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述传(公元36年)
(2016-06-04 07:53: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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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东汉-13.1.12.2 公孙述传(公元36年)
《后汉书卷十三•隗嚣公孙述列传第三》:“公孙述字子阳,扶风茂陵人也。哀帝时,以父任为郎。后父仁,为河南都尉,而述补清水长。仁以述年少,遣门下掾随之官。月余,掾辞归,白仁曰:“述非待教者也。”后太守以其能,使兼摄五县,政事修理,奸盗不发,郡中谓有鬼神。王莽天凤中,为导江卒正,居临邛,复有能名。
及更始立,豪杰各起其县以应汉,南阳人宗成自称“虎牙将军”,入略汉中;又商人王岑亦起兵于雒县,自称“定汉将军”,杀王莽庸部牧以应成,觽合数万人。述闻之,遣使迎成等。成等至成都,虏掠暴横。述意恶之,召县中豪桀谓曰:“天下同苦新室,思刘氏久矣,故闻汉将军到,驰迎道路。今百姓无辜而妇子系获,室屋烧燔,此寇贼,非义兵也。吾欲保郡自守,以待真主。诸卿欲并力者即留,不欲者便去。”豪桀皆叩头曰:“愿效死。”述于是使人诈称汉使者自东方来,假述辅汉将军﹑蜀郡太守兼益州牧印绶。乃选精兵千余人,西击成等。比至成都,觽数千人,遂攻成,大破之。成将垣副杀成,以其觽降。
二年秋,更始遣柱功侯李宝﹑益州刺史张忠,将兵万余人徇蜀﹑汉。述恃其地险觽附,有自立志,乃使其弟恢于绵竹击宝﹑忠,大破走之。由是威震益部。
功曹李熊说述曰:“方今四海波荡,匹夫横议。将军割据千里,地什汤武, 若奋威德以投天隙,霸王之业成矣。宜改名号,以镇百姓。”述曰:“吾亦虑之,公言起我意。”于是自立为蜀王,都成都。
蜀地肥饶,兵力精强,远方士庶多往归之,邛﹑笮君长皆来贡献。李熊复说述曰:“今山东饥馑,人庶相食;兵所屠灭,城邑丘墟。蜀地沃野千里,土壤膏腴,果实所生,无谷而饱。女工之业,覆衣天下。名材竹干,器械之饶,不可胜用。又有鱼盐铜银之利,浮水转漕之便。北据汉中,杜曪﹑斜之险;东守巴郡,拒扞关之口;地方数千里,战士不下百万。见利则出兵而略地,无利则坚守而力农。东下汉水以窥秦地,南顺江流以震荆﹑杨。所谓用天因地,成功之资。今君王之声,闻于天下,而名号未定,志士狐疑,宜即大位,使远人有所依归。”述曰:“帝王有命,吾何足以当之?”熊曰:“天命无常,百姓与能。能者当之,王何疑焉!”述梦有人语之曰:“八厶子系,十二为期。”觉,谓其妻曰:“虽贵而祚短,若何?”妻对曰:“朝闻道,夕死尚可,况十二乎!”会有龙出其府殿中,夜有光耀,述以为符瑞,因刻其掌,文曰“公孙帝”。
建武元年四月,遂自立为天子,号成家。色尚白。建元曰龙兴元年。以李熊为大司徒,以其弟光为大司马,恢为大司空。改益州为司隶校尉,蜀郡为成都尹。
越巂任贵亦杀王莽大尹而据郡降。述遂使将军侯丹开白水关,北守南郑;将军任满从阆中下江州,东据扞关。于是尽有益州之地。
