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流房客下流房东

都市放牛/南京

一提起房东，我就想起《功夫》电影里的包租婆，清大巴早站在院子里泼口大骂，对猪笼寨里的房客停水催交房租。事实上也是这样，房东在房客的心目中，其地位之下流用十恶不赦都算美化，直追十大最差职业形象之首。十多年前我刚到南京，租住在集庆门用石棉瓦搭成的棚子里，纵然租金每月只有120元，当时我仍然因为经常拖欠而深夜潜回。有次终于很风光地交足了房租，于是理直气壮地提出房顶漏水，长相慈眉善目的房东老爷爷，一口南京腔说的我异常羞愧：就这得儿租金，不漏水阿会漏啤酒？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是大多数房客忍气吞声的惯性思维。在与各种房东斗智斗勇的伟大进程中，我逐渐摸索出一个良性规律，绝不要拖欠房租。尤其是女房东，哪怕咱勒紧裤带或者东借西凑，也要先满足她这口，然后你才能在门缝中看见对方的笑脸，再闹着添个微波炉什么的，基本不会令你失望。闹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待到租金交足时，她在丛中笑。

不过房东似乎永远习惯性饥渴，催租不息，下流不止。曾经有个美女作家，突然披着学习交流的内衣深夜造访，把化妆品堆满了卫生间，看着自己拖来的一个大箱子，愁眉不展地说，你就不能租贵点的房子住啊。我蒙着被子往里面挪了挪，柔声安慰道，甭急，明天就能住上贵房子了，明天房东来涨租金了。

人类对古代总有挥之不去的人文情怀，那段时间我更加摅怀旧之蓄念，发思古之幽情。想想古代那些门客文人，平时只要拍拍房东马屁，就可以管吃管住，真他母亲的逍遥快活。古代是打车也回不去了，只好发奋图强，管他上流下流，一定要努力从房客变为房东。没想到事情的发展比我想像的有些出入，我成功地变成了一个二流子。所谓二流子，就是房东与房客齐飞，上流共下流一色，我当了一次二房东。

不做二房东不知道当二房的苦。那是丹凤街的一幢门面房，本来是自己租的，做酒吧亏的底朝天，又舍不下那些投入的装修，于是分割几块租了出去。大概是自己做久了房客的缘故，每每有奸邪的房客，一番声泪涕下我就陪着垂泪，有个天杀的房客，居然背着我把房子转让出去卷款而逃，结果是自己到处东拼西借交租给大房东。现在这里要拆迁了，我反而落了一屁股债。望房租，意踌躇，伤心二房经行处，宫阙几间都做了土，兴，房东苦，亡，房客苦。

我不是做二房的料，只好在做房客上继续深造。有次我住院期间，租住的房子到期，便传令两位女闺密帮我搬家。两位闺密真是尽心，把我的行头各人家里放了一半，等我出院时屁股一挪，选了一家当起房客来。我看出女房东大有要我从房客加盟房东的歹意，虽然我誓死不从，却可以享受不仅不用交租子，还可以指挥房东帮我倒茶递水的快意恩仇。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下流房客四海为家，二流房客客串东家，上流房客反客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