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蜜蜂网专访:著名儿童文学作家、教材诗人 王宜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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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杨军
时间:2012年4月
原文地址:http://www.lbbook.cn/content.php?id=1843
专访
——著名儿童文学作家、教材诗人
王宜振,1946年出生于山东东平。国务院突出贡献专家,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作家协会儿童文学委员会委员。著有《笛王的故事》、《中国彩色童话》、《21世纪校园朗诵诗》、《21世纪校园抒情诗》、《少年抒情诗》等著作二十余部,作品先后获中国图书奖、中国作协全国优秀儿童文学奖、宋庆龄儿童文学奖、文化部蒲公英奖、共青团“五个一工程”奖等多项文学和图书大奖。他创作的单篇作品有四十余篇被选入教育部审定通过的中小学语文新课程标准正式教材。他的诗被诸多评论家誉为我国儿童诗第三座艺术高峰。他还有一部分作品入选香港中小学语文课本。他的多篇作品走向世界,入选《二十世纪全球文学经典珍藏丛书》等多种世界文学经典文库。
小蜜蜂网:您记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开始写诗的?是什么触动了你的创作灵感?你对你的处女作是否满意?
王宜振:我出生在山东省东平县。9岁随父母来到陕西省延安市黄龙山,在大山里度过了我的少年时代。1958年,我在黄龙县石堡小学读书,受语文老师,也是我的班主任于百溪的影响,爱上了文学。那时候,我就开始写点小诗,常常受到于老师的肯定和好评,但一直没有发表。直到我上了高中,才在《延安报》上发表了我的第一首小诗。小诗是写爷爷的,只有12行。现在看来,写得还是有点稚嫩。但它毕竟是我的处女作,还是给我带来了意外的惊喜。我当时的兴奋,是难以用语言来表达的。至于灵感,我以为是和神性写作有关。对于这样的“灵感”,我从不崇拜。我是一个愚笨的人,我只相信“笨鸟先飞”的真理。要说在创作上取得了一点成绩,也许我比别人付出了双倍的努力。如果我们不把灵感视为神灵的附体,而视为生命与生命的心灵感应,视为对诗、对生存状态的敏感,那么,这样的“灵感”我还是具备的。我写的大多是凡人小事,我有善于捕捉瞬间感受的本领。有评论家评论我的作品常有神来之笔,我想,这便是我瞬间感受的记录罢了!
小蜜蜂网:您有40多篇诗歌入选中小学语文教材,有人戏称您为“教材诗人”,你对这一称谓怎么看?
王宜振:一个作家的作品入选中小学语文课本,这应该是一个作家的最高荣誉,也是对作家作品的一种肯定方式。但对我来说,我认为只是一种幸运。我以为入选教材的作品必须是优秀作品、经典作品,但大量的优秀作品和经典作品却不能选入,这是为什么呢?原因很简单,因为教材的入选量非常有限,教材有教材的特殊要求。我常把入选教材的作品比喻成一个苹果,个儿太大不行,大小也不行;颜色不红也不行,太红也不行;味道不甜也不行,太甜也不行。由于教材有特殊要求,这就把许多优秀的作品排除在外。他们的作品没有选入,也并不说明他们的作品不好。所以,我一直不敢以“教材作家”自居,而是经常审视自己,在创作上不断追求、不断探索、不断创新,不断提高自己作品的思想品位和艺术品位。我认为,一个作家写好作品才是关键,至于入不入选教材,不必去做考虑。
小蜜蜂网:作为一个吟唱了许多岁月的诗人,必定有一个独特的精神之域,从而吸引你的目光,催发你的想象,使你的诗情蓬勃、诗心不老。也许,这便是你诗情的原乡,也是你的创作之根。试问,您诗情的原乡在哪儿?
