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段时间以来，大学生周阳特别苦恼。他的几次求职都失败了，就有些心灰意冷。他在一家招待所里不是唉声叹气，就是摆弄着那台二手电脑拼命玩游戏。他狠狠地对自己说：“这么大的城市，竟然没有我周阳的用武之地。我要是再找不到工作，就豁出去回老家白洋淀撑船打鱼去了！”

他的这句话被招待所服务员晓月听见了。晓月一边墩着地一边搭言道：“周阳哥，你别泄气，找工作不是挑媳妇，是媳妇挑你。所以你要放下架子，别挑得太厉害了！”

周阳说：“我哪里还有架子，我快成了没有骨头的一堆肉了！我现在是有个工作就行，就是伺候人也成，就是当保姆也成！”

“是吗？”晓月啪地一下把手里的墩布扔到了地上，“你是说你保姆也当？好，我这里还真有个当保姆的工作，不知你去不去？”

原来，晓月前几天和几个安徽老乡聚会。有个老乡，专门从老家介绍保姆到劳务市场。老乡说有一家急需一个男保姆。

周阳一咬牙，说：“好，我去！”

第二天，晓月带着周阳来到了劳务市场。找到了那位老乡。一小时后，来了个穿着时尚、带着墨镜的女人。老乡介绍说：“这是 袁女士，这是大学生周阳，计算机专业的高材生。”

袁女士摘下墨镜，绕着周阳走了一圈儿。周浩感到她的目光扎进了他的衣服，扎进了他的皮肤，他有一种被人当作商品挑拣的感觉。他正想发作。那袁女士说话了：“好，就是他了！跟我走吧！”

晓月跑过来，拍拍周阳的后背：“祝贺你，你可要请我吃顿大餐的！”

 

袁女士有一辆白色的宝马。她把周阳带回了家。这是一个跃层。上下楼的那种。装修豪华，各种高档家具、前卫电器应有尽有。

袁女士一进门，换上拖鞋，又把一双男士拖鞋扔在了周浩的脚边。然后喊了一声：“迪迪出来，老师来了。”

一个卧室门打开，周阳听见了电脑游戏的声音。紧接着，一个嘴巴上沾着泡泡糖的10来岁的胖小子喊叫着，冲出来了。

袁女士把孩子领到了周阳的面前说：“这孩子迷上了电脑，我也管不了。但我请你来，不是教他电脑的，我想让你教他英语。过了这个暑假，他们就要开英语课了。英语？你没问题吧？”

周阳看了迪迪一眼，又看看女主人，点点头。

袁女士说：“你还要擦地，还要整理房间。我不在家的时候还要给迪迪买菜做饭。工钱吗？不成问题，一个月我给你开２０００元。你要是没意见，下午我和你签个协议！”

周阳正想说声谢谢，袁女士却顾自上楼了。身后甩下了硬邦邦的一句话：“现在你们开始吧，不要随便乱串，不要随便上楼！”

周阳望着袁女士优雅而冷酷的背影，攥了攥拳头。

周阳和迪迪回到了迪迪的房间。房间里很乱，写字台上开着一台电脑，凌乱扔着几张游戏光盘。书籍乱堆乱放。墙上是哈里波特、变形金刚和周杰伦的照片。新发的英语课本扔在床上。

周阳过去给迪迪整理了一下书籍，正要给他关掉电脑，迪迪大声喊道：“不许关机。我还有一关没闯过。我闯过再关。”说着，迪迪把周阳拽到了一边，拿过游戏柄，噼里啪啦，噼里啪啦地玩起游戏来。

周阳拿起英语课本，翻了翻，走到电脑前，啪地一声，就直接来了个硬关机。他严肃地说：“听着，迪迪，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的老师了，我有权力管你！”

“屁！我老师都管不了我，你干吗非管我！”迪迪把游戏柄一摔，撅着嘴说，“你讨厌！你讨厌！”

周阳抓住迪迪的手，把他按在写字台前。然后拿过来英语课本：“天底下调皮孩子没有说老师好的，不过，我是你老师，就要管你，因为你妈妈给我开工资了！”

“她不是我妈妈？我妈妈死了。”

“那她是谁？”

“凭什么告诉你？”

周阳真想扇他个耳光，这小子说话真他妈的难听。可他还是忍住了，他耐心地对迪迪说：“不告诉我也行，但你必须上课。我拿你们的钱，那就得替你服务。来我们先从音标学起！”

快中午了。袁女士从楼上下来了。她梳上了一个高高的头髻、穿上了一件白色旗袍。旗袍开叉很高，两条修长的美腿闪着耀眼的白。她把五十元钱给了周浩，从抹着鲜艳口红的嘴里挤出了一句话：“我要出去吃饭，你和迪迪就买点吃吧！”说完，连看迪迪一眼也不看，就扭着屁股开门走了。

