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州曲）七月莲荷情

文|01一线

晨露将凝时，我已踩着沥青路往城市两处公园的荷花地走去。七月的风裹着水汽，把远处稻田的清香揉碎，混着荷叶的甘冽一同送来。远远望见那片绿云铺在水面，心就先软了三分——每年这个时候，莲荷总要把整个夏天的热闹，都搬到这方池塘里来。

绿盖千层

森林生态公园塘边、西接庐陵文化广场的龙湖上游，这两处的老柳树把枝条垂到水面，像在给荷叶系上绿丝带。刚出水的新叶卷着金边，被晨风吹得轻轻摇晃，活像襁褓里的婴儿在伸懒腰。那些舒展的大荷叶却端凝如佛座，叶心盛着的露珠滚来滚去，偶尔碰在一起，就“叮咚”一声跌进塘里，惊得躲在叶底的小鱼窜向深处。

正午的阳光最是慷慨，把荷叶晒得发亮。站在岸上望去，层层叠叠的绿浪里，藏着无数细碎的光。有蜻蜓停在卷叶尖上，红的、黄的、青的，翅膀煽动时，像撒落的金粉。偶有白蝴蝶飞来，翅尖沾着藕花的香气，在叶间穿行了半日，竟也染上一身碧色。

暮色漫过来时，荷叶渐渐换了模样。边缘的锯齿染上暮色，叶梗在水里的影子变得绵长。晚归的水鸟掠过水面，翅膀扫过荷叶，带起一串水珠，落在另一片叶上，惊起更多细碎的震颤。这时坐在塘边的老树下，能听见荷叶舒展的轻响，像谁在夜里悄悄展开绸缎。

红妆万点

最先开的是几株白荷。花苞像沾了月光的笔，在绿浪里轻轻一点，就洇开一片清辉。清晨去看时，花瓣上还凝着夜露，风过时抖落几滴，落在荷叶上，竟分不清是露还是泪。全开的花朵却端庄得很，层层花瓣托着嫩黄的莲蓬，像披着素纱的女子在临水照镜。

粉荷开得最热闹。花苞鼓鼓囊囊的，像胭脂盒里没拆封的脂膏，风一吹就红透了尖。才开半朵的最是娇羞，花瓣半卷着，露出一点点嫩黄的蕊，倒像是怕见生人，故意遮了半张脸。全开的则把胭脂水粉都泼洒出来，红得透亮，花瓣边缘泛着粉白，像是被日光吻褪了色。

最稀罕的是那株红莲。藏在塘中央，不与别的花争艳，却自有一种烈性。花瓣红得像燃着的火苗，连花蕊都是橙红的，风过时摇摇晃晃，倒像是要把整个池塘都烧起来。有一次暴雨过后，别的花都垂了头，独它还昂着花瓣，水珠在红瓣上滚动，竟像是血珠子在滴。

吉安县城这两处公园的红莲占多数，只是开花要晚点。但是，到了七月，它们便竞相争艳，给公园树起最美丽的风景，吸引着游人前来拍照取景。

塘边旧影

卖莲蓬的老婆婆总在午后出现。竹篮里的莲蓬带着露水，绿莹莹的像装着一篮星星。她坐在老柳树下，手里剥着莲子，嘴里哼着老歌。有孩子跑过来，踮着脚要够最大的那个咕咚，老婆婆就笑着摸摸孩子的头：“慢些，当心刺儿扎手。”剥好的莲子递过去，清甜的汁水混着老婆婆的体温，在舌尖化开时，竟比塘里的风还要凉润。起初，我还怀疑她的莲蓬就是公园里采摘的，后来才知道，莲蓬是她自家荷塘里的。因为公园里的莲蓬是不允许私家开采，为满足一些游人对莲蓬的需求，她就从市场摆摊点直接提到这里来了。

老婆婆住在附近郊外，她的模样让我想起小时候经历过的一处气象：某个村子的荷塘，邻家的姑娘爱来塘边洗衣。木盆里的衣裳浸着皂角香，捶衣棒敲在青石板上，“砰砰”的声响惊飞了叶上的蜻蜓。洗到薄纱衣裳时，她总要格外轻些，怕力气大了，会揉碎了倒映在水里的荷花影。那次我只是路过，见她把晾衣绳系在柳树上，衣裳在风里飘着，倒像是给荷塘系了条花腰带。

小时候，我曾在老家溪边种过藕。清明前后把藕种埋进淤泥，听大人说，要埋得深些，根扎得稳，夏天才能长得壮。七月荷花涨满溪时，我就搬个竹凳坐在溪边，隔着垂柳看半天。有蜻蜓落在荷尖上，就想着去抽网，虽说荷花娇艳，但骨头里硬着呢。