王宜振:只要你注意阅读我的诗歌,在我的诗歌津渡里寻求,你就一定会发现,生我长我的黄龙山,便是我诗情的原乡。我的大部分诗歌,尤其是一些颇具影响的诗歌,如《斗笠》、《父亲从乡下来》、《母亲的民歌》、《母亲的嘱咐》等篇什,都是写这片乡土的。我与这片乡土有着割舍不断的情结,有着抛不开、碾不碎的眷恋。是这片热土哺育了我,哺育了我作为一个诗人的艺术感觉。久而久之,这片热土便成了我徜徉的诗国。于是,我骑在乡情的背上,在这样一个诗国里开始了精神漫游,做起了一个个美丽的梦。我终生不能忘记,是这片乡土给了我不竭的诗思和瑰丽的想象,它使我的诗情蓬勃和诗心不老。
小蜜蜂网:了解您的人,对您的探索精神十分钦佩。早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期,您就开始了这种探索之旅。五十多岁了,您还在探索超现实主义手法在儿童诗中的运用。我想,能否就您的探索谈谈自己的感受。
王宜振:文学创作,最根本的问题就是创新。只有创新,才能产生一大批风格各样,艺术表现独具特色的优秀作品。而要创新,就必须探索。我从八十年代初期,就尝试用现代诗的表现手法,来丰富儿童诗的表现力。可以说,我是最早把现代派的表现手法,引入到儿童诗来的一位诗人。我创作了一批作品,使儿童诗的面目一新,给沉寂的儿童诗坛带来了喧闹和生机。2002年以后,我又尝试用超现实主义的手法来写儿童诗。经过近十年的努力,我写出了一批作品,其中也有好的和比较好的,受到诗人和评论家的广泛关注。我的体会是只有不断探索,才能不断创新,探索是创新的必由之路。
小蜜蜂网:您用超现实主义手法写儿童诗,获得了极大的成功。能否结合您的创作实践,谈谈超现实主义手法,在你的儿童诗创作中的运用。
王宜振:写诗最讲究“虚”和“实”的处理。“虚”是诗人想象力飞翔驰骋之处,也就是诗的超现实性。古人强调超以象外,得以圜中。写诗实际上是抽象和具象的搭配。诗不能太实,太实了不行,就会流于直白;而诗又不能太虚,太虚又显得虚幻飘渺,往往又会流于朦胧,甚至晦涩。怎样在虚和实之间寻找平衡,巧妙搭配呢?这是一首诗成功与否的关键之所在。我的诗,大部分虚实相间。如我的《父亲从乡下来》:
父亲从乡下来
乡下的父亲
伸开粗糙的双手
手心里握着四个季节
父亲从乡下来
乡下的父亲
用草帽煽风
扇出一串串鸟鸣
乡下的父亲
跟我睡在一起
夜深人静,父亲的骨节在舒展
从骨节里蹦出一片蛙声
乡下的父亲
用旱烟袋抽烟
把烟袋锅磕一磕
竟磕出一地的乡情
乡下的父亲
头颅是一颗太阳
无论头颅是黑是白
都能把一个个日子照亮
这首诗中手心里握住四个季节、草帽里扇出一串鸟鸣、骨节里蹦出一片蛙声、烟袋锅磕出一地的乡情、头颅把一个个日子照亮,这些诗中的想象,都是超现实的想象。但这些想象,又都是具有深厚的生活基础的。即是“骨节里蹦出一片蛙声”,也是从生活的现实中生长起来的一种想象。试想,父亲整日在田间劳作,青蛙的叫声就像灌唱片一样灌进了父亲的骨节。当人老了,父亲的骨节在夜晚会发出“咔咔”的响声,这样,青蛙的叫声就会从骨节里蹦出来。这种诗,往往是虚实相间,只要搭配得好,就会成为一首好诗。
小蜜蜂网:王老师,您为孩子写了这么多优秀作品,让你最满意的是哪一首?
王宜振:说心里话,直到现在,我还没有写出一首能让我自己最满意的作品。这并不是谦虚,而是艺术创作无止境的缘故。我从创作的那一天起,就一直在满意和不满意之间行走。当我刚刚写出一首新作时,也许是满意的。可过了一段时间再拿出来看,就不满意了!不满意怎么办?就要寻求新的突破。我一直在艺术的大山攀登着,可这座山是永无止境的。
小蜜蜂网:对于儿童文学侍从,小说、童话异常火爆,儿童诗歌却相对较静寂。对此,您有什么看法?