自更始败后,光武方事山东,未遑西伐。关中豪桀吕鲔等往往拥觽以万数,莫知所属,多往归述,皆拜为将军。遂大作营垒,陈车骑,肄习战射,会聚兵甲数十万人,积粮汉中,筑宫南郑。又造十层赤楼帛兰船。多刻天下牧守印章,备置公卿百官。使将军李育﹑程乌将数万觽出陈仓,与吕鲔徇三辅。
三年,征西将军冯异击鲔﹑育于陈仓,大败之,鲔﹑育奔汉中。
五年,延岑﹑田戎为汉兵所败,皆亡入蜀。
岑字叔牙,南阳人。始起据汉中,又拥兵关西,(关西)所在破散,走至南阳,略有数县。戎,汝南人。初起兵夷陵,转寇郡县,觽数万人。岑﹑戎并与秦丰合,丰俱以女妻之。及丰败,故二人皆降于述。述以岑为大司马,封汝宁王,戎翼江王。
六年,述遣戎与将军任满出江关,下临沮﹑夷陵闲,招其故觽,因欲取荆州诸郡,竟不能克。
是时,述废铜钱,置铁官钱,百姓货币不行。蜀中童谣言曰:“黄牛白腹,五铢当复。”好事者窃言王莽称“黄”,述自号“白”,五铢钱,汉货也,言天下当并还刘氏。
述亦好为符命鬼神瑞应之事,妄引谶记。以为孔子作春秋,为赤制而断十二公,明汉至平帝十二代,历数尽也,一姓不得再受命。又引录运法曰:“废昌帝,立公孙。”括地象曰:“帝轩辕受命,公孙氏握。”援神契曰:“西太守,乙卯金。”谓西方太守而乙绝卯金也。五德之运,黄承赤而白继黄,金据西方为白德,而代王氏,得其正序。又自言手文有奇,及得龙兴之瑞。数移书中国,冀以感动觽心。
帝患之,乃与述书曰:“图谶言‘公孙’,即宣帝也。代汉者当涂高,君岂高之身邪?乃复以掌文为瑞,王莽何足效乎!君非吾贼臣乱子,仓卒时人皆欲为君事耳,何足数也。君日月已逝,妻子弱小,当早为定计,可以无忧。天下神器,不可力争,宜留三思。”署曰“公孙皇帝”。述不答。
明年,隗嚣称臣于述。述骑都尉平陵人荆邯见东方将平,兵且西向,说述曰:“兵者,帝王之大器,古今所不能废也。昔秦失其守,豪桀并起,汉祖无前人之夡,立锥之地,起于行阵之中,躬自奋击,兵破身困者数矣。然军败复合,创愈复战。何则?前死而成功,踰于漤就于灭亡也。隗嚣遭遇运会,割有雍州,兵强士附,威加山东。遇更始政乱,复失天下,觽庶引领,四方瓦解。嚣不及此时推危乘胜,以争天命,而退欲为西伯之事,尊师章句,宾友处士,偃武息戈,卑辞事汉,喟然自以文王复出也。令汉帝释关陇之忧,专精东伐,四分天下而有其三;使西州豪杰咸居心于山东,发闲使,招携贰,则五分而有其四;若举兵天水,必至沮溃,天水既定,则九分而有其八。陛下以梁州之地,内奉万乘,外给三军,百姓愁困,不堪上命,将有王氏自溃之变。臣之愚计,以为宜及天下之望未绝,豪杰尚可招诱,急以此时发国内精兵,令田戎据江陵,临江南之会,倚巫山之固,筑垒坚守,传檄吴﹑楚,长沙以南必随风而靡。令延岑出汉中,定三辅,天水﹑陇西拱手自服。如此,海内震摇,冀有大利。”
述以问髃臣。博士吴柱曰:“昔武王伐殷,先观兵孟津,八百诸侯不期同辞,然犹还师以待天命。未闻无左右之助,而欲出师千里之外,以广封疆者也。”邯曰:“今东帝无尺土之柄,驱乌合之觽,跨马陷敌,所向辄平。不亟乘时与之分功,而坐谈武王之说,是效隗嚣欲为西伯也。”
述然邯言,欲悉发北军屯士及山东客兵,使延岑、田戎分出两道,与汉中诸将合兵并埶。蜀人及其弟光以为不宜空国千里之外,决成败于一举,固争之,述乃止。延岑、田戎亦数请兵立功,终疑不听。
