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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东平湖畔》第二十三章错爱姻缘

(2018-11-25 15:52: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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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平湖畔》最新版

分类: 原创小说

俗话说,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芦花长到十五岁——也许是十六岁,已经非常好看了。只见她细高挑儿的个子,胸前像塞了两个小馍馍,圆溜溜胀鼓鼓的。她的头发有点儿自来卷,赭黑色,两条辫子耷拉到腰间。刘海儿蓬松而弯曲,耳鬓一绺毛茸茸的秀发,衬托得小脸蛋白皙皙滴。她不是标准的鸭蛋脸,下颌角稍稍宽了些,就像龙门石窟中的卢舍那大佛。她的两弯柳叶眉总是微踅着,两只丹凤眼总是微闭着,两个嘴角总是下垂着,承浆穴显得更深了,她青涩俏丽的脸庞总是忧郁的,像个病西施,令人怜爱。

芦花长成大闺女了,有了心思,欢乐和苦恼甚至羞辱也伴她而来。她慢慢知道了自己的身世,知道了这个家里的秘密,体味到了人世间的冷暖。

她懵懂知道了男女之间的那些事儿,娘娘早不跟她和长生在一张床上睡觉了。娘娘和爷爷在里屋明出大迈的睡在一起了。爷爷和娘娘走在路上,身前背后,街头巷尾的长舌妇们就像苍蝇发现了裂缝的鸡蛋一样,紧盯不舍,对他俩指指点点,唾星四溅,她们家的事始终是屯粮店街谈巷议的热门话题。

和芦花般大的闺女大多有了婆家,家境好的已经出嫁,甚至生了娃娃。芦花虽然长得秀外慧中,人见人爱的,可来说媒求亲的却不多。前些天大花鞋来给芦花提亲,说的是懒汉王浩池的二儿子王俊厚,就是那个小时候掐着鸡巴往芦花身上尿尿的二孬蛋。捻捻转儿当即回绝,芦花更是火冒三丈,对大花鞋说道:“俺就是一辈子找不到婆家,也不嫁给他!”

大花鞋撇撇嘴道:“你这样滴,你家这样滴,你……你还想找啥样滴?”

芦花气得大哭:“你说你说——,俺咋样啦?俺家咋样啦?”

大花鞋悻悻道:“两个馍馍换来的小妮儿,心比天高,命薄如纸。等着瞧,人大自然长,树大自然直,二孬蛋要是出息了,还不一定瞧得上你呢。”

芦花打开院门,把大花鞋推出门外,“你走你走,俺烂在家里也不找他。”

芦花知道自己的外号叫“馍馍妮”。原以为吴家的小喜哥没了达达,家里穷得揭不开锅,穿得破破烂烂的,长得病病殃殃的,自己好歹比她强。可她从大花鞋那鄙夷的眼神里看出来,她还不如小喜哥。人家有爹有娘,而她,是两个馍馍换来的。她的家庭,又是老公公和儿媳妇组成滴。

她在记忆里努力搜寻爹娘的影子,可除了脖子上挂的这个小玉坠儿,脑海里没有一丝爹娘的印象,哪怕是模糊的朦胧的。这个小玉坠是亲爹娘留给自己的唯一物件,在外边受到羞辱委屈,她就在被窝里捧着小玉坠默默地流泪,亲娘啊!你在哪里啊?为什么要把女儿舍弃?

 

芦花的心里只有一个男人,那就是她的三宝哥哥。三宝哥哥拿馍馍给他吃,三宝哥哥教她识字,三宝哥哥保护她,狠揍了二孬蛋一顿。这些美好的记忆萦绕在芦花的脑海里,每逢想起这些,她的心就砰砰跳,就像怀揣了一窝小兔子。

三宝哥哥在谷邑中学念书,芦花好长时间没有见到三宝哥哥了,她有事没事的总是到刘先生家看看,三宝哥哥回来没?今天中午她借故找秀儿替鞋样来刘先生家,见有个中年人坐在堂屋里和爷爷喝茶说话。秀儿喜滋滋地告诉芦花,这是三宝哥哥的老丈人,来催婚了,三宝哥哥马上就要娶媳妇啦!咱们马上就要有三嫂啦!芦花听了一怔,顿觉头晕目眩,差点儿歪倒在地。秀儿赶紧扶住她:“芦花,你是怎么啦?”

芦花两眼泪花,转身就走。秀儿追着问:“芦花,你哪儿不舒服啊?”

