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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段时日颇看了些关于《红楼梦》的书，更感觉出《红楼梦》的奇妙之处。如果用东西方比较文学的观点阐释，还很难从西方小说中找到类似作品。《红楼梦》很东方，很中华，因此它的所有东西几乎都带有东方式神秘，跟西方实证主义或者当代写实著作差异甚大，围绕它的各种争论不绝于耳，而且大都能找出理由自圆其说一番。

今天在机场翻到一本书，竟然说《红楼梦》作者其实是曹雪芹的父亲。但此前所有考证在雪芹生父一点上均无异议，即：其父过世时雪芹尚在母腹之中。仅当了两年江宁织造的曹父能在公务如此繁忙情况下操持这部巨著，如果属实，其能力令人匪夷所思。他几乎要相当于今日十个海岩了。

几天前还认真看了看陈寅恪先生的《柳如是别传》，这部书不太好读，我最早喜欢也是因为在寅老际遇中这本书地位极其特殊，要了解他整个思想，这本书非看不可。缘起里面以“一粒红豆”寄托陈寅恪撰述此书发轫，所要彰显的当然还是“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主旨。无关本题，不赘述。

尤其引起我兴趣的是陈寅恪多次提到《红楼梦》，提及《红楼梦》中人物与其他现实人物或者文学人物之关联，毕竟陈先生是史学家，他分析一部文学著作也更多从历史的横纵向对比，因此难免有几分“评论家”言，更多带有出于其学术背景或者家世渊源的想象。但寅恪先生又确确是“天纵英才”，它的很多揣测性话语也大多能一语中的，能指与所指异常丰富，才气四溢，很多提法十分有创建，引人深思。

比如，他说：清代曹雪芹糅合王实甫“多愁多病身”及“倾国倾城貌”，形容张崔两方之词，成为一理想中之林黛玉。（《柳如是别传》中册572-573页）这一说法虽以无实证之推敲得之，但暗合鲁迅讲自己阿Q人物由来也是糅合多人样貌、性格的“作家言”，某种程度上契合创作心态。这样“孤明先发”之见，在其他人那里从未得见。他还明确说：河东君就是林黛玉；同时，她也象王熙凤。寅恪先生的跨时代文本阐释，实际上更多的是在指引路向。用现代的话翻译，或者用鲁迅的话类比之就是：林黛玉就是张生的身体状况，加上崔莺莺的外貌的混合体。

当然，好事之人会从林黛玉是男性跟女性混合体的角度想问题，但是否“男带女相”或“女带男相”从来都是传统相面观的重要指标，并无多少可以猎奇之处。我从陈寅恪对林黛玉来源的猜想得出如下粗浅推论：

《红楼梦》的伟大之一是它的每个主要人物都是前世经典中人物之混合体，因之特别华夏，特别个性，特别生动，特别有生命力。

谭飞/文(题图照片为三联版《柳如是别传》书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