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山玫瑰》第六十六章“仙女下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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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玫瑰假疫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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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越来越热了,人们的穿着少了起来,被狗咬伤的也日渐增多了。夏天也是肠道传染病容易发生的季节,防疫科忙碌起来。王瑛科长带领方向明和温亚丽到各个乡镇幼儿园检查指导手足口病防治工作去了,留下郑志在家里值班。
一个干部模样的中年人来到防疫科,他环顾四周看了看,弯腰提起裤腿问郑志:“喂,你看看,这用不用打针?”
郑志低头看了看,皮肤好好的看不出异样,便拿起一支棉签蘸上酒精抹了抹,问道:“痛吗?”
中年人摇摇头:“没感觉!”
郑志把棉签扔到垃圾桶里,对那中年汉子说道:“被狗咬伤分三度,一度咬伤是和宠物密切接触,二度咬伤是皮肤表皮有划痕,但没有出血,三度咬伤是伤口有出血现象。一度不需要打针,二度要接种疫苗,三度不但要接种疫苗,而且还要打狂犬免疫球蛋白。”
中年人皱皱眉头说道:“我问你还用不用打针,你说这么多干什么?”
“你的皮肤没有破损,属于一度咬伤,没事的。”郑志解释道。
“你说没事就没事啦?万一出了事怎么办?”中年汉子盯着郑志问道。
“你要是不放心,也可以打三针,按暴露前程序打。”郑志看他官气十足的样子,又小心解释道。
“俺到底是该打还是不该打?你说清楚一点儿!”
“也可以打,也可以不打!”
“你、你这不是等于白说吗?你这是什么工作态度?”中年人有点儿急了。
“同志你别急,狂犬疫苗本身是一种预防制剂,打上这种疫苗身上就有了相应的抗体,就能起到免疫作用,你要是家里养着宠物,打上三支预防预防也是可以的。”郑志细心地解释道。
“你们防疫站就知道赚钱,侯局在家吗?”中年人问道。
“侯局长在不在家我不知道,你到他办公室看看去吧?”郑志冷冷地说道。
中年汉子斜视了郑志一眼,悻悻地走了。
又有一个背着挎包的年轻人走了进来。
“你哪儿被狗咬啦?”郑志问。
“哪儿都没咬!”年轻人笑着走进屋坐下。
“哪儿都没咬伤,来干啥?”
“嘻嘻!老师,您不认识我?”
郑志看看年轻人,摇摇头。
“噢!老师,您是新来的吧?我是‘兰生’的业务员,来看看你们这儿狂犬疫苗的接种情况。”年轻人说着,双手递过来一张名片,郑志一看,原来是兰州生物制品研究所山东总经销公司的业务员。
“凡是动钱的事,都是一把手管!”
“你们一把手在家吗?”
“谁知道呢?你看看去吧!”
正说着,侯局长和那个中年人站在门口。
“郑志,这是白局长,我们是青年干部管理学院的校友。你领着白局长把疫苗打上,先记账,再给他写个打针的时间和注意事项。”侯局长对郑志说道。
白局长握着侯局长的手笑道:“侯局,老同学,谢谢啊!”
侯局长拍着白局长的手,很知己地叮嘱道:“狂犬病这玩意儿死亡率是100%,千万大意不得,还是打上保险点儿!”
“好好好!有空到我那儿玩去,咱哥俩好好喝两杯!”
“行行行!白局,有事儿免不了麻烦你的!”
“咱哥们谁跟谁啊!一个锅里抡过勺子,谁不用谁啊,你忙去吧!”
“哈哈哈!‘穷不帮穷谁照应啊?’咱哥们以后见!”侯局长和白局长握手拥抱,然后挥挥手,走了。
推销疫苗的年轻人尾随侯局长而去。
郑志领着白局长来到疫苗接种室,对接种室的女护士袁媛悄悄说道:“这位是白局长,侯局长的关系,你先给他打上吧!记在侯局长的名下。”
袁媛点点头,给白局长打上狂犬疫苗,郑志又给他写了打针时间和注意事项。
白局长收起纸条,说声:“谢谢!”走了。
门口有个穿着时髦的姑娘伸头朝防疫科办公室里瞧了瞧,问道:“请问,这屋里的人呢?”