“臭美！”迪迪在背后说了一句。

楼下的宝马车走远了，迪迪一把抢过钱来:“走，我们也出去吃，我要吃肯德基！”

 

周阳开始艰难地给迪迪上着课，袁女士有了大段的时间，神秘的出去，神秘的回来。这天，他正教迪迪日常用语，门铃急促地响起来。周阳急急忙忙地过来开门发现袁女士满面春风地站在门外。

“袁姐，你没带钥匙？”周阳轻声问。

“带了。你看我拿这么多东西能开门吗？”

周阳这才看见，袁女士的怀里抱着一大抱的东西，花花绿绿的满了怀。

“来，我替你抱着。”周浩说。

“不用不用，你关门，关门！”袁女士却镇下脸来，连鞋也没脱，就嗒嗒地扭着屁股上楼去了。不一会儿，楼上想起了一阵歌声：一切等待不再是等待，我的一生就选择了你。遇上你是我的缘，守望你是我的歌，亲爱的亲爱的亲爱的，我爱你，就象山里的雪莲花，就象山里的雪莲花——

不一会儿，袁女士穿着一身新衣裙从楼上下来了。她喊道：“迪迪，小周，你们过来！过来看看我这身衣服好不好看？还有这首饰，时尚不时尚？”

迪迪看了一眼转身就走，袁女士一把拉住了他：“迪迪，这是给你的，ＭＰ５。”

迪迪接过礼物，笑了，夸了袁女士一句：“你真好看！”

袁女士又拿出一个长盒子，递给周浩：“给你小周，这是一条皮带，是从国外带回来的。”

周浩接过皮带，说：“谢谢袁姐，你这身蓝色连衣裙，配上这白金的项链，真是国色天香了！你比巩俐还巩俐！比章子怡还章子怡！”

袁女士走了几个模特步：“我不喜欢中国的明星。我喜欢外国的，象玛丽莲·梦露，莫妮卡·贝鲁奇才是我的偶像呢！”说着，她就打开客厅的音乐，在屋子里兀自做起时装秀来。

周阳就回屋里辅导迪迪去了。

一会儿，客厅里传来袁女士急急的呼喊：“小周你出来，小周你出来，我的烟灰缸哪里去了？”

周阳跑出来，嗫嚅着说：“袁姐，不好意思，我拾掇东西的时候，不小心打碎了！”

“什么？”袁女士大发雷霆，“你怎么敢打碎了它？你知道这是个什么烟灰缸吗？我要你赔，我要扣你双倍的工资，你这个笨蛋——”

周阳正想解释什么，突然袁女士包里的手机响了。她赶紧接通：“噢，是齐总啊，我在家，没事，你说晚上请我吃饭？怎么想起我来了？”

袁女士望了呆在一旁的的周阳一眼，转身上楼了。周阳隐隐约约听见袁女士的声音：“吃了饭干嘛去？你说吧。反正我不去你那个鬼地方了，一夜都不踏实——”接着，就是一阵放肆的尖笑。

   

暑假结束了，今天协议期满。周阳给迪迪上了最后一节课，想尽离开。这时候，袁女士打来了电话：“小周啊，我今天有个应酬，在外面吃饭，回去早不了，你和迪迪自己做点吃，冰箱里有菜。对了，回去再给你发工资，啊！”

周阳听见对面有人催她：“别这么周到了好不好？又不是你亲生的儿子，你管那么多——”

没听完，电话就挂断了。

没办法，周阳只得洗菜做饭。迪迪在房间里早就扔了英语课本，玩开了游戏。他对周阳说：“被你管制了这么多天，我这回可自由了。”待了一会儿迪迪又说：“唉，不被你管制了，明天又受老师管制了！真郁闷啊！”

饭做熟了。炒了两个菜，蒸的米饭，做了个汤。周阳有了些成就感。他高高兴兴地喊了一声：“迪迪，迪迪吃饭了。”

没想到迪迪吃了一口菜，就把碗一墩：“放盐了吗？你家炒菜都不放盐啊，你个猪，笨死了！”

周阳剜一眼迪迪，气得举起手来。

迪迪毫不示弱：“你敢打我，我告诉她，让她扣你工资！猪猪猪，就是个猪，不吃了。我自己吃火腿去！”

周阳自己也没心思吃饭了，他一边拾掇着，一边流下泪来。

拾掇完，他坐到了沙发上，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门铃响了。周阳赶紧起来去开门，袁女士一下子就扑到了他的身上：“哦，到家了，你开门了。好，我找不到钥匙眼了，开半天也……开不开！”

“迪迪呢？他睡觉了？好，早点睡。明天还要上学。”袁女士趔趄着就要往楼上去，却被楼梯绊倒了。裙子掀起，露出了雪白的大腿。周阳正在犹豫，袁女士说：“你……你扶我上楼！”

