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教育局发通知，因为预见到灾害天气，明天全市的学校停课一天。这无疑给此刻窗外簌簌的雪雨，平添了几分不可小觑的架势。幸好今天我带着孩子及早赶回了家，没有让自己置身于这样糟糕的天气里。

据说这场大雪可以堪比07年的那次，07年的那场大雪仿佛一个梦魇，罩在每个沈阳人的心头，以至于后来每每遇到强降雪天气时，气象局都会把它搬出来，起到引人重视的作用。

雪情的不确定，恰恰给习惯于奔波忙碌的人们带来片刻安宁，能让你停下来，回想一些事。就比如此刻，它让我一下子想起了四十年人生中几个对于我来说很特别的夜晚。

其一

2015年的冬天，岳父已经瘫痪在床上，进入了生命的最后时间，当时我和妻子带着孩子搬到了方家栏租住的房子里。

因为岳父不想走在别人家里，岳母就带着他搬回了铁西老房子住。整天守在岳父的病榻前，使岳母也感到身心俱疲。

一天夜里11点多，妻子忽然接到了岳父打来的电话，说岳母可能倒在了家里，因为岳父醒来后没有看到岳母，呼喊也无人应答，打岳母手机，能听见手机就在隔壁屋响，但没人接听，岳父又无法下地，就只能打电话给妻子。

我听到这情况，也感到心头一沉。留下妻子在家陪孩子，我立刻开车奔回铁西。

就在那样一个冬夜里，我怀着忐忑的心情，急速行驶在二环上，忽然面前一团浓雾，我来不及刹车，一头扎了进去，瞬间视线全无，好在一段距离后，车就从雾里驶了出来，但转眼又进了另一团雾，我也没敢停车，就这样先后经过了5、6个雾团，前方道路才终于变得清晰，我惊出了一身冷汗，但也没空多想这可怕的雾团从何而来，当时只是一门心思想尽快赶回家。

凌晨时分，我终于回到了岳父家。隔着房门，我也听见了岳母的手机在屋里响，但因为门被从屋里反锁了，我也没法子进去，又使劲敲了一阵子门，最后决定叫110了，因为我觉得这时候没有开锁匠会接生意，何况是这种从里面反锁的。

正当110接通电话的一刻，门居然开了，岳母从里面探出头来，我激动得快要哭出来……

原来岳母只是睡着了，我赶紧给妻子发信息，叫她别担心。

其二

小学二年级时，我因为上课从来不敢举手发言，被班主任张老师列为了重点帮扶对象，她总是逼着我站起来回答问题。每次站起来，我就低着头一声不吭，张老师看实在没办法，就只能让我坐下，换作其他同学回答。

但有一次，张老师也上来犟劲了，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说：“今天如果赵一楠不回答这个问题，咱们全班就在这一直等他。”

我站在那里僵持了片刻，开始抽泣，可老师依然没有心软。于是我带着哭腔艰难地说出了答案，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出话来。

后来，张老师通过了解，得知我从小是和爷爷奶奶一起长大，父母不在身边，平时从不下楼和小朋友玩，在家也很少说话，属于性格极为孤僻的孩子。于是，一天下午，她把我叫到了办公室，对我说：“老师已经知道了你自己能作诗、还会写小说，你是多么有才华的孩子啊！但老师希望你还能更开朗一些……听说你的爸爸妈妈不在身边，你如果有什么伤心的事或者开心的事，都可以和老师说，老师愿意和你说话。”

听着老师的话语，我的眼泪又止不住流了出来。

当天晚上，我没有将老师找我谈话的事告诉奶奶和爷爷。我记得很清楚，那是一个夏天的夜晚，那时我家的老房子还没有动迁，一颗成年的杨树从我家西面的阳台伸进来一根枝叶，徐徐的晚风吹得那些树叶沙沙作响，我趴在已经熟睡的奶奶身边，感受着多年未曾有过的心暖，辗转难眠……

其三

2012年12月的一天，夜里两点，妻子突然说感觉不对劲，可能要生了，我和岳母赶紧收拾好东西，扶着妻子下楼，开着那辆小捷达奔向了医院。

到医院，大夫检查了一下，说没啥事，因为医院里暂时没有床位，大夫让我们先回家，明天有床位了，再来办住院。

虽然家离得很近，但我和妻子决定就在车里待着了，因为万一有啥情况，在医院门口还是心里有底的。

那天夜里，沈阳刚下了一场很沉的大雪，四下万籁俱寂，我们坐在捷达车里，一会点起暖风，一会敞开窗玻璃，昏昏沉沉的直到天亮。

没过多久，我见到了我的儿子。

                                                                        于 2021年11月7日 立冬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