王宜振:我国是一个诗歌大国,从《诗经》到《唐诗三百首》,诗歌得到了空前的发展,可以说发展到了巅峰。明清以后,小说便发展起来,诗歌相对处于一种衰落状态。在儿童文学领域,小说、童话、故事比较火爆,这与它的题材的特点有关。小说、童话、故事有情节、有人物,对孩子们有一种强烈的吸引力。可我要说,叙事文学永远也不能代替抒情文学,小说、童话、故事永远也不能代替诗歌。诗歌有诗歌的特点,它往往以思辨见长,能培养孩子超拔的想象力。我们说,教育的根本目的是完善、健全人格和人性的发展,而它的最高境界却是诗性。一个人享受诗意的陶冶,过着有诗意的生活,这应该是一个人所追求的崇高的精神境界。近些年,我一直在提倡孩子们读诗、读好诗。何况,好的诗歌对于提高孩子们的人文素养有着十分重要的作用。
小蜜蜂网:一些沿海发达的地方,已经开始重视诗歌教育,而西部一些经济欠发达地区,诗歌教育还处于一种滞后状态。您认为这其中的根本原因在哪里?请您谈谈儿童与诗歌阅读这个话题。
王宜振:我们今天所处的时代,是一个电子传媒时代,又称之为“读图时代”。在这样一个时代里,商业化写作、类型化写作盛行,它带来的后果是孩子童年的缺失和想象力的日益枯竭。想象力的枯竭带来的是创造力的式微。它的后果是十分可怕的,直接影响到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兴衰。更何况孩子受电影、电视、网络的负面影响,一些孩子情感沙化,趣味粗鄙,精神沉沦,心灵扭曲,甚至人伦丧失,面对如此严重的民族精神危机,不少有识之士发出呼吁:“救救孩子!”怎样救救孩子?我以为,最根本的做法就是呼唤诗教,创造一种有诗意的生活,去自己拯救自己。这也是一些沿海发达地区,开展诗教的初衷。开展诗教,不少经济发达地区的专利,在经济欠发达地区,也同样可以做到。西部一些经济欠发达地区,不是没有开展诗教的条件,而是在思想上没有足够的重视。孩子的阅读,读什么书,不能由孩子自己决定。老师、家长和教育行政部门也要积极参与,指导孩子做好书目的选择。我个人认为,两类书值得关注:一类是“流行书”,一类是“经典书”。流行书是最抢孩子们的眼球,但这种书却像过眼烟云,瞬间即失。经典却不同,经典是经过一代代人反复阅读,长期积淀的文化精华。如果说,流行书只能让孩子快乐一时,经典书却能让孩子受益一生。我提倡读经典,尤其是诗歌经典。在诗歌阅读中,坚持对人类生命意义的探寻,坚持对真、善、美的向往与追求,从而不断提升和净化孩子的心灵。我要说,诗歌是纯净的,是孩子抵制污染,值得坚守的一片净土。
小蜜蜂网:您最新出版了一部爱情诗,引起强烈反响。作为国内著名的儿童诗人,又是什么动力让您写了一部爱情诗?在您的眼中,什么才是真正的爱情?