述性苛细,察于小事。敢诛杀而不见大体,好改易郡县官名。然少为郎,习汉家制度,出入法驾銮旗旄骑陈置陛戟,然后辇出房闼。又立其两子为王,食犍为、广汉各数县。髃臣多谏,以为成败未可知,戎士暴露,而遽王皇子,示无大志,伤战士心。述不听。唯公孙氏得任事,由此大臣皆怨。
八年,帝使诸将攻隗嚣,述遣李育将万余人救嚣。嚣败,并没其军,蜀地闻之恐动。述惧,欲安觽心。成都郭外有秦时旧仓,述改名白帝仓,自王莽以来常空。述即诈使人言白帝仓出谷如山陵,百姓空市里往观之。述乃大会髃臣,问曰:“白帝仓竟出谷乎?”皆对言“无”。述曰:“讹言不可信,道隗王破者复如此矣。”俄而嚣将王元降,述以为将军。明年,使元与领军环安拒河池,又遣田戎及大司徒任满、南郡太守程泛将兵下江关,破(威)虏将军冯骏等,拔巫及夷陵、夷道,因据荆门。
十一年,征南大将军岑彭攻之,满等大败,述将王政斩满首降于彭。田戎走保江州。城邑皆开门降,彭遂长驱至武阳,帝乃与述书,陈言祸福,以明丹青之信。述省书叹息,以示所亲太常常少、光禄勋张隆。隆、少皆劝降。述曰:“废兴命也。岂有降天子哉!”左右莫敢复言。中郎将来歙急攻王元、环安,安使刺客杀歙;述复令刺杀岑彭。
十二年,述弟恢及子貋史兴并为大司马吴汉、辅威将军臧宫所破,战死。自是将帅恐惧,日夜离叛,述虽诛灭其家,犹不能禁。帝必欲降之,乃下诏喻述曰:“往年诏书比下,开示恩信,勿以来歙、岑彭受害自疑。今以时自诣,则家族完全;若迷惑不喻,委肉虎口,痛哉柰何!将帅疲倦,吏士思归,不乐久相屯守,诏书手记,不可数得,朕不食言。”述终无降意。
九月,吴汉又破斩其大司徒谢丰、执金吾袁吉,汉兵遂守成都。述谓延岑曰:“事当柰何?”岑曰:“男儿当死中求生,可坐穷乎!财物易聚耳,不宜有爱。”述乃悉散金帛,募敢死士五千余人,以配岑于市桥,伪建旗帜,鸣鼓挑战,而潜遣奇兵出吴汉军后,袭击破汉。汉墯水,缘马尾得出。
十一月,臧宫军至咸门。述视占书,云“虏死城下”,大喜,谓汉等当之。乃自将数万人攻汉,使延岑拒宫。大战,岑三合三胜。自旦及日中,军士不得食,并疲,汉因令壮士突之,述兵大乱,被刺洞匤,墯马。左右舆入城。述以兵属延岑,其夜死。
明旦,岑降吴汉。乃夷述妻子,尽灭公孙氏,并族延岑。遂放兵大掠,焚述宫室。帝闻之怒,以谴汉。又让汉副将刘尚曰:“城降三日,吏人从服,孩儿老母,口以万数,一旦于兵纵火,闻之可为酸鼻!尚宗室子孙,尝更吏职,何忍行此?仰视天,俯视地,观放麑啜羹,二者孰仁?良失斩将吊人之义也!”
初,常少、张隆劝述降,不从,并以忧死。帝下诏追赠少为太常,隆为光禄勋,以礼改葬之。其忠节志义之士,并蒙旌显。程乌、李育以有才干,皆擢用之。于是西土咸悦,莫不归心焉。
论曰:昔赵佗自王番禺,公孙亦窃帝蜀汉,推其无他功能,而至于后亡者,将以地边处远,非王化之所先乎?述虽为汉吏,无所冯资,徒以文俗自憙,遂能集其志计。道未足而意有余,不能因隙立功,以会时变,方乃坐饰边幅, 以高深自安,昔吴起所以臱魏侯也。及其谢臣属,审废兴之命,与夫泥首衔玉者异日谈也。
赞曰:公孙习吏,隗王得士,汉命已还,二隅方跱。天数有违,江山难恃。”
