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会俯卧了，拿什么撑着？

都市放牛

 　天才就是百分之百的汗水加一个俯卧撑。区老师很有才，他看似裸着，却穿得很多，所谓艺术、所谓思考、所谓身体对话、所谓人文景观，全是他的外衣。一个裸体男人仿佛从天而降，落在乱石之上，远方是一座草堆样的钢结构异形建筑，叫鸟巢。天圆地方，光线幽寒，处处散发着外太空的气息。伴随着俯卧撑的起落节奏，巨大的鸟巢随之“巢起巢落”。如此以卵击石的艺术气息，实在是一次风华绝代的五体投地。

　　不知是不是历史的巧合，“区”和“欧”同音同义，他们都是春秋时代越王勾践的后人。“卧薪尝胆”大概是中国最早的行为艺术，区老师在鸟巢前做裸体俯卧撑，与他的先祖简直一脉相承。不同点只在于：一个是仰卧，一个是俯卧。当年我穷困潦倒时也曾以勾践为榜样，励精图治，以求出人头地，怎么就没想到这一高招？网上有人攻击区先生“脑子有病”，我觉得区老师的脑子很可能与我们有着不同结构，这不是病，而是异禀。

　　行为艺术家我接触过不少，深交的也有一两个，据我所知，这些家伙构思一个作品的时候，首先想的是“牛不牛逼”，而不是社会意义。古罗马、古希腊与文艺复兴时期，都是以对身体的解放与展示为标志的，到中世纪以及维多利亚时期，才以身体的遮蔽与禁锢为特征。我想区老师的裸体主义文艺复兴，在完成五体投地的那八秒钟，脑海里不可能单纯到只浮现这样一个场景：前不见行人，后不见记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俯卧。

　　说起俯卧撑，我也喜欢做，只不过我只能俯卧，撑不起来。俯卧大家都会，至于撑不撑得起来，要靠力量。知识就是力量。世上的学问，大概也是如此，为了艺术而艺术，不算什么好艺术。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俯卧撑。我对自己的体形一向自卑，对于区式俯卧撑的艺术感也有点莫名其妙，不过我悄悄咨询了几个闺密，从女性的角度，她们一律觉得区老师的体形“不咋的”，绝对比不上在希区柯克的影片中，身体符号的作用，更多的是让观众明白，我们生活在一个危机四伏的世界。俯卧的人那么多，能撑的能有几个？

　　吾友法国现象学家梅洛庞帝教导我们，世界的问题，可以从身体的问题开始。我反复端详区老师的身体，企图经受一次心灵净化，生出“积极关注和思考我们的国家与社会”的崇高想法，可惜我失败了。我联想到的却是一张光碟，A面朝下，打开的只是B面，A面其实也有鸟巢的，不知道为什么离了那么远。我只能得到这样一个恶毒的“牛氏猜想”：区老师身子骨也不咋的，他做的俯卧撑缺乏力量，否则为什么每次做俯卧撑都不穿衣服？也许，裸体支撑就是他的极限，其中并没包含着任何美学符号与社会意义，如果再多一身衣服的万有引力，他就会真的五体投地。这在《战国策》中的秦王眼里，也叫“以头抢地尔”。

　　《现代快报》都市放牛：现居南京。先后在数十家媒体开设专栏，独创菜刀门文学流派，行文活色生香，倡导阅读快感。现为郭氏私房菜执行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