王宜振:我一直为青少年写诗。为青年写诗,不是现在才有有的事,而是在九十(上世纪)年代初,我就写过一本《献给少男少女的诗》,当时还是诗歌兴盛的时期,书一上市便风靡全国。这本书先后印刷多次,发行量达数十万册。至今,20年过去了,网上还经常出现一些学生发帖,求购这本书。在物欲横流的今天,一些青年在爱情上迷失,我一直想再写一部爱情诗。可是,诗歌的现状却引起我深深的忧郁和担心,再写这样一部诗集,究竟还有多少读者?怎样避免诗歌的朦胧化和散文化?一生勇于探索的我,在这些问题面前却彷徨起来,犹豫起来。后来,在友人的鼓励下,我还是坚持写出了这部诗集。书上市以后,还是受到不少读者的欢迎。在我的上帝面前,我感到很欣慰。
至于你问到,什么是真正的爱情?我以为,真正的爱情是由爱和被爱两方面组成的。也可以说,一个人深深地爱着对方,又被对方深深地爱着,拥有了这种爱和被爱,才拥有真正的爱情。爱和被爱,是真正爱情的两翼,缺一不可。选择真爱,选择有爱的人生,从而使我们的生命更加鲜活和滋润,这样的人生才有价值、有意义。这不仅是几千年爱情的精髓,也应当是当代人对爱情的追求。
小蜜蜂网:读你的诗,发现你的诗不仅仅属于传统的,也是属于现代的。您怎样在传统和现代之间行走?又是怎样实现传统和现代相结合的?
王宜振:我的诗既属于传统,又属于现代。是传统和现代的混血儿。著名诗歌评论家孙绍振先生在《跨越时代的童诗》一文中指出:“艺术家的任务,是在不断地更新,不断地突破,不断地冲击那种表面的和隐藏的成规。从他的诗作中可以看出,他不仅成熟滴驾驭着传统儿童诗的想象,而且得心应手,表现了他的成熟。但是,更为可贵的是,他常常又在突破传统,把一些现代派的想象与传统的儿童诗的想象结合起来。二者之间的矛盾被他消解得水乳交融。”在传统与现代的结合上,我做出了一定的努力,但孙先生对我崇高的评价,我实在不敢承当。我以为,一个民族的诗歌必须植根于自己的土壤,接受本国传统的滋养。当然,我不排斥对世界经典文学的借鉴,尤其应从西方现代文学大师身上,吸取新的观念与表现手法,两者缺一不可。传统与现代的结合,是诗歌创新的必由之路。
小蜜蜂网:现代诗人中有一种观点,认为“现代诗是横的移植而非纵的继承”之说,你认为这种说法对吗?现代诗歌应该向传统诗歌学习些什么?
王宜振:我不大同意“现代诗是横的移植而非纵的继承”之说。我国诗歌的发展,离不开几千年的诗歌传统。现代诗歌应该向古典诗歌可学习的东西很多。比如我国古典诗歌营造意象的各种技巧,仍是值得今天的诗人认真学习的。我国唐代诗人杜甫、李商隐等,都是营造意象的大师,他们熔铸意象方面的成就,使许多西方诗人暗自称奇。我国古典诗歌“无理而妙”的审美效果,很接近大诗人苏东坡“反常合道”的诗观。何为“反常合道”?就是把现实扭曲,以期产生诗的奇趣和审美效果。即这种反常又要符合事物的发展规律,符合我们的内在感应。西方诗歌也讲“反常”,但不大讲“合道”。西方不少诗人,很注意学习我国古典诗歌的表现技巧了。作为一个本土诗人,更应该从古典诗歌中汲取营养,以丰富现代诗歌的表现力。
小蜜蜂网:您认为中国传统文化和西方文化,哪一个对你创作影响大些?
王宜振:如果说两种文化对我的影响,我以为还是传统文化对我影响更多些。我的诗歌创作,虽然也吸收了西方文化的精髓,但我骨子里还是受中国传统文化的影响。我以为中国传统文化,是我创作的根。近年来,我想再系统地重读一下中国古典诗歌。这并不是回归古典,而是从“根”上进行深入的补养,以便为我将来的创造奠定基础。我想,这是十分必要的一课。
小蜜蜂网:非常感谢您接受小蜜蜂网的专访。最后,我想请您给孩子们推荐几本诗歌方面的书。
王宜振:我向孩子推荐英国作家斯蒂文森的《一个孩子的诗国》、金波的《在你和我之间》、高洪波的《懒的辩护》、任溶溶的《一个可大可小的人》,以及湖北少儿社出版的世界经典《童诗精选》共5本,家长和孩子们可以找来一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