芦花的泪水像断线珍珠般的掉下来,她的心像被人揪下来一样地痛。她跌跌撞撞地跑回家,挎起草篮子就往外跑。娘娘见芦花情绪不大对劲,抓着篮子系问她:“妮儿,你是咋啦?”芦花推开娘娘,抹把眼泪说:“俺,俺没咋,俺到山上薅草去,驴还没吃滴哩。”

芦花她娘把用两个馍馍换来的这个小妮儿视同己出,她的一笑一颦都牵着她的心。女儿和她一样见啥学啥,一学就会。纺线织布,女红针线,家里家外,手脚勤快,是她的好帮手。长生那个样子,老公公年龄又大,她老了依靠谁?

芦花的心思她早看出来了,她何尝不盼望芦花和三宝结成美满姻缘,自己老了有个照应。可是三宝早定了娃娃亲,乔亲家又是那样真情实意的对老刘家,三宝要是悔婚,那简直是不可能的事,忘恩负义,情何以堪?

芦花她娘看着女儿挎着草篮子迈出院门,不禁潸然泪下。

 

芦花上身穿一件紫红色方格对襟褂,下身穿一件群青色长裤,脚穿一双千层底带盘带的黑布鞋,都是娘娘给她缝制的,虽然都是粗布料,但剪裁很合身,做工很精细,芦花穿着很得体。她挎着草篮子顺着土路往东走,樱唇紧闭,俏眼含泪,一副哀怨惆怅的样子。她的两腿迈得轻巧随意,她的腰身扭动得轻盈别致,她的两条大辫子在腰间甩来甩去。尽管芦花和别的女孩一样在山野里风吹日晒,她的皮肤还是比别的女孩细腻白嫩,像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到”的大家闺秀,更像一个城里来的女学生。围坐在老戏台前的一群婶子大娘们的目光一下子聚焦在她身上。

“哦哟哟——哪儿来的小仙女啊?挎着草篮子这这这是……干嘛去?”邻家小喜哥的娘拿着针线筐子在缝补衣裳,看芦花走过来,开口问。

“哦,吴大娘,婶子大娘们,你们在这儿玩呢,俺去割草。”芦花边说边快步走着,她见大花鞋也抽着烟袋盘腿坐在那里,不敢在这些人面前多停留,她不知道这些口无遮拦的婆婆嫲嫲们下一句会说出什么。

“呦呦呦!你看你看!馍馍妮那小屁股扭得那个浪,那大辫子帅得那个欢,哪家的男人不喜欢,咋会没人要呢?”大花鞋故意大着嗓门说。

“你看这小妮儿走路的样子,昂首挺胸滴,低头的汉子抬头的婆姨,怪不得没人敢要,娶了也是个泼辣货,损男人,妨婆婆。”有人附和道。

“嘻嘻嘻!男人都喜欢浪的,这小妮儿要是当窑姐,准是头牌。”

“嘻嘻嘻——,哈哈哈——,呃呃呃——”这些老女人们看着芦花越走越快的背影,满足地放肆地红口黄牙地大笑,彷佛是捡到金疙瘩。

 

这些尖酸刻薄的话芦花经常听到,这些可怜又可悲的女人借贬低糟蹋别人换取一时的欢愉,得到片刻的满足,你能把她们咋样?芦花强忍着满肚子的委屈,快步走到刘家峪自家的地里。她跪在达达坟前,不禁泪流满面,悲从心生,嚎啕大哭。

达达啊,你要是活着,妮儿不会这样受人欺辱。娘娘不会这样——,长生不会这样——,爷爷也不会这样啊——,咱们家也不会这样啊——。

达达啊,你在哪里啊?快来帮帮妮儿吧,帮帮长生吧,帮帮这个家吧!

俺的亲爹娘啊——,你们在哪里啊?为什么要抛弃女儿啊?

