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烟为信
作者:老猛
我是个老头,我是个拣破烂的老头。
我是个没头发的老头。他们说没头发的老头分两种:一种是太聪明了把头发掉光的,另一种是太色了把头发掉光的。我不知道我属于哪一种,反正我没头发,洗脸的时候可以顺手牵羊用香皂洗头,省洗发水省理发费。不过费帽子,我习惯戴帽子,企图掩盖自己的苍老以及沧桑,
我很年轻的时候曾经暗恋过好多回,以致落下了暗恋的病根。
第一次大概是12岁的时候,每天上学路上,前面总会有一个漂亮的姐姐花枝摇曳的甩给我一个魅惑的背影,我甚至从来没有看见过她的脸,唯一深刻的印象就是她的腰很圆腰下面那两个东西也很圆,腿很圆。很圆,我以为就是世界上最漂亮的美女所应该拥有的最不可或缺的本钱。
知道有一天我再也看不到圆的姐姐时,忽然有一种沉重的失落感压在胸腔以及腹腔的某一个部位挥之不去。那不是痛,也不是痒,但绝不是无关痛痒。
心情灰暗了至少250多个小时。
第二次记不太清了,大概是一个很S的侧影,这时候开始懂了,原来胳膊也可以很圆,还有前面那两个东西也可以很圆。
第三次,有些直接了当,我看见了两个极具感官刺激性的裸露的小腿,晕倒的感觉,一点都不爽,还不如多看几眼小腿上面的漂亮的花裙子。一些细碎的小花,乱七八糟的撒在一匹布上,看得人眼花缭乱。
第四次第五次第六次…………………………第N次。
我在角门拣破烂的时候不小心又被砸中一次。
那是个很瘦但很圆的女孩或者已经不孩了。
砸得我眼睛流了不少泪,也许本来应该流口水的,但是人老了,唾液分泌有问题,就改流泪了。
我又暗恋了。老毛病不分季节,乱犯。
我拣破烂,风把我的帽子吹地上了,那女孩摇曳到我身边,以为我要饭的,往我帽子里扔了一块钱硬币。这年头,如此大方的,似乎已经不多了。把我感动得一塌糊涂甚至好几塌糊涂。
我拣起帽子,硬币揣兜里,也许硬币上有好闻的味道,我没敢闻,怕别人看见了说我很流氓。
那女孩摇曳出有十几米的时候,我忽然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
事实上我什么也没做,我只是尾随在她的身后,跟踪。
她到家了,是一个小区里的地下室,没窗户,很阴暗很潮湿很便宜的那种。
住这样的地方,难怪心好,等绑上大款住上别墅了,还会往破帽子里扔钱吗?估计不会,那时候她肯定刷卡了,身上不会有零钱,也绝不会往帽子里扔卡,也许会扔充过值的卡。
我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目的跟踪她的,我不会喜欢她这样的,太瘦了,我喜欢胖的,圆乎乎的,看着抱着都舒服。她这样的估计会很硌。
我是个拣破烂的老头。
我依然拣破烂,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我在一个垃圾桶里掏来掏去,感觉有个东西烫手,看了,是个没灭的烟头,很长的,不知道哪个败家玩意扔的,糟蹋粮食。
我把它掐灭了,下意识的装兜里了。谁知道那家伙有没有艾滋病,我是绝对不会抽它的,但是还是装在了兜里。
前面有个出租车撞人了。
一匹布上撒了一堆细碎的小花,乱七八糟的。很惹眼。
两条圆圆的小腿露在外面,很扎眼。
一只脚光着,高跟鞋甩出去好几米远,鞋跟很高的那种,鞋跟也很圆,断了。
眼神乱乱的,很可怜。
是她,我跟踪过的。
出租车司机下来问她,她说没事,你走吧。
司机走了,可她自己却站不起来。
天色已晚。
我把眼睛里流出来的那些水用我的破衣袖擦了。过去扶她起来,要背她,她没拒绝。
我背了她,径直往她家走。她都没有惊讶,在我背上只发出不太均匀的呼吸。
到门口,她给我钥匙,开门进屋放她到床上,很流畅的动作,很协调。
很温馨的小屋,香香的。我的破烂装束显得很不协调。
给她倒了杯水放到床头,转身准备走。
她说:等等。
她说:我知道。
我说:知道什么?
她说:我什么都知道。
她说:我知道你。
她说:你可以。
她说:留下。
我想留下,我知道她知道了什么。但一个拣破烂的老头,不可能。
我走出好远,我不想走。
我转身回去,到门口站住。
站着,很久。
也许有很多思考。
她,有些神秘。最起码我应该有些钱付给她,可是我没有。
暗恋被人捅破是很羞愧的。
我摸摸我的两种可能的光头。
我掏兜里,没钱,有个烟头,大概很高级的,有外国字。
没钱,我把烟头掏出来,弄的整齐些,放在了她的门口。我本来是想写个条的,可是没有纸和笔。
她很聪明,她什么都知道,她一定能明白我的意思。
望了烟头好几眼,我还是使劲转身走了。
后来再也没有见着她,打听了,她一个人,没有父母,不知道靠什么生活,她父亲曾经拣过破烂,被车撞到另一个世界去了。
她父亲是为了拣一个还冒着烟的烟头钻到汽车底下去的。
第N+1次。
我是个没有头发的老头,但是眼里老有水出来。不是口水的那种,只是一种莫名的情绪,与爱情无关,但与爱有关,与情,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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