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苗家喝碗蝌蚪汤

达汉吉

    一

    清明时节，我回到自己的故乡——融水苗族自治县安太乡培地村，亲人们用来迎接我的是难得一见的苗族蝌蚪汤。

    蝌蚪是蛙、蟾蜍、蝾螈、鲵等两栖类动物的幼体，它们生长在苗家的水田里。每年春天，当高山上的冰雪融化了，河里的溪流开始上涨，这时，水田里便长出一群群蝌蚪来，走近一看，黑压压一片，一道极少见的风景。

    蝌蚪又有活师、蛞斗、活东、虾蟆子、水仙子等名称，用蝌蚪煮成清汤，能清热解毒，治疗疮肿。《本草拾遗》曰：“虾蟆儿生水中，有尾如鮽鱼。取青胡桃子上皮和为泥，染髭发一染不变，(其)卵主明目。”《本草纲目》曰：“蝌蚪生水中，虾蟆、青蛙之子也。状如河豚，头圆，身上青黑色，始出有尾无足，稍大则足生尾脱。俗三月三日，皆取小蝌蚪以水香之，云不生疮，亦解毒治疮之意也。”

    由于蝌蚪生长时间短，平常很难碰上，因而，被视为是苗族款待客人的山珍佳肴。

    二

    苗族制作蝌蚪汤，过程相当复杂。

    首先，必须亲自下田捕捉。春节过后，在雨季来临之前，苗族群众便成群结队，来到靠近山岭的水田，仔细地察看水田里蝌蚪的数量，如果蝌蚪确实很多，又比较肥壮，就找来树叶，丢到田里，让小蝌蚪钻进去躲起来。于是，人们开始放开田水，待田水放干了，便捞起裤脚，背起竹篓，下田捕捉蝌蚪。一般情况下，成年人每天能捕捉到3-5公斤蝌蚪。

    其次，必须用清水喂养几天。蝌蚪食用田泥及腐烂树叶，如果不用清水喂养几天，把蝌蚪胃中的食物消化掉，食用起来就觉得特别的苦。苗家人一般是用清泉喂养蝌蚪的，通过几天的精心喂养，小蝌蚪通体透明，变得十分的干净。

    第三，必须选好配菜。苗家人吃蝌蚪，一般到山沟里采撷野生的薄菏和韭菜，这两种野菜，都具有清凉习性，与蝌蚪一起煮汤，能把蝌蚪的药效释放出来，起到相辅相存、相益得彰的作用。

    最后，必须用干柴烧铁锅煮汤。先将铁锅洗干净，架到三角架上，放适量生姜和食油，热锅后加入适量清泉水，开锅后再放入适量糯米酒，同时将配菜倒到锅里，加火到开锅，然后将活泼乱跳的蝌蚪倒入锅里，稍加翻锅，立即收锅，这时才能加入适量食盐。如果在野外，还有一种特别的煮法，就是洗好一个石窝，放好清泉、配菜和蝌蚪，在另一边烧火，放几颗鸡蛋大小的辉绿岩，烧红后放到石窝里，石滚水开，即可食用，味道特别的鲜美。

    三

    苗家人喝蝌蚪汤，一般选择在晚饭。

    喝蝌蚪汤时，不能同时吃狗肉、牛肉、羊肉、腊肉及鱼肉和虾等，也不能喝酒，尤其是啤酒。因为在苗家人看来，喝蝌蚪汤是为了清火解毒、治疗疮疾、强身健体，既然如此，凡是与蝌蚪汤习性冲突的其它食物和饮料，均不能同时食用。

    苗家人在晚饭时喝蝌蚪汤，目的是经过晚上的慢慢消化，确保蝌蚪汤进入人体后，能够吸收转化、发挥特有功效。因此，苗家人喝蝌蚪汤时，一般不请客，也不安排其它社交活动。

    为了确保药效，苗家人煮蝌蚪汤时，一般放足材料，加够汤水，使老少都能吃饱喝足。喝蝌蚪汤都是趁着热气，边吹边喝，喝完了汤水，全身都是汗水。特别是身体比较虚弱的长者和妇女，家人总是把锅底的蝌蚪尽可能多地舀给他们。有些年份，家里如有疮疾病患者的，父母亲还专门抽出时间，捕捉蝌蚪，使老少能够喝几次蝌蚪汤。

    四

    回家之前，由于春节期间喝酒过量的原因，我的胃一直不舒服，爱人多次催促我吃胃药，可能是事情太多的缘故，竟然忘记了吃药。

    回到故乡，和亲人们连续喝了几天蝌蚪汤，胃病不知不觉就好了。不仅如此，困惑我多年的背部青春痘，也悄悄地消失了。我问爱人，蝌蚪汤竟有如此特效，她笑笑说：“蝌蚪汤不仅能治疗疮疾，它还是你们男人的加油站，喝蝌蚪汤百益而无一害！”

    返回南宁的路上，我想，明年清明，还是早些返回故乡，兴许，还能喝上苗家人那碗清香无比的蝌蚪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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