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告右丞魏征私其亲戚，上使御史大夫温彦博按之，无状。彦博言于上曰：“征不存形迹，远避嫌疑，心虽无私，亦有可责。”上令彦博让征，且曰：“自今宜存形迹。”他日，征入见，言于上曰：“臣闻君臣同体，宜相与尽诚；若上下俱存形迹，则国之兴丧尚未可知，臣不敢奉召。”上瞿然曰：“吾已悔之。”征再拜曰：“臣幸得奉事陛下，愿使臣为良臣，勿为忠臣。”上曰：“忠、良有以异乎？”对曰：“稷、契、皋陶，君臣协心，俱享尊荣，所谓良臣。龙逄、比干，面折廷争，身诛国亡，所谓忠臣。”上悦，赐绢五百匹。

《资治通鉴》卷192

［注释］稷：后稷。传说为古代周族的始祖，尧舜时为农官教民耕种。契：传说为商的始祖。曾助禹治水，有功，被任为司徒，掌教化。

［译文］有人控告尚书右丞魏征袒护他的亲戚，唐太宗派御史大夫温彦博去审查，没有发现证据。温彦博报告太宗说：“魏征做事不拘小节，不远远避开可能引起嫌疑的事，虽然没有私心，但也有可以指责的地方。”太宗让温彦博责备魏征，而且说：“从今以后，做事也应当注意细节。”有一天，魏征入宫朝见太宗，对他说：“臣听说君主和臣下好比手足同体，彼此之间要真诚相待；如果君臣上下都只注意这小节，那么国家是兴是衰，还不能知道，臣不敢接受皇上这个命令。”太宗霍然醒悟地说：“我已经后悔了。”魏征再次叩拜说：“臣有幸能为陛下尽力，希望让臣成为良臣，不做忠臣。”太宗说：“良臣和忠臣有什么差别吗？”魏征回答说：“后稷、契、皋陶，他们与君主同心协力，共同享受尊贵荣耀，这就是所谓良臣。龙逄、比干，在朝廷直谏，当面指出帝王的过失，自己被杀，而国家也灭亡了，这就是所谓忠臣。”太宗很高兴，赏给他五百匹绢。

［题解］这是贞观元年十二月，唐太宗与魏征等人的对话。魏征提出的良臣、忠臣问题，实际上也是明君、暗主的问题。没有明君就是良臣，即使是良臣，遇到暗君也要变成忠臣，魏征希望太宗不要成为夏桀，商付那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