(公孙述字子阳,扶风(三辅之一,治所槐里(在今陕西省咸阳市兴平市))茂陵人(今陕西省咸阳市兴平市东北,东观记曰:“其先武帝时,以吏二千石自无盐徙焉。”),哀帝时(公元前6年-公元前1年在位),以父保任为郎(东观记曰:“成帝末,述父仁为侍御史,任为太子舍人,稍增秩为郎焉。” )。后来父公孙仁为河南都尉(秦置郡尉,典兵禁,捕盗贼,景帝更名都尉,秩比二千石也,“河南”,郡名,治所雒阳(今河南洛阳市东北)),公孙述就补为清水县长(在今甘肃省天水市清水县)。公孙仁以公孙述年少,派遣门下掾(州郡长官自己选荐的属吏。因常居门下,故称)随他到任。月余,掾辞归,向公孙仁说:“公孙述不是等待教导的人。”后来太守以述为能,使他兼摄五县,结果这五个县政事修理,奸盗不再发生了,郡中说有了鬼神。王莽天凤中(公元14年-公元19年),为导江(王莽改蜀郡为导江郡,郡治成都(今四川成都市))卒正(王莽改郡长为卒正),住在临邛(今四川省成都市邛崃县),也享有能名。等到更始即位(更始元年(公元23年)二月辛巳朔初一),豪杰们各在所在的县起兵响应,南阳人(郡名,治所宛县(今河南南阳市))宗成自称“虎牙将军”(校勘记:惠栋谓“宗成”华阳国志作“宗成垣”。),侵入汉中(指今陕西汉中盆地一带,战国秦惠王时于此置汉中郡,治南郑(今汉中市),汉移治西城(今陕西省安康市西北));又有商人王岑也起兵于雒县(今四川省广汉市北),自称“定汉将军”,杀了王莽庸部牧(王莽改益州为庸部,其牧宋遵也(校勘记:集解引惠栋说,谓宋遵华阳国志作“朱遵”。)。庸部治所在今云南省昆明市晋宁县东晋城镇)以响应宗成,众合数万人。公孙述听说,就派遣使者迎接宗成等。宗成等到成都,虏掠暴虐。公孙述很厌恶,于是召集县中豪杰对他们说:“天下同苦于王莽新室,思想刘氏很久了,所以一听到汉将军到,我就派人驰去迎接。现在百姓无辜而妇女儿童都成了俘虏,百姓的家室房屋都遭焚烧,这是寇贼,不是义兵。我想保郡自守,以等侍真主。你们愿意同我一起干的请留下,不愿意的可以走。”豪杰们都叩头说:“愿效死。”公孙述于是使人诈称汉使者从东方来了,命公孙述暂时代理辅汉将军、蜀郡太守兼益州牧(汉十三刺史部之一。辖境约当今四川东部、云南、贵州省大部,及甘肃、陕西、湖北等部分地区)印绶。就选精兵千余人,向西攻击宗成等人(胡三省注:按临邛在成都西南。述兵自临邛迎击宗成等,非西向也)。等到达成都,发展到数千人,于是对宗成发起攻击,大破宗成。宗成将领垣副杀了宗成,率众向公孙述投降。
二年(24年)秋,更始遣柱功侯李宝、益州刺史张忠,率领兵众万余人侵掠蜀、汉。公孙述依靠蜀地地势险要,民众归附,有自立为王的意志,就派他弟弟公孙恢(“恢”本或作“惔”),在绵竹(今四川省绵竹市)攻击李宝、张忠,大破宝、忠并将他们赶走。由此以后公孙述威震益部。
功曹李熊对公孙述说:“现在四海汹涌不安,平民百姓肆意议论。将军割据千里,地方十倍于过去的汤武(枚乘谏吴王曰:“汤武之土,不过百里。”),如能奋威德以投合天时,就可以成就霸王的事业了。应改名号,以镇抚百姓。”公孙述说:“我也考虑过,你的话启发了我。”于是自立为蜀王,定都在成都(事在成家帝龙兴元年(25年)三月)。
蜀地肥沃富饶,兵力精强,远方的士民多去归附,西南的小国邛(即“邛都之夷”,在今四川省西昌县东南一带,亦有说在今四川盐源彝族自治县)、笮(亦书“筰”,即“筰都夷”,治今四川省汉源县东南,亦有说在今四川西昌东)的国王,都来贡献。李熊再向公孙述说道:“现在山东(战国秦汉时对崤山(在河南洛宁北)或华山(在陕西华阴南)以东广大地区的通称)饥馑,人庶相食;遭到兵灾的屠灭,城邑都成了丘墟。蜀地沃野千里,土壤肥腴,果实所生,虽不耕种也可饱腹(左思蜀都赋曰:“户有橘柚之园。”又曰:“瓜畴芋区。”前书卓王孙曰:“吾闻琒山之下沃野,下有蹲鸱,至死不饥。”