“有事吗?”郑志走过来,打量着眼前这位时髦姑娘问道。
“俺是T省‘笱丹’生物制品股份有限公司的业务员,叫梅晓晓,请多关照!”梅晓晓冁然一笑递过名片,一股脂粉味迎面扑来。
梅晓晓是一位南方姑娘,画着淡妆,长得白白的有点儿胖,一头披肩秀发染成赭黄色,一副淡绿色翡翠耳坠点缀在秀发中时隐时现。弯弯的柳眉,细细的眼睛,圆圆的鼻头,翘翘的嘴巴,说起话来就像俄罗斯姑娘在唱“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她大概二十五六岁的样子,白皙丰润的胸前上挂着一条黄金项链,体态窈窕丰腴,淡紫色低开领小西服衬着雪白的内衣,一对大乳房就像两只雪白的玉兔儿,在姑娘的胸前颤颤巍巍地跳动着。
见郑志看自己,姑娘笑笑,下意识地用手抻了抻紧绷在身上的西服短衫,手上的蓝宝石戒指璀璨夺目,熠熠发光。
“老师,请问您贵姓?”梅晓晓面带微笑细声问道。
“俺、俺姓郑,郑、郑板桥的郑。”看着姑娘的百媚娇态,郑志心跳加速,有点儿失态地回答。
“郑老师,你们侯局长在家吗?”
“在在在!刚才还来过呢!”
“郑老师,您忙着,俺过去看看!”姑娘朝着郑志莞尔一笑,转身扭着屁股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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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街上又响起了含混不清的苍凉喊声,“西楼换炮!”“西楼换炮!”
郑志一个人有点儿寂寞,他推开窗户喊道:“哎!老杨大哥,来张齐鲁晚报!”杨栓柱听到喊声,抬头看看,瘪嘴笑笑,慌忙跳下车来,拿着一叠《齐鲁晚报》上楼来。
杨栓柱还是戴着那顶破旧的红色旅游帽,一件油渍渍的黑色大褂解怀敞肩的套在他佝偻的身躯上,裤子有点儿短,没穿袜子,脚上的一双黄胶鞋没系鞋带儿,前面露着脚趾头,后面露着黑黢黢的脚脖子。他跑得有点儿急,张着大口喘气,嘴巴瘪瘪的,就像掉了牙的老太婆。
“老杨大哥,你住哪儿啊?”郑志接过报纸问道。
“嘿嘿!俺刚……刚来那阵子,在……大街上趴、趴了两夜,后来,有……有个好心人,他家老房子没人住,让……俺住他家老屋厨房里了。”杨栓柱咧着瘪瘪的嘴巴苦笑道。
“你怎么生活啊?”郑志问。
“嘿嘿!容易!容易!俺有个大铁壶,烧开水,捡个馒头吃就行!嘿嘿!俺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嘿嘿!”
“你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你的孩子们呢?”郑志看着杨栓柱傻笑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家破人亡,妻死子散,你还笑得出来?
提到孩子,杨栓柱愣了,眼皮耷拉下来,两行老泪流了下来,无语了……
见戳到了杨栓柱的痛处,看杨栓柱穷困潦倒的样子,郑志心不落忍,转了话题:“杨栓柱……杨栓柱……,哎!老杨大哥,你怎么起这么个名字呢?这个名字多晦气啊!”
“把羊(杨)栓住了,要是没人喂,不等着饿死啊!”
“嘿嘿!饿不死,饿不死,饭店酒馆里剩下的大馒头有的是,俺给他们倒倒垃圾,洗洗碗筷,老板心眼好,就送俺大馒头吃,一分钱都不要。嘿嘿!俺……天天吃得饱饱的,吃得饱饱的。”说到吃,杨栓柱脸上的皱纹快速地像眼角嘴巴处聚拢过来,像哭?像笑?哭笑不得!
“哎!老杨大哥,我教你个法儿,你到防疫站各个办公室里转一转,看有买《齐鲁晚报》的没,卖得准快!”
“俺……这个样子,跟叫花子要饭似的,人家嫌弃,俺……俺不敢,嘿嘿!在大街上没人嫌弃俺。”
“你可以去试试吗!”
“二……二兄弟,俺……去试试看?”
