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提示：

    故城，顾名思义，就是过去的城市。只要稍加留意，就会发现不少地方都有叫“故城”的村落，我省的衡水市甚至还有叫故城的县。远的不说，就在石家庄境内，就有四个县内有故城村。这个被多次使用的名字，无不代表着这里曾经是一个城市，是相当大的地域范围内的政治、经济和文化的枢纽，只是在后来的发展中，逐渐没落，枢纽转移别处，而这里只留下一个“故城”的名号，代表着一份远去的荣光。

    在元氏县城西北十余公里，有一个1300多口人的小村，便叫故城村。2000多年前，这里城垣壮丽，管辖河北中南部的大片土地。市井的繁华从战国绵延到唐朝初年，隋末农民起义军刘黑闼率领大军攻破了这座古城，而元氏县治也随之迁走，那些舞榭歌台上的风流，一点点地被雨打风吹而去。

1、元氏县名与故城村相勾连

     元氏县殷村镇故城村位于太行山东麓，这里一马平川，沃野千里，从战国时期，便为诸侯王所重。

     曾任元氏县政协主席的史全斌对这块土地上的历史了若指掌。“元氏这两个字开始出现在历史记载中，便跟故城村有关。”史全斌说。

     这一记载出自《史记·赵世家》：“（赵孝成王）十一年，城元氏。”意思是说，赵孝成王十一年，也就是公元前255年，在元氏这个地方筑城。司马迁大概不会知道，他的记录，第一次让元氏进入有文字记载的历史。司马迁之后的又一位史学大家班固也记载到了元氏的历史。在《汉书·地理志》中，班固写道，因为赵惠文王的长子、赵孝成王的张兄“元”管理此地，所以此地便称为“元氏”。

     “赵公子元作为长子，不远数百里来到元氏。他最初居住的地方在现在的元氏县封照村，并非现在的故城村。封照村位于封龙山之阳，虽然风水不错，但是因为山区交通不便，对政治统治不利，数年后，搬迁到20多里外的故城村。”史全斌说，赵公子元的选址肯定是经过精心选择的。故城村南有金水河，取水便利，加之地处平原，降低了筑城成本。

     赵公子元是如何治理他的封地，这块地方又发生了哪些惊心动魄的往事？现存的史料付之阙如。赵公子元和他的后代的统治没有延续多久，地处西北边陲的虎狼之国秦国便横扫六国，在公元前221年统一了全国。赵公子元苦心经营的元氏城也便进入秦国的版图。

    秦朝实行郡县制，元氏所在的恒山郡郡治设在东垣（今石家庄桥东区东古城村）。不过，东垣的政治中心地位很快被一场战事改变了。

2、常山郡城里的宫闱秘史

    老百姓的安稳日子没有过多久，秦末农民起义便风起云涌，秦国的暴政也走到了边缘。被横扫的六国王室们，纷纷做起了复国的美梦，甚至在高祖建立汉朝后，一些诸侯王室仍然心有不甘，四处作乱。汉高祖三年，韩信率大军从太原到井陉口，追赵军于元氏城南的泜水（今元氏城南的槐河），活捉赵王歇，斩陈余，彻底剪灭了赵国的复辟势力。而此时，久经兵燹的东垣逐渐陷落、衰败，政治地位摇摇欲坠。

    扫除赵国残余势力的喜讯传来，高祖龙颜大悦，当即将恒山郡郡治从东垣南徙至赵公子元营建的元氏城，管辖周边十八县：元氏、石邑（今鹿泉）、灵寿、九门（今藁城九门）、井陉、房子（今高邑、赞皇、邢台临城各一部）、平棘（今赵县）、鄗（今高邑东部、宁晋、柏乡各一部）、关（今栾城）等。

    “恒山郡管辖范围广大，而作为政治中心的元氏城的规模也是惊人的。”史全斌介绍，元氏城城墙范围内面积约一平方公里，相当于1500亩地。这在2000多年前的时代，可以算得上一个相当大的城池了。