建武元年(公元25年)四月,就自立为天子,号成家(以起成都,故号成家,校勘记:华阳国志作“号大成”。),尚白色。建立年号为龙兴元年。以李熊为大司徒,以其弟公孙光为大司马(校勘记:续天文志“光”作“晃”),公孙恢为大司空。改益州为司隶校尉,蜀郡为成都尹(汉以京师为司隶校尉部,置京兆尹;中兴以洛阳为司隶校尉部,置河南尹。故述髛焉)。
越巂(郡名,治邛都,在今四川省凉山彝族自治州西昌市东南)任贵(王莽天凤三年(16年),任贵据越巂)也杀了王莽大尹而占据其郡以降公孙述。述就使将军侯丹开白水关(在今四川省广元市北朝天镇),北守南郑(今陕西省汉中市南郑县);将军任满从阆中(今四川省阆中市)下江州(今重庆市),东据扞关(今湖北省宜昌市长阳土家族自治县)。于是所有益州之地(汉代益州约当今四川省东部、贵州省大部,及甘肃、陕西、湖北等部分地区)尽归公孙述所有。
自从更始败后,光武正忙于山东(战国秦汉时对崤山(在河南洛宁北)或华山(在陕西华阴南)以东广大地区的通称)事务,没有来得及西伐。关中豪杰吕鲔等往往拥有兵众达万,不知归属,多往归公孙述(时延岑据蓝田,王歆据下邽,各称将军,拥兵),述都拜他们为将军。于是大作营垒,陈车骑,肆习战射,会聚兵甲数十万人,在汉中积聚粮食,在南郑修筑宫殿。又造十层赤楼帛兰船。多刻天下牧守的印章,备置公卿百官。使将军李育、程乌(校勘记:集解引惠栋说,谓光武纪及冯异传俱作“程焉”,案华阳志当从“乌”。)率领数万军众出陈仓,与吕鲔侵犯三辅。
三年(公元27年),征西大将军冯异攻击吕鲔、李育于陈仓,大败鲔、育,鲔、育逃奔汉中。
五年(公元29年),延岑(时延岑据蓝田)、田戎被汉兵打败,岑、戎军等都逃亡入蜀。延岑字叔牙,南阳人(东观记曰筑阳县人(今湖北省襄阳市谷城县))。开始起兵时据有汉中(指今陕西汉中盆地一带),又拥兵关西(指函谷关(今河南省洛阳市新安县东)以西的地方),关西破散了,又走到南阳(郡名。郡治在今河南省南阳市),占有数县。田戎,汝南人,初起兵于夷陵(今湖北省宜昌市北),转而侵掠郡县,发展到数万人。延岑、田戎都与秦丰会合,秦丰都以女儿嫁给岑、戎为妻。后来秦丰失败(光武帝建武四年(戊子)二月,28年),岑、戎都向公孙述投降。公孙述以延岑为大司马,封汝宁王,封田戎为翼江王。
六年(30年三月),公孙述派遣田戎与将军任满出江关(今重庆市奉节县东),下临沮(今湖北省宜昌市远安县西北)、夷陵(今湖北省宜昌市北)间,招其故众,因而想攻取荆州诸郡,但没能攻克。这时,公孙述废除铜钱,置铁官以铸钱(置铁官以铸钱),百姓手中的货币不能流通。蜀中童谣说:“黄牛白腹,五铢当复。”好事的人们窃窃私语说王莽称“黄”,公孙述自号“白”,五铢钱,是汉货,说天下当并还刘氏。
公孙述也喜好为符命鬼神瑞应的事,荒谬地引用谶记。以为孔子作春秋,为赤制而断十二公(尚书考灵耀曰:“孔子为赤制,故作春秋。”赤者,汉行也。言孔子作春秋断十二公,象汉十二帝),说明了汉高帝至汉平帝已经过十二代(据汉十一帝,言十二代者,并数吕后),历数已完了,一姓不得再受命为帝。又引录运法说:“废昌帝,立公孙。”括地象说:“帝轩辕受命,公孙氏握(录运法﹑括地象并河图名也)。”援神契说:“西太守,乙卯金(乙,轧也。述言西方太守能轧绝卯金也)。”说西方太守而轧绝卯金刘氏。五德之运,黄承赤而白继黄,金据西方为白德,而代王氏,得到正序。又自己说手纹有奇,得以建元龙兴之瑞。几次将这些东西移书中国,希望以此惑动众心。
