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铁一号线里的惊鸿一瞥
天气阴霾。但绝对不会下雨,一派灰蒙蒙的景象让人心绪烦乱。特8站牌下一共有三个人在等车,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一个老头,还有我。三环好像是北京最繁忙的路,虽然看起来好像没有长安大街的人多,但车流穿梭,节奏比长安街快得多。
其实我完全可以坐地铁的,但我还是选择了公交,特8路是双层大巴,可以坐在上面一层假装悠闲的观光客,况且如果我坐地铁,半小时就可以到达相约的地方,但我们约好的是两个小时以后见,兜里没揣几个钢镚儿的我,除了坐公交拉长时间,再想不出别的消磨这两个小时的办法了。
小女孩左手握一个小镜子,右手在拨弄自己的头发。是个很漂亮的小女孩,睫毛长长的,但眼珠子却一个蓝一个黄,作为内蒙古老土的我,对此感觉很是稀奇。后来有一次去KTV的时候一个北京二姐告诉我那是带颜色的隐形眼镜的功劳,我才恍然大悟。北京女孩都有那种自认为自己是全世界最漂亮的超级自信,而面前的这个小女孩,根本用不上这种没原则的自信——因为,她确实是漂亮。
老头戴一老花镜,手捧一份北京晚报,从我看见他老人家的时候,他就一直保持一个姿势不变,也根本没翻过页,不知道他正看着的那个版面上是不是有什么神奇的内容吸引了他那隔着劣质镜片的苍老的眼神,还是早已面对着那一页晚报进入梦乡了。
我没有镜子照,也没有晚报可看,我只好看这一老一少,一边看,一边憧憬晚上约会的美妙情境。
晚报老头和镜子女孩和我上了同一趟车。镜子女孩坐我前面,她已收起镜子,眼睛望车窗外面,是那种无目的的望,并不是要寻找什么。这也许是北京女孩的典型生存状态:挣钱、花钱,身居闹市,却又似乎与世隔绝。百分之百的绝对个人主义。晚报老头坐我旁边,依然面对着他的晚报,仿佛是一张永远看不完的报纸。其实看他昏昏欲睡的样子,纯粹是把晚报当做催眠用具的。
我的眼光越过老头的晚报也往窗外望去,天空开始飘雨了,雨丝细密,车流人流在雨里穿梭,打着伞的人和不打伞的人,表情截然不同。木樨园,似乎算是人流比较集中的地带,除了图便宜来买打折货的,更多的是来转悠消磨业余时间的人。对于普通工薪阶层来说,逛木樨园时心理上更有优越感一些,即使月薪两千,也可以来这放心大胆的烧一把品,三五十块一件甚至一套的衣服,让人更容易亲近一些。
东三环不是很遥远,但也许因了雨的缘故,车速显得很慢。晃晃悠悠的境界里,再加上旁边晚报老头悠然的睡姿,我的上眼皮和下眼皮也开始纠缠不休。
镜子女孩在我前面下了车,跟我同一站。晚报老头偶尔睁一下他的惺忪睡眼。我下车,得倒一趟地铁才能到见面的地方。镜子女孩在我的前面摇曳着,旁若无人。镜子女孩也是去倒地铁的。
一号线,四惠方向。镜子女孩跟我上了同一趟地铁。我们那一站上去的人是绝对不会抢到座位的,有搁脚的地方就算不错了。镜子女孩站我前面,我们的直线距离大概只有5厘米,但她并不在意我的存在。她的眼光还是望向窗外,虽然地铁的窗外是看不到什么东西的,但她还是那么执着地望着,像在执行一次FBI的特派任务一样。
我的手紧紧地拽住拉环以防身体乱晃,但前后左右的人们却并不都能有机会拽着拉环,所以想很坚定地站着不动,几乎是不可能的。
地铁加速或减速的时候,车厢里的人就都顺着同一个方向倒去,奇怪的是,我往前倒去的时候镜子女孩竟然保持站立的姿势没有晃动,我的下巴磕在她的后脑勺上,很疼。我相信她肯定比我疼得厉害,但她却并没有一般女孩那种疼痛时发出的大呼小叫,她只是轻轻地转过头,瞥我一眼,然后又迅疾地转过去了,就像我磕的是别人的脑袋一样。我本来想说对不起来着,但她的这种漠然的态度把我的对不起顶回到肚子里去了。不过在她瞥我的那一瞬间,我有一个惊奇的发现,她的眼睛不再是一个蓝一个黄了。这好像真的有点吓人,多亏地铁里的灯光足够亮,要不然我真的会以为遇见了狐妖之类的。不过我还有个令人欣喜的发现:镜子女孩在地铁里看起来比在公交站的时候漂亮了好多。
下车的时候,镜子女孩还是跟我一站,还是走在我的前面。这一路,前面老有个美女晃来晃去。我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且自走着,向着已经不远的约会地点。我知道此刻有人已经在那家宽敞明亮的饭店里坐着等我了。
镜子女孩不知道什么时候在我的面前消失了,我到了饭店的门口,在门口的垫子上蹭了蹭鞋底,往门里走去,一眼就看见我要见的人在一个小桌子边坐着,一件火红的上衣,很耀眼地跃入我的眼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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