    以往，我们只知道这个地方的城头变幻大王旗，统治者如走马灯般来了又去，但对他们的故事，我们始终没有看到一件。时光流转到汉文帝年间，此时，因为避皇帝刘恒的诲，恒山的名字已变成“常山”，又因常山的统治者刘舜是王室后代，此地成为封国。常山宪王刘舜，是汉景帝最为宠爱的儿子。在宫廷时，刘舜便骄纵怠惰，屡犯奸淫，但父亲却以其年幼为借口，一再宽恕他的放纵。当他离开京城，来到遥远的常山时，天高皇帝远，刘舜愈发骄奢淫逸，以致家风颓败，儿子刘勃也如其父一样屡犯禁忌，世所不齿。

    元氏城里，藩王和他的子嗣们正日日饮酒作乐，到赌场豪赌，还与女子乘着马车在大街上呼啸而过，引得城里的路人纷纷侧目。这就是藩王的儿子？百姓们为藩王儿子刘勃的行为感到诧异。此外，刘勃还对犯人感兴趣，专程来到监狱，听犯人们讲述他们的人生往事。赌场，装饰豪华的马车，曼妙的歌舞，和专政的监狱，凡此种种，证明常山国都虽然远离都城，但同样是一个富贵地、温柔乡，一个秩序井然的城市，足以让宫廷的王子王孙们大把大把挥霍他们过剩的荷尔蒙。由于妻妾众多，刘勃疏于管理，妻妾关系也是一团乱麻。

    刘勃的事情越传越远，终于传到了京城皇帝的耳朵里。一味宠爱刘舜的汉景帝故去，新登基的帝王汉武帝已经无法忍受河北藩王的放纵。带着皇帝削藩的使命，曾经出使西域的大外交家张骞来到元氏城，查办刘勃。很快，风传已久的传闻被一一证实，刘勃被放逐到鄂西北的房县，不知所终，而曾经让这个纨绔王室念念不忘的常山郡城，也从常山国降格为常山郡。

    念旧的汉武帝仍然不忍看到皇亲流离失所，又封刘勃的兄弟刘平为真定王。但常山郡郡治仍设元氏城。从此，河北中南部出现了两个政治中心共治的特殊局面。这段宫闱秘史，被司马迁原原本本地记录在《史记·五宗世家》里。

    作为郡治长达数百年的元氏城，却没有很快没落。唐朝初年，曾经跟随窦建德闹农民起义的刘黑闼还在这里打了一场打仗，攻破了固若金汤的常山郡城。这证明城里应该还有驻军。但很快，刘黑闼的起义军便被唐军击败。刘黑闼解甲还乡，种菜度日。常山郡城，也成为他最后攻破的一个城池。

    此后，常山郡城似乎隐退了，多少重要的历史事件与它越来越远，以至于唐宋两代，常山郡城里那些破败下去的舞榭歌台和豪门深院，竟然完全被世人遗忘。几百年的时间里，没有人再去书写这个城市的历史和往事。

3、故城村一带流传赵云传说

    由恒山郡到常山国，再到常山郡，元氏城始终是冀中南地区一个强有力的城池。一直到曹魏时期，常山郡郡治才从元氏北迁真定（今东古城），此后，又北迁到现在的藁城九门，再迁到现在的正定城。“这是一条石家庄地区完整的政治中心迁徙图，这张图的源头，可以说就是今天的元氏县故城村。”史全斌认为。

    曾经在三国时期叱咤风云的赵云，便是常山郡人。但是，常山郡地域范围广大，到底是常山郡什么地方的人呢？权威的史书中，只有一句：“常山真定人也。”但与史书记载不同的是，如今，故城村和附近的赵村等地，却流传着赵云系元氏人的说法。“毕竟，赵云的时代，常山郡的郡治确定无疑在故城村。”一直坚持此说的史全斌认为，陈寿写作《三国志》时，常山郡内的真定政治地位上升，知名度高，作者有可能误认为赵云就是真定的。