雨里风情

骤雨来得急时，荷叶最是从容。豆大的雨点砸下来，叶心先兜住几颗，待积得多了，就轻轻一侧，让水珠顺着叶梗滑进水里，自己倒安然无恙。花瓣却受不住这般急雨，纷纷低下头，把花蕊护在怀里，倒像是母亲护着怀里的婴孩。雨停后再看，花瓣上沾着水珠，更显得楚楚可怜。

毛毛雨里的荷塘另有一番景致。细雨像筛过的银粉，落在荷叶上连成细珠，风过时轻轻摇晃，却总也不坠落。荷花在雨雾里半隐半现，红的更艳，白的更净，倒像是水墨画里晕开的色块。这时撑着伞在塘边散步，能听见雨滴打在荷叶上的“沙沙”声，混着远处的蛙鸣，竟像是谁在弹一首无字的琴。

雨后的清晨最是动人。荷叶上的水珠还没散去，阳光穿过来，把每片叶子都照得透亮。有露珠从叶尖滚落，在空中划出一道银线，坠落时溅起细小的水花。塘边的草叶上沾着水珠，倒映着荷花的影子，倒像是把整个荷塘都搬进了水晶里。

月下清辉

月亮爬上树梢时，荷塘就浸在银水里了。荷叶的影子在地上晃来晃去，像谁在铺展一匹揉皱的绿绸。荷花的香气在夜里变得浓稠，顺着月光流淌，沾得满身都是。偶有晚风吹过，荷叶互相碰撞，发出“沙沙”的声响，倒像是花神在夜里低语。

有萤火虫飞来时，荷塘就成了童话里的世界。小小的光点在叶间穿游，停在花瓣上时，像给荷花别了枚金簪；落在荷叶上，又像是叶心滚出的碎星。有一次我蹲在塘边，看一只萤火虫停在红莲上，红的花，绿的叶，亮的光，竟像是把日月星辰都聚在了一起。

夜深时，塘里的蛙鸣渐渐歇了，只有露水从荷叶上滴落的声音。这时站在荷岸上，能看见自己的影子和荷花的影子叠在一起，仿佛也成了这荷塘的一部分。听人说过：“莲荷是通灵性的，你对它好，它就把最好的样子给你看。”想来这夜里的清辉，原是它留给懂它的人的私语。

离开荷塘时，暮色已浓。公园的路灯亮了，光透过柳叶洒在水面，像撒了一把碎银。有晚归的蜻蜓停在我的肩头，翅尖还沾着藕花的香气。忽然明白，这七月的莲荷哪里只是开在水里，它早把根扎进了夏日的骨血里，扎进了每个爱过这一池热闹的人心里。

来年夏天，我还要来赴这场相约。看新叶初展，看粉荷盛开，看老婆婆的竹篮里又盛满莲蓬，看月光再一次把荷塘，变成一个温柔的梦境。

感慨七月莲荷，今以一组散曲小令抒发此情。欢迎大家点评！

〔双调·水仙子〕荷香风（通韵）

乡村建设绿葱盈，伊甸风光染画屏。芙蓉出水池塘映，接天演义升，清新、博鹭流莺。蜻蜓舞，蝶恋行，万种风情。

〔正宫?凌波曲〕睡莲

芙蓉出水，碧叶垂帏，青盘承露抱烟霏。芳心半启。鱼吹细浪摇仙袂，蜜停瘦蕊凝香味，月明倒影浸琉璃。尘心渐弭。

〔正宫?醉太平〕莲荷情韵

红英朵朵，翠叶窝窝，碧波摇碎紫霞荷，风前漫歌。婉如仙子钟情我，仿佛闺蜜贴心诺，依稀许事付清波，情丝暗拖。

〔双调?骤雨打新荷〕夏荷

绿叶丰头，涨成盘碧守，指露温眸。粉尖初绽，骤雨弄娇羞。偶遇红蜓爆点，还碧径鱼虾轻逗。迅往构，清香暗许，紫翠闲愁。〔幺篇〕堪酬月华似昼，照琼姿绰约，影动波流。临仙捧袂，萤火缀枝头。听取蛙鸣四野，伴残雨点滴初休。沉醉久，凭栏忘归，夜色温柔。

〔南羽调•月中花〕池中莲韵

青盘擎露，红杏凌波立炷。沐风暗香散幽微，透日水清姿贞素。鱼游逐，往叶戏、惊珠露。暮云下、烟魄池塘，渐映蟾光布。风引露行，雨怀仁普。仰荷日出浮，赏心随花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