光武忧虑,就写信给公孙述说:“图谶上讲的‘公孙’,就是宣帝(宣帝“有公孙病已”之符)。代汉的是当涂高,你难道是当涂高吗(东观记曰:“光武与述书曰:‘承赤者,黄也;姓当涂,其名高也。’”)?你以掌纹为瑞(述刻其掌文曰“公孙帝”,自言手文有奇),王莽有什么可以效法的呢(王莽自陈符命,遣五威将帅班之天下。)!你不是我的乱臣贼子,仓卒时人人都想当上皇帝,不足责备(王莽诈以铁契﹑石龟﹑文圭﹑玄印等为符瑞,言不足仿效也)。你日月已逝,妻子儿女弱小,应当早为定计,可以无忧。天子的帝位,是不可力争的(老子云:“天下神器,不可为也。”),应当三思。”署名“公孙皇帝”。公孙述不作答复。
明年(公元31年),隗嚣向公孙述称臣。公孙述的骑都尉平陵人荆邯看到东方将平,汉兵将向西征讨,就对公孙述说:“兵,这是帝王的重要武器,古今都不能废除的。以前秦失其守,豪杰并起。汉高帝起于布衣,没有前人的业迹,没有立锥之地(言汉祖起自布衣,无公刘、太王之业也。枚乘谏吴书曰:“舜无立锥之地以有天下。”),起兵于行伍之中,亲自奋击,队伍被打败自身遭到围困多次。然而军败后又复合,遭创伤愈合后又投入战斗(军败谓战于睢水上,为楚所破,后得韩信军,复大振也。创愈谓在于成嚱闲,项羽射伤汉王匤,后复战。)。这样看来,在死境中奋斗倒能成功,在空隙中爬行倒靠近灭亡了。隗嚣遇到了绝好的机会,割据了雍州,兵强士附,威加山东(陇西、天水皆雍州之地,故言割有也。嚣传云“名震西州,流闻山东”,是威加也)。遇更始政乱,又失去了天下,百姓引颈而望,四方趋于瓦解。隗嚣不在这时趁着危机乘胜奋起,以争天命,而是退身想为西伯的事业,尊郑兴等为章句之师,与方望等处士结为宾友(章句谓郑兴等也。处士谓方望等也。),偃武事息干戈,以自卑之辞事汉,喟然自以为是文王再世。这样就使汉帝消除了关陇之忧(以嚣居西,无东之意,故置之度外而不为忧),得以专门精心策划东伐事宜,四分天下而有其三;使西州的豪杰们都存心于山东,派来歙,马援等为使者,说服王遵、郑兴、杜林、牛邯等相次归顺了光武(闲使谓来歙、马援等也。携贰谓王遵、郑兴、杜林、牛邯等相次而归光武),那么天下五分而汉有其四了;如果在天水(郡名。治平襄(在今甘肃省定西市通渭县西))举兵反汉,必遭溃败,天水既定,则天下九分而汉有其八了。陛下以梁州之地(汉无梁州,公孙述据益州,为禹贡梁州之域也),内部要奉万乘之尊,外部要给三军以给养,担子压在百姓身上,百姓愁困,不堪承受上面的命令,将有像王莽一样从内部崩溃的危险。我的愚计,以为应当趁天下还没有完全绝望,豪杰还可以招诱的时机,发国内精兵,命令田戎据江陵(汉代荆州(十三部刺史之一),约当今湖北、湖南,及广东、广西、贵州等部分地区),临江南人、物会集之地,倚仗巫山的牢固,筑垒坚守,传檄文到、楚,长沙以南必随风而披靡。命令延岑出汉中(约当今陕西省南部),定三辅(京兆(首都长安)、右扶风(西长安)、北冯翊(北长安)),天水、陇西(指陇山以西,有四郡,即武威郡、张掖郡、酒泉郡、敦煌郡,行政范围大致包括今甘肃省西部的武威市、金昌市、张掖市、酒泉市、嘉峪关市、敦煌市、内蒙古西部阿拉善盟一带)拱手自服。这样,海内震摇,对我们大为有利。”