   故城村旁边有一个赵村，但全村却没有一户姓赵的。村民们称，赵云投奔刘备，与曹操成了对手。但是他的家乡却属于曹操的势力范围，曹操哪能放过？于是赵姓村民要么远走高飞，要么改姓，是想逃过政府的迫害。

    “村民传说，赵云是在封龙山里学的武艺，之后在常山郡城内当武将。去今天的高邑一带投奔公孙瓒后结识刘备，此后便走上了跟刘备闯天下的道路。”史全斌认为，这些虽然是传说，但却有着一定的可信度。

    对元氏的说法，正定方面一直不买账。赵云老家到底是哪，恐怕争论一时还无法完全消弭。

4、升级为国保，遗址保护任重道远

    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今天，只有残存的古城墙在无声诉说着往事悠悠。城墙只有东、南两段，西、北两段已经完全不存。城墙围合的范围里，不见了楼堂馆舍，绿油油的麦田下边，也许还深藏着秦汉的风流。这个四四方方的城市的北侧，便是故城村。数百户村民守候在城市北方，看着两千年前形成的城市一点点枯萎、衰老。

    可是，倔强的城墙却不愿退出历史舞台。它与时间搏斗，伤痕累累，在所不惜。

    记者看到，常山郡城的城墙非常厚，至今仍有三四米的高度。尽管经过2000年风雨侵蚀，但正在城墙脚下，依然可以想见当年其壮丽的场景。“夯土一层一层的非常清楚，用手掰一块，感觉土质非常硬。”史全斌说，有考古专家在考察城墙后说，夯土用小米粥和泥，稳定性非常好。

    64岁村民梁风五热衷搜罗村里的典故。“从前，村里有一座庙宇，有一通明朝弘治年间的石碑。碑文记载，在重修寺庙时，胡姓村民捐来一口钟，也代表胡姓村民正式入籍故城村。”梁风五说，梁姓来故城村比胡姓稍早，80来年的样子。至于梁姓之前，故城村有过什么人，却无人记得。

    梁三岗今年86岁，是故城村男性村民里年龄最大的。他说：“我小时候，城墙东西南三面的城墙还有不少，城墙非常高，用现在的说法就是，有两三楼那么高。更让人惊奇的是，墙顶上非常宽，村民们觉得荒着挺浪费的，还爬到城墙顶上种些瓜果蔬菜。”老人慨叹一声，太可惜了，而今城墙就剩下那么短短的几百米了了。

    曾在殷村乡当书记的史全斌说，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之交，村里修房盖屋时，经常有村民到城墙脚下挖土，觉得能沾上些王侯将相的贵气，将城墙破坏得不轻。此外，修建蟠龙湖水库时，也对城墙造成了一定程度的毁损。

    2005年，南水北调河北段抢救性考古发掘队伍在对常山郡遗址进行考古发掘后，认定这里的有着丰厚的汉代文化遗存。“南水北调工程本来要经过遗址的，但是考古之后，工程为之改线。”故城村党支部书记梁明聚说，这一改线，2000多年的文化遗址得以完整保留。2006年，国务院正式公布常山郡遗址为国家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有一年，老百姓耕地时发现一块完整的汉代瓦当，上边清晰地写着“常山长贵”，文字周边的纹饰典雅大气。实际上，故城村很多村民家中都多多少少有一些秦砖汉瓦。村民梁风五带记者走进他家的小院，从院落一角搬出一块大砖，告诉记者说：“这是一块完整的汉砖，肯定是用在一些高大的公共建筑上的。”他又拿出一块残破的瓦片：“这也是块汉瓦……”

    那些看惯了秋月春风的城墙和瓦当，还会书写怎样的传奇？“我现在是城墙的义务看管员，再不能让人破坏老祖宗留下的宝贝了。”梁风五看着远处起伏的城墙，一脸肃穆地说。 

（两年前曾写过石家庄地区8个小村的村史，偶然读到，还算凑合。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