“去吧,有人说你,你就说和郑志是老乡。”
那位年轻的推销员嘟嘟哝哝地走进屋来:“哼!俺从来没见过这么不讲信誉的领导呢?言而无信,白白喂了他一顿!”
“怎么啦?小伙子?”郑志问道。
“你们防疫站用‘兰生’的狂犬疫苗十几年了,我们也没让你们白用啊?干嘛说不用就不用啦?你们给条理由啊?我们研究所是三十年代开始研究生物制品的,全国数一数二的生物制品厂家,质量有保证,为什么不用我们的?那个T省‘笱丹’小厂刚刚投产,质量有保证吗?为什么偏偏用他们的?”小伙子牢骚满腹地说道。
“得得得!小伙子,你给我说这些是白白浪费唾沫,没用!”郑志听到这些乱七八糟地东西就头疼,他不耐烦地阻止道。
“老师,谢谢啊!俺走啦!”小伙子气哼哼地走了。
有个老奶奶领着小孙子来打狂犬疫苗,好像听出了话里有话,问道:“大夫,你们这儿一针疫苗多少钱啊?”
“大娘,咱们是公家的买卖,价格是县物价局规定的,包括注射器和注射费,一针35块钱。”郑志说道。
“35块钱一针,怎么这么贵啊!俺附近有家药店也卖疫苗,人家才卖20块钱一针,怎么差这么多钱呢?”
“狂犬疫苗是生物制品,运输保存要求要冷藏,国家不允许药店和私人买卖狂犬疫苗。”
“噢!是这么回事儿啊!俺相信防疫站,头些年俺得了疟疾病,防疫站上的人亲自来家问俺吃药没,关心着哪,防疫站都是好人,俺就相信防疫站的!”老奶奶絮絮叨叨地说道。
侯局长两只脚搭在老板台上,转悠着座椅,正在打电话。
“哎呀!白局长,百八十块钱的点事儿,值得吗?放心放心!没事没事!不用不用!防疫站我说了算,不用你破费,你可要注意啊,打上疫苗不能喝酒啦!也不能喝浓茶,不能吃刺激性的东西!对对对!还有,不要剧烈活动。啊?同房行不行?哈哈哈!行行行!不过,要悠着点,不能太剧烈喽。哈哈哈!等你打完针了,我给你摆个‘压惊宴’,压压惊!‘仙客来’,咱自己的饭店!”侯局长放下话筒,端起精致的褐红色的麦饭石杯子,吹吹漂浮在上面的玫瑰花瓣,喝了一小口。
“叮铃铃”电话响起来,侯局长拿起电话,是白局长打回来的。
白局长:“侯局啊,刚才忘了,兄弟还有事相求呢?”
侯局长:“哎呀!干嘛说‘求’啊!有什么指示你尽管说!”
白局长:“你的那辆桑塔纳2000借我用两天,有个亲戚结婚用的。”
侯局长:“什么亲戚这么重要啊?还要两天时间?”
白局长:“侯局,这个亲戚不一般,说出来吓你一跳!”
侯局长:“别卖关子,给透漏透漏!”
白局长:“市里某领导的亲戚,从济南市弄车怕影响不好,我答应给他们找车的。”
侯局长:“好好好!你需要几天就用几天,兄弟,千万别忘了在领导面前多美言几句啊!“
白局长:“放心吧!这棵树够大的,能荫着你!”
“侯哥哥,给谁打电话呢?这么认真!”门开了,梅晓晓闪身走了进来。
“梅梅,你怎么来啦?快坐!”侯局长惊喜地叫道。
“妹妹求哥来啦!”梅晓晓并不落座,她站在门口,两只小手提着黑色手提袋,嗔笑着,微微扭动着俏媚的身姿说道。
“什么事儿坐下说嘛!站客(kei)难打发!”侯局长站起身,指指对面的灯芯绒沙发说道。
“侯哥哥,你不知道,这件事可把俺难死啦!”梅晓晓噘着小嘴说道。
“什么事儿把小美女难成这样?哥帮你!”侯局长心疼地看着梅晓晓慷慨地说道。
“真的?”梅晓晓叫了起来。
“真的!在这一亩三分地里,俺侯跃进说了算!”