公孙述问群臣。博士吴柱说:“以前周武王伐殷,先在孟津检阅部队,八百诸侯异口同声拥护,而武王认为时机还不成熟,还是还师以等待天命(武王伐纣,至于孟津,诸侯不期而会者八百,皆曰:“纣可伐矣。”武王曰:“汝未知天命!”乃还)。没有听到过无左右之助,而要出师千里之外,以扩大地盘的。”荆邯说:“现在的汉帝原来并无尺土的权柄,驱乌合之众,跨马杀敌,所向披靡。不赶快趁现时与他争夺天下,而坐谈什么武王的说教,这是仿效隗嚣想为西伯罢了。”
公孙述同意荆邯意见,准备将北军屯士及山东客兵(通鉴胡三省注:述倣汉制,亦置北军。山东之人侨寓于蜀者,述以为兵,故曰客兵)都发动起来,使延岑、田戎分兵两道,与汉中各将领把兵马势力合并起来。蜀人和他弟弟公孙况以为不应当空国千里之外,决成败于一举,坚决争持,公孙述于是停止。延岑、田戎也多次请兵出战立功,公孙述终于疑惑不听。
公孙述喜苛求细枝末节,斤斤计较小事。敢诛杀而不识大体,喜欢更改郡县的官名。然而年青时做过郎官(哀帝時,述以父任为郎),学着汉家制度,出入仿效汉天子法驾,銮旗旄骑,陈置陛戟,然后车驾才出房闼。又立他的二子为王,食犍为、广汉各数县。群臣多规谏,以为成败还不可知,军队暴露在外,又急于封儿子为王,表现出没有大志,挫伤战士的心。公孙述不听。只有他公孙一家一姓的能够当官掌权,由此大臣们都埋怨不迭。
八年(32年),帝使诸将进攻隗嚣,公孙述派遣李育率领万余人救隗嚣。隗嚣失败(事在光武帝建武九年(33年)正月),李育也全军覆没。蜀地听到消息惊恐震动。公孙述害怕,想安定众心。成都郭外有秦时旧仓,述改名为白帝仓(在今四川省成都市金堂县赵镇),自王莽以来常常空着。公孙述便使人诈称白帝仓出谷如山陵一般,百姓倾城空市前往观看。述于是大会群臣,问道:“白帝仓竟然出了谷吗?”群臣都说:“没有。”述道:“讹言不可信,传言隗嚣已破灭也是一样。”不久嚣将王元降蜀,述以王元为将军。
明年(公元33年),使王元与领军环安拒守河池(今甘肃省陇南市徽县西),又遣田戎及大司徒任满、南郡太守程汛率军下江关(今重庆市奉节县东),攻破汉威虏将军冯骏等,攻占巫(今重庆市巫山县)及夷陵(今湖北省宜昌市北)、夷道(今湖北省宜昌市枝城市),因而据守荆门(今湖北省宜昌市枝城市西北长江西岸)。
十一年(公元35年),征南大将军岑彭发起进攻,任满等大败,述将王政斩任满首级向岑彭投降。田戎走保江州(今重庆市)。各城邑都开门向岑彭投降,岑彭就长驱到达武阳(今四川省眉山市彭山县)。光武帝就写信给公孙述,陈述祸福,以表明君无戏言。公孙述看信省悟叹息,给亲信太常常少、光禄勋张隆(校勘记:华阳国志作“李隆”。)看。隆、少都劝公孙述投降。公孙述说:“兴与废都是命运。哪里有投降的天子呢!”左右的人就不敢再讲话了。汉中郎将来歙急攻王元、环安,环安派刺客杀了来歙(六月);公孙述又命令刺杀岑彭(十月)。
十二年(36年正月),公孙述的弟弟公孙恢和子婿史兴都被大司马吴汉、辅威将军臧宫所攻破,战死。从此将帅恐惧,日夜离叛,公孙述虽然杀其全家,还是不能禁止。光武帝必欲公孙述投降,就下诏书晓喻公孙述道:“往年诏书频下,开导并示以恩信,不要以来歙、岑彭受害而自疑(二人受害均在去年)。现在只要如期归降,就可保证家族完全;假使迷惑不悟,那等于把肉送进虎口,可痛又有什么办法呢!你的将帅疲倦,吏士们都想回家,不愿意继续屯守下去,诏书手记,不可数得,我是不食言的。”公孙述终无降意。
