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张炜老师对话
(2011-08-30 07:0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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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炜齐国小说坊八讲现代你在高原文化 |
蔡楠: 张炜老师你好,许多人把你定位在现实主义作家或者批判现实主义作家,但从《你在高原》看,我更愿意说你是现代现实主义作家。你在这部巨著里,你写家族、写生活,写你内心的高原,几乎囊括了自十九世纪以来所有的文学试验,现代的,后现代的写作手法广泛使用。荒诞、变形、魔幻、隐喻、反讽,意识流,互文性,陌生化……使作品有了巨大的创造性和神奇性,但却又是立足现实土壤上的。在《你在高原》的最后一部《无边的游荡》里,有很大一部分篇幅是关于“大鸟”的描写,在这里大鸟是一种魔幻的写法,在荷荷的遭摧残的心灵里,它是一种强势的,恶的实力的象征,它牢牢地侵占了荷荷的意识,它摧毁了荷荷的身体和作为女孩的尊严,进而造成了荷荷们的毁灭。而小说的最后,“燃烧啊烧啊烧啊”的反复念叨,又是古代咒语的运用,荷荷不甘心再做“睡美人”供客人玩乐,一把大火烧了洗浴城,又是极为现实的细节,它甚至带有某些新闻性。现代的手法,揭露深刻的社会现实,读来让人高度震颤。请问张炜老师,你是怎样把现代结构和现代笔法与广泛深刻的现实社会、现实生活有机的结合在一起的呢?
张炜:现实主义、现代主义在中国,在写作实践当中,是当做一种色彩和包装去使用的,如果你产品再好,你的色彩包装很土旧,就卖不动。如果从这个角度去理解的话,那肯定是有问题了。所以好多作品,现代的色彩、结构手法、语言的感觉,模仿翻译国外作品,最后都会反过来伤害他,深深地伤害他,你还不如老老实实地,用你拿手的,吸收了很多现实主义的营养写下去。但是,这种作家肯定不是优秀的,优秀的作家一定是接触现实、有批判性的,深刻的和敏感的,跟艺术技法的敏感和勇气,是密不可分的,他俩一旦剥离了,就不是一个有勇气的、好的作家了。那么这二者如果结合起来,要内在,要源于对生命、生活的真实的感触出发,对事物的现代表达,融合起来。
你刚才说的这个“大鸟”,对我来说就不是简单的模仿。它是根植于齐国的一种鸟,官位在古代用各种鸟来代替,齐国文化,蒲松龄的作品,也是源于这个土地的,如果植根这个东西很深,调动你童年的记忆,民间文学传说的记忆,你会发现融为一体,那样再去使用和调动,是你血脉里的。千万不要把现代技法,跟你生命的现实体验和生命经验去剥离,剥离了以后,就会很可笑,你走不远,而且也不会有取之不尽的源泉。所以一定要研究当地的文化,而且研究的结果你会发现,我从小原来就在这个文化里面,这时候研究之后和不研究,自觉和不自觉是有区别的。后来才发现,我写的东西怎么是这个味道,我研究齐国的历史和资料,发现我原来是这个文化怀抱里孕育的文学婴儿,我想不带他的口音、趣味、气味、气质都不可能。顺着这种自觉地意识去发掘自己出生土地的文化,他的全部的文学资源,心里就有底。我的意思就是运用现代手法,无论是多么时髦,都做到要心里有底,没底就不用,这样就不会中空。现在看一些作品,模仿的痕迹太重,会伤他,纯粹把它当做一个包装和色彩使用,觉得现在我没有这个色彩我不时髦了,作品上不了档次,这样会害自己,会造成内伤。
蔡楠:所以我就理解您的结尾了。“燃烧啊燃烧烧啊烧啊”,这种咒语不断地被人物重复说,反复说,是一种咒语。这种咒语的运用,就是您说的那种传统东西的运用,是一种常见的传统的诅咒和愤恨。而从现代的角度来看,它又是一种先验,是一种预知,或者说是一种预述,是一种现代手法的运用。不管是传统还是现代,这燃烧里隐含着很多东西,预知是燃烧,结局必然是燃烧。把现代社会中存在的旧的,或者滋生的腐败的东西、丑恶的东西燃烧掉。我是这样理解的。
张炜:去年我在香港一个大学的小说坊,讲了三个月,八堂课,每堂课三个小时,学生有提问我回答,就是随便讲,讲小说写作,没有提纲,录了音,出了一本《小说坊八讲》,里面讲了我写了这么多年,我大量的小说写作的体会,听众有年龄大的,也有年龄小的,文学基础不一样,不好讲,我就调动我的写作经验讲。《小说坊八讲》香港的商务印书馆快,已经出来了好几个月了,我们这边三联书店下个月出,那个是今天我们交流小说写作文字的一个延续。八讲,我第一讲谈了语言,第二讲谈了人物,第三讲谈了故事等等,把今天讲的更好懂地呈现给大家,他们不像我们水平高,我那个讲得非常浅显,想办法让他们更明白,但是我讲的问题都是大问题,今天好多话题我在那本书里都涉及到了,用另一套语言系统,我用那本书跟你们做一个文字的交流吧,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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