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眷恋交给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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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随笔 |

(一)
南山,海岸城。桃园眷村,深圳店。
烧饼,薄薄的,香脆。我固执地点了原味盐香烧饼,那些翻新的品种,例如加芝士的、加鸡扒的,那还能叫烧饼吗?只有原味的才是烧饼,是的,原味,旧日子原来的味道。
一碗浓浓的无糖豆浆,喝到碗底,显出几个字——趁情正浓,路且长,许我在你盌里浅吟低唱。
挺有心思,用了“盌”而不是“碗”。读两遍,内心软乎乎的,还有点发酸。
浓浓的豆浆,从选豆子,泡豆子,磨豆子,过滤,煮沸......莫不是有浓浓的情感。虽不过是寻常吃食,却让有情的人品出又热又浓的眷恋。
你看,店里墙上"温良恭俭让"的大字,灯下挂着的毛笔家书。懂了,就是一个"眷"字。简单的吃食,让你的神思去到那些睡眼惺忪起来的早晨,江南的早晨,你沓着拖鞋,揉着眼睛,坐到小木桌前,面前是油条豆浆,或烧饼豆浆,或小笼,或生煎,或小馄饨⋯⋯热腾腾的,寻常日子,在一口暖着心的吃食里,积淀出江南人悠闲、周到、细致的情怀。
没错——简单,幸福,踏实的家居生活,这是我的"眷"。

(二)
没错——这几样代表典型的江南。
所以,早晨,江南的那个人照例问,早餐吃了什么。
正在节食的我回答得有点怯,一片粗麦面包。
果不其然,对方立即责怪——面包怎么行,早上吃馄饨吖,馄饨要早上吃,热乎乎的。
然后一声叹息——唉,还是得来给你做馄饨。
我笑,不答。
此君已经习惯了被“吊打”——对我的随意将就和马大哈毫无还手之力,除了认输投降,无可奈何,心甘情愿,查缺补漏,辛苦一番之外,别无选择。
是的,吊打,粗心和细致之间,实力悬殊啊。肯定是粗心的我赢。
心里笑——你就是欠着我馄饨的人,不,你还欠我小笼包、大肉包、生煎包,欠我豆浆、烧饼、油条,欠我糖醋小排骨、红烧大肘子......
嗯,我吃定你了。

(三)
好吧,为那些记忆中的可心饭菜,那些内心眷恋着的江南早餐,也要去南京。
视南京,跟所有其他的城市皆不同。在北京,别人卷着舌头抬高嗓门,一口一个鼻音重重的“您”,尊称背后,有种“颐气”,把“您”隔在北京人的外边。上海人嗓门不高,甚至不说话,只是用眼睛上下扫描,划分你的档次,就让你得跟着把自己从头到脚的细节审视一边,没搭配错什么吧......而在南京,一切都是自然的,就像家里一样,你可以睡,可以躺,可以上树,可以坐地,南京人笑眯眯看着你。
这就是我对南京的感受。尖酸啊,戾气啊,粗俗啊,矫情啊......我在南京都遇不到;有的只是那种细致和婉,仿佛你怎么做,都是理所当然。尤其是南京的老人,更让人觉得亲切。
比如在酒店边上的饭庄,点了八宝鸭子吃。
这种菜制作比较费功,当然是店里提前就做好的。一会儿,就端上来。不是由上菜的女服务员端上来,是一个老爷子端上来的。把盘子放我面前,老爷子手上还拿着餐刀,笑眯眯地说,来,给你切开。眼神和口气一点不生分,仿佛一个祖父对孙女儿说话。我笑笑,拿起筷子,切开的鸭子里包着糯米、莲子、薏米......送了一口蘸着汁水的八宝饭放到嘴里。老爷子立即问,好吃不好吃?笑眯眯地望着我。我认真品味,点头!嗯!好吃好吃!老爷子笑着连声,你吃肉,你吃肉。
后来看各个服务员和老爷子说话,不难猜出来,老爷子应该是这店老板的长辈。而这份八宝鸭子应该是老爷子自家的得意作品。而我,吃着八宝鸭,回味——刚才的对话似曾相识,就发生在家里长辈和后辈的饭桌上。

(四)
早餐当然就不会在酒店里面吃那些煎蛋多士。连着几天乐滋滋,吃心目中真正的馄饨和小笼包。
就叫此行江南早餐之旅,正合适。
可不是么?恰好在飞机上翻开航空杂志,就看到写“包子”的专栏。上面英文写得好——
Baozi,including all tastes.
可不是么,一双筷子,轻轻掂起一只包子,光线照着薄而柔韧的包子皮,透出汤汁和馅料的质感,绝对让人的食欲活跃起来。什么味儿都在里面,包括回忆、怀念、向往......对了,这就是“眷”。
在南京吃的包子,比杂志上拍的还地道,原因在于,蒸笼里垫底的不是其他城市大酒楼里用的纸片,还是用传统的草秸。完全符合我不想有一丝更改的旧时的模式。这是南京,Only
Nanjing, 可以给我的亲切。

(五)
不容更改,这很重要。
在夫子庙,人们排长队买蟹黄包子,手掌大,薄皮之中一包汤汁,用吸管吸食。当然也试了。但这跟我要的“包子”无关。
吃,从来都不只是“吃”本身啦。
想要的是那份熨帖肠胃的吃食和吃食带来的亲切、平凡、日积月累形成依赖的感觉。
恰恰不需要标新立异,相反,守旧和重复才能带来这种让人眷恋的感觉。
真正地体会一下,其实,日常和平凡才能产生最踏实的幸福感。小小的日常吃食里积累的是情感的厚度。
日常里那种情深的消磨,才是最让人“眷”的,是么?
时光日久,眷恋日深。愿意把这份“眷”交给岁月。光阴不老,眷恋不褪色。
情正浓,路且长,这迢迢遥遥的一生里,许我每天早上有你那盌馄饨的温暖,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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