“那,俺先给哥哥拿支烟抽!让哥提提神儿!”梅晓晓把手提袋放在茶几上,从里面拿出一包“大中华”香烟,来到侯局长身边,抽出一支放在侯局长嘴上,“噌”的一声按开打火机,给侯局长点烟儿。
梅晓晓俯下身子给侯局长点烟,两只大乳房正好不偏不移的摆在侯局长的鼻子中间,两只大白兔跳跃着在他脸上跑来跑去。侯局长哪受得了这种考验,哪还顾得上吸烟啊?他的两只手一下子抓住大白兔捧在脸上,忘情的揉摸吮吸起来。梅晓晓并不躲闪,娇滴滴地悄声道:“侯哥哥,你别这样!你别这样!”两只大乳房却迎上来贴得更紧了……
“西楼换炮!”“西楼换炮!”杨栓柱推开门走进来,拿着一叠《齐鲁晚报》含混不清地喊着。
“谁叫你进来的?出去出去!”侯局长暴怒,大声呵斥道。
看侯局长凶神恶煞的样子,杨栓柱怔住了,呆呆地站在那里,惊慌地不知所措。
“好好好!买报买报!”梅晓晓伸手按按侯局长的肩膀,转身走过来,从手提袋里拿出一张五元人民币扔给杨栓柱。
杨栓柱如梦初醒,慌忙拾起钱,从脖子上拿下脏兮兮的破布包来找钱。
“不要找啦!不要找啦!”梅晓晓厌恶地扭着脸说道。
“那……那俺把这些报纸放这儿,你们慢慢看吧!”杨栓柱颤抖着把《齐鲁晚报》放在茶几上,似乎还要说什么,侯局长一摆手吼道:“滚滚滚!快滚!”
侯局长要吃人的架势,吓得杨栓柱夺门而逃。
梅晓晓关上门,按下锁扭儿,顺势把门上的小布帘拉下来……
“二、二兄弟,俺、发大财了!”杨栓柱兴冲冲地跑到防疫办公室报喜来了。
杨栓柱的脸上有了开心的笑,灰黄色的皱纹里现出红润的光芒,他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裂开几乎落光牙齿的嘴巴笑着说道:“二、二兄弟,你说的管用,几十张报纸一会儿买完了。嘻嘻!那……屋里的两男女正要亲嘴儿,让俺碰了个正着。嘿嘿!那女的长得真俊,跟仙女下凡似的,还给俺五块钱,要了一大堆报纸呢!”
郑志一听立马明白了,叮嘱杨栓柱道:“这种事儿,事关领导的声誉问题,在外面可不能乱说。”
“二……二兄弟,俺……知道,就是给你说说呗!”
“卖报纸要找准对象,满街的瞎跑,嘴里呜呜呀呀乱喊,谁知道你是干什么的呀?”
“二……二兄弟,俺听你的,喊‘喜、鲁、晚、否’!兄弟,你、忙吧,俺走啦!”杨栓柱兴冲冲地走了。
“多卖几张报纸就把他高兴成这个样子,这个杨栓柱的生存要求也太低啦!”郑志摇头自语道。
郑志打开狂犬疫苗接种登记表,数了数,今天上午一共有七个来打狂犬疫苗的,如果下午再有几个,那今天就丰收了。想到这儿,他情不自禁地哼唱起来……
“郑老师,有什么好事儿?这么高兴!”梅晓晓乐不可支地走过来,翘嘴巴里说出来的话像情歌般的好听,可这会儿郑志听了像咽下只死苍蝇,他皱皱眉头说道:“俺还能有什么好事啊?”
侯局长喊着几个青年职工下来了,见郑志喊道:“郑志,来来来!帮着梅晓晓把疫苗抬下来!”
郑志跟着侯局长来到马路上,梅晓晓走到一辆白色的小轿车前,打开后备箱,抬出两箱狂犬疫苗来。
梅晓晓笑着朝侯局长来了个飞吻,钻进小轿车里开走了。
郑志认得那车上的标牌,和柳树青的那辆马自达一个样,要三十多万呢!
郑志和几个年轻人把疫苗抬到保管室里,夏荷花看看箱子上的标识说道:“眼看就要到失效期了,怎么还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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