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属牛,已经过了七个本命年,生活依旧可以自理。老妈离开我们两年多了,陪着耄耋之年的老爸聊天、走路是最主要的内容。不断地重复回忆往事是每个老年人聊天的特征,老爸也不例外。老爸是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到新疆的,在兵团农六师落脚。记录一下老爸最近提起的几件事情。
其一、寒冬腊月修水库。
有一批兵团六师的人,赶着羊群,目的地是去木垒方向的,走到“一棵树”(下兴湖)那里遇到大雪,雪实在太大,牛羊也走不动了,听闻这里有几百亩地可以种植,就扎营在“一棵树”(下兴湖),这里成为后来的农业营。因为缺水,就修水库。“上兴渠、下兴湖”,上游要修好引水渠道,中下游要筑坝聚水成湖没水就修水库。下兴湖这个地名,蕴藏着人们对水的期盼。1959年由农六师天山五场初建,经1964年农六师、红旗农场续建的这个水库,就取名下兴湖水库,水源主要是发源于博格达峰的东大龙口河。
1959年的冬天,由天山五场场长和政委带队,抽调了猛进农场(现六师一一团)、十三户农具厂、小洪沟煤矿、养禽场、师医院等单位1400余人的筑库大军,组成8个分队,在五六十厘米厚积雪的荒原上,在零下40多摄氏度的环境中,用铁锨、十字镐、挑筐、爬犁从百米远处运土筑堤。他们顶着星星、冒着凛冽的寒风,通宵达旦地施工。在他们的心中,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必须在次年开春前筑起坝体,抢洪蓄水。老爸也是这次被抽调到水库工地的,水库完工后大部人就留在下兴湖工作生活了。
其三、工作调动。
在八十年代初期,高考火热起来,每家都以有大学生为荣。老爸调任机务连。当时机务连年亏损,调去那年还亏1万1,老爸升任指导员,负责全面工作。团里下达的任务是逐年减轻亏损,第二年允许亏4000,如果盈利,则盈利分成,结果盈利五万,但没有兑现诺言,又干一年,调到营部,升任营级,老爸不愿意去就职。老爸想去团部,主要想解决孩子到团部上学的问题(家距离团部有20多公里,教学质量较好),未果,第二年便调离去外地,在供销公司工作,因与北京555啤酒厂118万合同款晚到了几天,就挨批了,后来由供销公司调任机关工作,快到退休的年龄,恰好有内退政策,待遇不变,于是老爸选择提前退休。
其四、兵团的知识分子
我原以为,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文化人较少,老爸算是文化人。与老爸聊天,才知道,那个时候兵团的文化人,相对还是比较多。在我们那里的人员,主要由复员军人,参过军的,支边的,管教新生的,自流人员等等组成,来源成分比较复杂,其中不乏知识分子,只不过有些人由于出生问题或者家庭背景,都从事体力劳动受教育中。
其五、安家安心
一人的命运跟国家形势息息相关,就像树叶在海里漂泊。先治坡后置窝,安心需安家,起先兵团几乎是男性的天下,有少许女性,于是在五六十年代,政府发100元的路费,有家属回家带来,没有家属的回去找,然后带回来安排工作。当然也有8000湘女上天山的一幕幕。老爸就把老妈接到新疆,那时的生活非常简单,但吃饭是不成问题的。连队对于先进人物,还是政治奖励为主,即一个奖状,物质奖励就发铁掀,镰刀。购买布需要布票,有些还要有证明,譬如黄色布料只能有军人证件才能买,后来就都放开了。
其六、眼泪与遗憾
老爸说,他一生中没有流过几次眼泪。其中一次是老爸出差从武汉回山东老家,奶奶有点糊涂,都不认识老爸了,直到说“我是晨生的爹”,才认出来,老爸难受地流出眼泪。
老爸的遗憾是没去三江源和西双版纳。他说,年轻是没钱也没时间去,钱不愁的时候,年纪大了又去不了了。这两个地方一直是他的梦想,他说,三江源是长江和黄河的发源地,西双版纳是最美的地方,这些都是从报道里知道的。
老爸是秋天出生的,今已入秋,老爸说,他已经开始吃86岁的饭了。“不服老”是老爸的特点,今年开始,老爸的记忆力明显下降,开始忘事了,前几日水龙头就忘记关了。听力也开始下降,说话需要大声。前日情绪不好时对我说:一个耳朵给我说脑子不行了记不住,另一个耳朵给我说耳朵也不行了听不清。一种无奈的语气,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说,这是生命的规律。他说:知道知道。然后从沙发上起来,背着手踱着步,接着聊。
加载中,请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