九月,吴汉又破斩其大司徒谢丰、执金吾袁吉,汉兵进驻成都。公孙述对延岑说:“现在怎么办呢?”岑说:“男儿应当在死中求生,怎能坐着等死呢!财物是容易聚敛的,不应当吝惜。”公孙述就将金帛全数拿出来,募得敢死队五千多人,在市桥(市桥即七星之一桥也。李膺益州记曰:“冲星桥,旧市桥也,在今成都县西南四里。”)以配合延岑,假装建立旗帜,鸣鼓挑战,暗地里却派遣奇兵绕到吴汉军后面,袭击攻破吴汉军。吴汉坠落水中,抓着马尾巴得以出水。
十一月,臧宫军到咸门(成都北面有二门,其西者名咸门)。公孙述看到占卦上说“虏死城下”。大喜,认为吴汉等当死城下。于是亲自率领数万人攻吴汉,使延岑拒臧宫。大战,延岑三合三胜。从清晨到日中,军士吃不到粮食,都很疲乏,吴汉命令壮士突击,公孙述兵士大乱,公孙述胸部中枪坠落马下(吴汉传云:“护军高午奔阵刺述,杀之。”)。左右以车将公孙述救入城内。公孙述把兵交延岑,晚上就死了(十一月戊寅十八, 36年12月24日)。
次日晨,延岑向吴汉投降。吴汉就杀了公孙述妻子,把公孙氏全都杀尽,并把延岑全族都杀了(十一月辛巳廿一,36年12月27日)。又纵兵大掠,焚烧公孙述宫室。光武听到发怒,谴责吴汉。又责让吴汉副将刘尚说“:城降三日,吏人都服从,孩儿老母,有万数人口,一旦纵兵放火,听到了都叫人酸鼻!你刘尚的宗室子孙,也曾经历过吏职,怎么忍心做这种事?仰视天,俯视地,看看秦西巴放鞧归其母与乐羊啜子之羹(韩子曰:“孟孙猎得麑,使秦西巴持之。其母随而呼,秦西巴不忍而与其母。”战国策曰:“乐羊为魏将而攻中山。其子在中山,中山君烹其子而遗之羹,乐羊啜之,尽一杯,而攻拔中山。”),哪一个更仁呢?很是失去斩将而吊其民人的道义了。”
初,常少、张隆劝公孙述降汉,述不从,常少与张隆都忧郁而死。光武下诏书追赠常少为太常,张隆为少禄勋,以太常和光禄勋的仪礼改葬他俩。凡是忠节志义的人士,都受到了表彰和显扬。程乌、李育因有才干,都提拔使用。于是西土都感到高兴,没有不归心的
史家评论道:以前赵佗因汉初天下未定自立为南越王(赵佗,真定人,因汉初天下未定,自立为南越王。番禺,县,属南海郡,故城在今广州西南。越志曰:“有番山、禺山,因以为名。”),公孙述也窃取帝位于蜀汉,推想他没有别的功能,而到最后才灭亡,难道是由于地处边远,因得以苟安于一隅吗?公孙述虽为汉吏,并没有什么大的凭借资本,徒以文俗自喜,就能实现他的志愿和计谋。道不足而意有余,不能乘隙立功,以观时变,而是坐守边缘,以高深自安,这就和以前魏侯欣喜于河山之固,吴起对他说,国家巩固在德不在险一样的啊(史记曰:“魏武侯浮西河而下,中流而顾曰:‘美哉乎,河山之固,此魏之宝也。’吴起对曰:‘在德不在险。’”)。等到他谢臣属,坚持兴废是命运而不肯投降,与孙皓泥首面缚降王濬、许男面缚衔璧见楚子,就不可同日而语了(干宝晋记曰:“吴王孙皓将其子瑾等,泥首面缚降王浚。”左传曰:“许男面缚衔璧以见楚子。”璧,玉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