周阳就过来，架起她，一步一步地上了楼。周阳是第一次到楼上。他惊奇地发现，这个漂亮的女人的房间简直惨不忍睹。一件一件的衣服，扔满了房间，化妆品哪里都有，有一件胸罩还扔在了写字台上……

周阳把袁女士扶到床上，让她躺下。她嚷嚷着：“我要喝水，我要喝水！”

周阳给她倒了一杯水，她坐起来咕咚咕咚一气喝完，突然又哇哇地吐了出来。床上，裙子上，还有周阳的身上都是酒饭混合物了。

周阳不得不收拾。他脱去了袁女士的裙子，换上了干净床单，墩完地，又把自己的上衣洗了。来到床边给她盖好毛巾被，这才轻手轻脚地想下楼。不想，却被袁女士抓住了手：“你……你不要走，陪我呆一会儿。”

“袁女士，我……”周阳抽抽手，抽不动。

“你别叫我袁女士，叫我袁雅——。”袁雅把周阳拉到床边，一下就搂住了他，“我好孤独啊，小周。”

袁雅呜呜呜呜地哭起来。从袁雅的哭诉中，周阳知道，袁雅也曾经是个大学生，毕业那年，在一次应聘中，被一个开矿的老板看重，娶了她，当时老板刚刚死去了妻子，前妻留下了一个小男孩。就是现在的迪迪。老板给她买了房子和车子，让她和儿子住了进去。开始，老板还经常回来，后来就回来的少了。有一次，她去老板的矿山，在她的办公室里，看见了一个比她更年轻美丽的女秘书。袁雅就和老板大闹了一场。老板说，你怎么这么想不开呢？我让你过着贵妇人般的生活，你想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除了天上的星星我摘不了来，什么我都给你，只要你给我守住这个家，照顾好我的儿子！屁，他是不放心我，让他儿子监视我的。你说天底下有没有这样不要脸的男人？他自己在外面随便找女人，却让他儿子作眼线提防我，真卑鄙！

袁雅接着说：“后来我也想通了，天底下他妈的哪里有什么永恒不变的爱情，都他妈的是骗人的鬼话？他找我就不会找。你看着我不新鲜了，别人还把我当心肝宝贝呢！我就和我原来的同学们都联系上了。当然是男的，他们请我吃饭，请我跳舞，请我洗浴，还请我……睡觉，我都笑纳了。小兄弟，这就叫顺其自然，享受人生。你知道你打碎了烟灰缸我为什么着急吗？那是一个同学在国外给我带回来的。还有，你看见我抱的那堆新衣服，也是他给我带回来的。今天，一个大老板请我出去了，比我们家那个开矿的还有钱。要不是惦记着家里还有你，我……我就他妈的不回来了……”

“袁姐，原来你很苦啊。”周阳说，“可是我觉得你不该这样放纵自己。你还年轻，你要振作起来，开始一种新的生活！”

“哈哈哈哈——我振作？我怎么振作？这些年，我荒废了学业，养成了好吃懒做的毛病，你还让我去打工，你还让我去应聘，让我去吃苦，我才不那么傻呢！”

周阳不说话了，他听见袁雅有了鼾声，就想抽出胳膊，起来走人。可越抽越紧，不一会，袁雅却把他给紧紧地搂住了，她那发烫的丰腴的身体进攻着周阳，嘴里还喊着一个陌生的名字……

天亮了。周阳还在睡梦里。袁雅一骨碌爬起来，尖声嚷道：“啊——你怎么睡在这里？你一个臭保姆，还敢沾我便宜，你……你……你给我滚——”

“我没有，我什么也没有。是你……是你……”周阳赶紧穿上了上衣。

“滚——滚——”袁雅的声音更尖利了。

 

周阳又回到了招待所。蒙着被子大哭起来。

“怎么了这是？”晓月关切地问。

周阳就把昨晚的事情解释了一遍，说：“我冤枉啊我！”

晓月听完，轻轻地笑了一声：“周阳，会说的不如会听的，你肯定那个了。男人啊！”

周阳说：“我没有，我自己知道我没有。”

晓月说：“有没有的与我没关系了，反正那个女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只可惜你，舍身救美了。”

“我没有。我敢发誓！敢发毒誓！”周浩说。

 

几天后，周阳收拾好行李，他准备回老家白洋淀了。城市虽大，却没有他自己的位置，他准备回到父母的身边去！他刚刚走出招待所的大门，却发现袁雅一身素衣，素面朝天地站在外面。周阳看了那个女人一眼，转身就走。

袁雅急忙追了过来。袁雅说：“小周，我是来给你道歉的，给，这是你的工资！你是个好男人，你那晚说的话我全记住了，我要开始我自己新的生活了。”

在早晨的温暖的阳光里，袁雅就抱住了一言不发的周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