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坐在办公室里,正为零碎琐事而头痛。
对面办公室里一个高个子小伙突然说:楼上什么东西掉下去了!高个小伙从窗口探出身子,看了看楼下的空地——他看到在楼下的一小块绿地里躺了一个人:有人跳楼自杀!
我们单位的办公室在马甸桥旁边。我的办公室朝南,位于7层。高个小伙子在朝北的办公室,跳楼的人是在7层以上。
单位里的年轻人涌到北面的窗户察看。不到十分钟,警察就来了。
突然有人说:为什么不去拍下来?
警察一定没有料到,摄像机这么快就到了现场。
过了一会,一个女孩对我说:我刚给《新京报》打了电话,给报社提供线索有300元奖金。但是,报社说,已经有人报过了。300元泡汤了。
我给下楼去拍的摄像师打了一个电话,他说死者是一个男的,从9层跳下来的。据说跳楼者欠了很多钱,债主就在9层。也许他今天是来同债主谈条件,但是没有谈拢,被逼还债的压力不是每个人都能承受的,所以,他选择了这种方式。当然,我们没有到9层去看看债主到底是什么人,因为,跳楼是真实的,原因都是猜测。我坐回我的办公桌,回到没有做完的工作中。对于这件跳楼的事情,突然没有了兴趣,感觉自己有点冷血。
我对大家说:又是一个被生活压力压垮的故事。
让警察去搞清楚原因吧。急救车也来了,停在旁边没有动静,看样子已经没有抢救的必要。
过了一会,我到隔壁的办公室安排明天的工作,发现几个年轻人在办公室里点起了香烛,她们说这幢楼是个凶宅。我说,我就是菩萨,怕什么。
我让一个编导把上午拍摄的采访内容拿给我看一下。独自坐在机房里,把素材看了一遍,我已经忘了刚刚有人跳楼的事情。看完后,带子往后多走了一点,画面居然就是刚才跳楼者躺在小花园里!原来摄像师就是用这盘带子抢拍的!
一个编导说:我们可以做一期关于自杀者的节目。我说:你想把这个东西留下来作素材吗?她说:我要把它抹掉。她真的抹掉了。
亲眼见到有人跳楼自杀,这种经历在每个人的生活中并不多,但是,一条生命在我们的眼前消失了,我们内心的颤动不超过十分钟,因为,这个人与我们的生活几乎一点关系都没有。有人在离我们很近的地方跳楼自杀,这种画面与巴勒斯坦发生的流血事件差不多,只是一条新闻而已。还有好多焦头烂额的事情等着我们处理呢!那个被压力压垮的人,采取了这种方式,对于他来说,是否算是一个解脱?我走到窗户边,对依然趴在窗户上看的人喊道:千万不要想不开!
今天晚上要加班写文案。
我突然又想起了那个跳楼的人:本来他打算今晚干什么?为什么我们会那么冷漠?我决定,必须写点东西,记住这个跳楼自杀的人。我所能做的,大概也只有这些。
突然想起,本来约好今天要打一个重要电话的,由于下午的变故,还是忘了。明天再说吧。至少我们还有明天,那个人已经没有明天了。他的亲人今晚将如何度过?心头一阵抽紧,我仿佛看到了眼泪。
活着的人们,多多保重自己吧。如果有天堂,也不在楼下。天堂应该就在我们每一个快乐的日子中,在我们身边共同快乐的人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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