿插进行。主持依然是海田和老郭。他们这次主持其实很到位,很诗情画意。只可惜被轮番的喝酒和告别的声浪削弱了。为了助兴,海田还请来了二炮文工团的全国获奖歌手小陈。张健副主席、廖奔副主席特意留了下来陪大家一起共进晚餐。《人民文学》主编施战军也赶来了,和同学们做最后的告别。施院长是我们大家的偶像,他在陪伴我们两月后,去了《人民文学》任职。我让他在笔记本上签名。他写道:文学之旅,有兄弟般的温暖——。导师代表艾克拜尔、陈东捷、宁小龄也加入了我们晚宴狂欢的行列。喝酒、唱歌、跳舞,鲁院地下餐厅里盛不下这么多的欢笑和激情,也盛不下这么多离别的感伤和眼泪。我献上了我最最喜爱的歌曲《最真的梦》:“今夜微风轻送,把我的心刺痛,你是那美梦难忘记,深藏在记忆中。总是要历经百转和千回,才知情深意浓,总是要走遍千山和万水,才知何去何从。为何等到错过多年以后,才明白自己最真的梦——”
文学是我们最真的梦,鲁院是我们实现梦想的地方。而今,我却要告别了,“是否还记得我,还是已忘了我,今夜微风轻轻松,吹散了我的梦——”
盛宴结束。耿耿难眠。接下来,就是男女生在楼道里的对唱。开始是男女分开的,后来是男女混合了。小川、晓云、侯波等依然是对唱的主角。后来大家都成了主角。唱山歌哎,这边唱来那边和;跑马溜溜的山上一朵溜溜的云吆;呼伦贝尔大草原;泪个蛋蛋抛在那沙窝窝里……
整个楼道里弥漫着同学们的歌声。这是不眠的歌声,这是真情的歌声,这是永生永世不能忘怀的歌声。鲁院的美好,同学的情谊,难分难舍的情绪以及由此衍生出来的怀念在此达到了最高潮……
然而,这种最美好最后却被最无情破坏了。当同学们歇了歌声,慢慢入睡的时候,却被一个歇斯底里的尖叫吵醒了。那是一种病态的发作,那是一种不顾同学们的感受和感情的发泄,那是有损鲁十七形象的疯狂。其实这不和谐的音符从一开始就存在了,一直阴影一样笼罩着我们。让大家的学习生活都过得小心翼翼。原以为今天的激情和美好会冲淡这种阴影和小心翼翼,会让我们不带着遗憾回归和还原。但出人意料的是它还是来了。来得声势很猛,无人能够阻挡。从5楼而4楼而3楼,这种疯狂洪水一样持续了大概两个小时吧!真的,这也叫有始有终吧!太阳那么明亮,也会有黑子陪伴,鲁十七是太阳,当然避免不了黑子啊!相信,这黑子不会遮蔽太阳的光辉的!
一夜没睡。我在凌晨写了一篇博客:
现在已经是6号了,离我回家还有半天的时间。刚刚结束晚宴,刚刚结束和同学们在楼道的对唱。我睡不着,真的睡不着,就自己在房间里唱歌。我唱了一曲又一曲。当我唱到“总是要历经百转和千回,才知情深意浓,总是要走遍千山和万水,才知何去何从。为何等到错过多年以后,才明白自己最真的梦——”时,我突然觉得我应该哭了。所以我就哭了。真的,我哭得一塌糊涂。四个月的鲁院生活毕竟难忘。况且我喝多了。喝多了是容易怀旧和伤感的。我哭了,我打电话告诉秋野;我哭了,我打电话告诉马占祥,我哭了。我不想告诉别人。都知道我是内心很强大的男人,其实我很软弱。真的很软弱。哭不可以吗?可以。不哭,才不可以……
写完,贴上。又删掉。我不愿意将这种软弱公开。我是个好面子的人。我怕别人笑话我。我擦擦泪,开始收拾我的行李。三箱子书,一箱子衣服,还有零碎八五的小东西,整整收拾了三个小时,整整堆了一地。我把笔记本、课表、发表文章的杂志和学校发给的资料以及同学们的赠书放在了一起,这是我四个月来最珍贵的馈赠。然后想起了给下一届同学的留言,却怎么也找不到碳素笔或圆珠笔,只好用铅笔给我的师弟或者师妹留了言。
我整理好了房间,迎接新的主人的到来。514,我曾经在这里住过。我把衣服架留下,把我的气息留下,把我的怀恋留下,我也许会回来看看,也许一辈子也没有机会回来了,但这是我的房间,是我做过最真的梦的地方。
天亮了,还没有到吃早饭的时间。我下楼。在保卫室打听了一下。有几个同学已经离开了。海田、高春阳、纪洪平、崔美兰,张爽。我没有送他们。没有来得及送他们。我的鼻子一阵阵发酸。同学们,一路顺风吧!
早饭后,陈春兰和陈旭红来送书,我接过书,签上了我的名字,又把书转赠给了她们——留个纪念吧,我说。
之后齐帆的电话来了。之后就是去商场,去做最后一件事情,去了却我们全体同学最后的一个心意和谢意。之后就是我和齐帆和追美,还有陈老师一起向敬爱的辛苦的白院长告别。白院长一如既往的语言给了我们莫大的安慰和激励。让我们对在鲁院的日子、让我们对离开鲁院的日子充满信心。
之后就是接我的车来了。秋野、陈漠、马占祥、齐帆等同学帮我搬着箱子下楼。房子空了,我立在门口,最后望了一眼514。电脑,桌椅,茶几,床铺、衣柜,还有墙壁上的国画……一一收入我的眼里。来接我的女儿说,爸,要不照张相吧?我说,不了,我已经把它记在心里了——
陈老师来送我。他的笑容依然灿烂,依然坚定和隐忍。我们共同生活了四个月,有着很深的交流,很深的友谊,也有很深的理解。他那么年轻,那么细心,那么周到。他对我有过批评,有过赞扬,有过鼓励。我在他身上学到了不少的东西。这对我今后的工作是有很大的启迪的。我和陈老师、陈漠、老孟、齐帆、娜彧、炜华等送我的同学一一握手,互道珍重,然后上车。我又在车上喊了一声请大家保重,再见——
车子驶出了鲁院,驶上了四环路。驶向归家的旅途。我倾身拧开音响,周华健的《最真的梦》又从汽车的四周钻了出来:“今夜微风轻送,把我的心吹动,多少尘封的往日情,重回到我心中——”
别了,鲁院;别了,亲爱的老师和同学们!作为鲁十七的一员,我在这里学习过,生活过,奉献过,也收获过。自始至终,我按照自己为自己设计的有些虚幻的角色,为着自己的理想,约束着自己,行动着自己,哪怕有诸多的忧伤和委曲,也从没有丝毫的动摇和改变。四个月短暂而漫长的时间,我持之以恒地坚持了下来,坚守了下来。我学会了感恩,学会了宽容,学会了服务,也学会了用新的观念新的方法新的思维去感知文学,去思考人生。也让我对作家这个群体有了新的认识。这是我一生的财富。这是我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财富。不管今后生活的路有多难,文学的路有多远,有了这笔财富,我注定会坚定的走下去的!
哦,鲁院,哦,文学,我此生最真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