凄厉的哭声在山野里回荡,凤凰山间响起阵阵迴音……

哭了一会儿,芦花心里舒缓些,她抬头看看天色不早,抹把眼泪,便挎起草篮子到地堰上去薅草。走了几步,她感觉晕晕乎乎的站不住脚,径直来到地边的土洞里。洞里的土炕上放着浅绿色的干秫秸叶,这是爷爷放的,他干活累了就躺在上面歇歇。芦花也累了,她躺在秫秸叶上面。

洞顶的蛛网上,有一个小飞蛾在挣扎,可它越挣扎蛛丝缠的越紧,旁边一只大饿狼蛛子爬过来,一下子把小飞蛾抓住。芦花不知从哪里来的一股勇气,脱下鞋子朝饿狼蛛子砸去,那饿狼蛛子滚落在地,芦花跳起来,狠狠地把它踩在地上,拼命地跺,拼命地踩,直到那只饿狼蛛子变成一搓泥。

芦花又躺在秫秸叶上,她感觉心里舒服多了……

 

转眼间,三宝在谷邑中学待了一年多,班主任老师很喜欢这个天质聪颖好学上进的年轻人,告诉他榆山县正在筹建高中班。他参加了高中升学考试,如能考上,年后就可以到县城去读高中了。

三宝住在谷邑城外的乔庄小姨家,小姨夫是个雕花木匠,经常出外给人家干活。三宝住在家里,帮姨干点家务活,看看孩子,姨夫挺放心。

三宝的小姨家离他的准岳父家很近,只隔一条街。两家走的挺近乎,三宝媳妇三天两头的来串门,看看自己的小夫君,给他送来好吃的好穿的。小姨开门总是叫:“哟,三宝家里滴,来啦!”喊得闺女面红耳赤滴,嗔怪道:“小姨,现在是新社会啦,叫俺名字。”小姨笑道:“好好好!叫你名字——乔迎春,春儿,快进屋,三宝在家里。”

乔迎春进了屋门,小姨借故躲出去。三宝要回老家屯粮店了,让小两口说说悄悄话儿。

屋子里放着两条板凳,三宝坐东边,春儿坐西边。乔迎春笑眯眯地看三宝,看得三宝低下头,眼神不由自主地停留在她的小脚上。准岳父家境殷实,三个儿子就一个闺女,家里人拿她当成宝贝,有条件也有能力把她的脚裹成了三寸金莲,作为大家闺秀的标志。

乔迎春不仅脚裹得小,衣着打扮都是传统的,右掩襟的五色条纹小褂,袖不掩腕,摆不过臀。大裤裆黑色长裤,裤脚用枣红色腿带扎着。头发黑油油的扎成一条大辫子,系着红头绳,耷拉到屁股下。她身材窈窕,瓜子脸庞杏仁眼,樱桃小嘴柳叶眉,耳朵上耷拉着明晃晃的小银坠儿,貌似出塞和亲的王昭君。她虽没有进过学堂,《新国文》、《弟子规》、《三字经》和《百家姓》背得滚瓜烂熟,尤其是《女儿经》,倒背如流,牢记在心。

三宝看乔迎春的脚,越看越别扭。她的脚和芦花她娘的脚一样小,穿着打扮也老气横秋的。三宝真不明白,辛亥革命就开始禁止缠足,三四十年过去了,为什么乔迎春还把自己的脚缠成这般模样,这不是在摧残自己么?

读了一年多的中学,三宝的审美观念悄悄发生了改变,在他眼里,女人的小脚不再是美的象征,成了封建迷信、陈规陋习、愚昧荒诞的代名词。他看着乔迎春的这双三寸金莲,脑海里浮现出芦花妹妹轻盈的身姿,他不知是喜新还是厌旧,面对这个痴情的小脚大闺女,总觉得窘境难耐,无话可谈。

乔迎春看着面前的这个小夫君,越看心里越喜欢,你看他白白净净文质彬彬滴,多像《西厢记》里的张君瑞。他是张君瑞,自己就是崔莺莺,但愿他能苦读寒窗考取功名,夫贵妻荣不枉活一生。

两人冷坐半天,乔迎春沉不住气了,开口问:

“听小姨说,你明天要回家了,是么?”

“嗯。”

“你要到县城去读书?是么?”

“嗯。”

“读完高中考大学,是么?”

“嗯。”

“考上大学能当官,是么?”

“嗯。”

“当了官能挣好多钱,是么?”

“嗯。”

“挣好多钱干什么……”

乔迎春想继续问,却没敢问出来。自己问了半天,小夫君光知道“嗯”,脸上冷冰冰的,话也不多说一句,这让乔迎春心凉了半截,《女儿经》上说“夫君话,要顺应,”夫君不说话,谁知道他心里想什么?自己怎么顺应呢?她见小夫君的眼神总是瞅她的三寸金莲,不禁悄声问道:“你,也喜欢小脚?”

谁知,三宝铿锵有力地说道:“俺不喜欢小脚女人,俺喜欢大脚滴!”

一句话,惹得乔迎春粉面羞红,泪雨纷飞,捂着脸,踮着小脚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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