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夫躬传(公元前2年)
(2016-04-09 18:00:45)
标签:
汉书息夫躬传杂谈 |
分类: 闲话历史 |
《资治通鉴•卷第三十五•汉纪二十七•孝哀皇帝下•元寿元年》:“初,王莽既就国,杜门自守。其中子获杀奴,莽切责获,令自杀。在国三岁,吏民上书冤讼莽者百数。至是,贤良周护、宋崇等对策,复深讼莽功德;上于是征莽及平阿侯仁还京师,侍太后。”
(当初,王莽返回封国后(胡三省注:建平二年(公元前5年),莽就国),闭门不见宾客,以求自保。他的次子王获杀死家奴,王莽严厉责备王获,命他自杀。在封国三年,官吏百姓上书为王莽呼冤的,数以百计(师古曰:言其合管朝政,不当就国也)。到本年,贤良周护、宋崇等在朝廷对策时,又大大颂扬王莽的功德,为他辩冤。哀帝于是征召王莽以及平阿侯王仁回到京师,让他们侍奉太皇太后(元后王政君)。)
《汉书卷九十八•元后传第六十八》:“元寿元年,日蚀。贤良对策多颂新都侯莽者,上于是征莽及平阿侯仁还京师侍太后(胡三省注:建平二年(公元前5年),莽就国)。曲阳侯根薨,国除。”
(元寿元年(公元前2年),发生了日食。贤明善良的大臣和儒生应诏陈述政见时,大都为新都侯王莽鸣不平(胡三省注:建平二年(公元前5年),莽就国),于是哀帝就召王莽和平阿侯王仁返回京师侍奉太后。曲阳侯王根去世,封国被废除。)
《资治通鉴•卷第三十五•汉纪二十七•孝哀皇帝下•元寿元年》:“董贤因日食之变以沮傅晏、息夫躬之策,辛卯,上收晏印绶,罢就第。”
(董贤利用发生日食这一变异,阻止傅晏、息夫躬对匈奴挑动战争的计策。辛卯(疑误)哀帝收缴傅晏印信绶带,罢免官职,让他离开朝廷,回到宅第。)
《汉书卷四十五•蒯伍江息夫传第十五》:“息夫躬字子微,河内(郡名。治怀县(在今河南省焦作市武陟县西南))河阳人也(县名。属河内郡,在今河南省焦作市孟县西)。少为博士弟子,受《春秋》,通览记书。容貌壮丽,为众所异。
哀帝初即位,皇后父特进孔乡侯傅晏与躬同郡,相友善,躬繇是以为援,交游日广。先是,长安孙宠亦以游说显名,免汝南太守,与躬相结,俱上书,召待诏。是时哀帝被疾,始即位,而人有告中山孝王太后祝诅上,太后及弟宜乡侯冯参皆自杀,其罪不明。是后无盐危山有石自立,开道。躬与宠谋曰:“上亡继嗣,体久不平,关东诸侯,心争阴谋。今无盐有大石自立,闻邪臣托往事,以为大山石立而先帝龙兴。东平王云以故与其后日夜祠祭祝诅上,欲求非望。而后舅伍宏反因方术以医技得幸,出入禁门。霍显之谋将行于杯杓,荆轲之变必起于帷幄。事势若此,告之必成;发国奸,诛主雠,取封侯之计也。”躬、宠乃与中郎右师谭,共因中常侍宋弘上变事告焉。上恶之,下有司案验,东平王云、云后谒及伍宏等皆坐诛,上擢宠为南阳太守,谭颍川都尉,弘、躬皆光禄大夫、左曹、给事中。是时,侍中董贤爱幸,上欲侯之,遂下诏云:“躬、宠因贤以闻,封贤为高安侯,宠为方阳侯,躬为宜陵侯,食邑各千户。赐谭爵关内侯,食邑。”丞相王嘉内疑东平狱事,争不欲侯贤等,语在《嘉传》。嘉固言董贤泰盛,宠、躬皆倾覆有佞邪材,恐必挠乱国家,不可任用。嘉以此得罪矣。
躬既亲近,数进见言事,论议亡所避。众畏其口,见之仄目。躬上疏历诋公卿大臣,曰:“方今丞相王嘉健而蓄缩,不可用。御史大夫贾延堕弱不任职。左将军公孙禄、司隶鲍宣皆外有直项之名,内实呆不晓政事。诸曹以下仆脩不足数。卒有强弩围城,长戟指阙,陛下谁与备之?如使狂夫嘄謼于东崖,匈奴饮马于渭水,边竟雷动,四野风起,京师虽有武蜂精兵,未有能窥左足而先应者也。军书交驰而辐凑,羽檄重迹而押至,小夫愞臣之徒愦眊不知所为。其有犬马之决者,仰药而伏刃,虽加夷灭之诛,何益祸败之至哉!”
躬又言:“秦开郑国渠以富国强兵,今京师土地肥饶,可度地势水泉,广溉灌之利。”天子使躬持节领护三辅都水。躬立表,欲穿长安城,引漕注太仓下以省转输。议不可成,乃止。
董贤贵幸日盛,丁、傅害其宠,孔乡侯晏与躬谋,欲求居位辅政。会单于当来朝,遣使言病,愿朝明年。躬因是而上奏,以为“单于当以十一月入塞,后以病为解,疑有他变。乌孙两昆弥弱,卑爰疐强盛,居强煌之地,拥十万之众,东结单于,遣子往侍。如因素强之威,循乌孙就屠之迹,举兵南伐,并乌孙之势也。乌孙并,则匈奴盛,而西域危矣。可令降胡诈为卑爰疐使者来上书曰:‘所以遣子侍单于者,非亲信之也,实畏之耳。唯天子哀,告单于归臣侍子。愿助戊己校尉保恶都奴之界。’因下其章诸将军,今匈奴客闻焉。则是所谓‘上兵伐谋,其次伐交’者也。”
书奏,上引见躬,召公卿将军大议。左将军公孙禄以为“中国常以威信怀伏夷狄,躬欲逆诈造不信之谋,不可许。且匈奴赖先帝之德,保塞称蕃。今单于以疾病不任奉朝贺,遣使自陈,不失臣子之礼。臣禄自保没身不见匈奴为边境忧也。”躬掎禄曰:“臣为国家计几先,谋将然,豫图未形,为万世虑。而左将军公孙禄欲以其犬马齿保目所见。臣与禄异议,未可同日语也。”上曰:“善。”乃罢群臣,独与躬议。
因建言:“往年荧惑守心,太白高而芒光,又角星茀于河鼓,其法为有兵乱。是后讹言行诏筹,经历郡国,天下骚动,恐必有非常之变。可遣大将军行边兵,敕武备,斩一郡守,以立威,震四夷,因以厌应变异。”上然之,以问丞相。丞相嘉对曰:“臣闻动民以行不以言,应天以实不以文。下民微细,犹不可诈,况于上天神明而可欺哉!天之见异,所以敕戒人君,欲令觉悟反正,推诚行善。民心说而天意得矣。辩士见一端,或妄以意傅著星历,虚造匈奴、乌孙、西羌之难,谋动干戈,设为权变,非应天之道也。守相有罪,车驰诣阙,交臂就死,恐惧如此,而谈说者云,动安之危,辩口快耳,其实未可从。夫议政者,苦其谄谀倾险辩慧深刻也。谄谀则主德毁,倾险则下怨恨,辩慧则破正道,深刻则伤恩惠。昔秦缪公不从百里奚、蹇叔之言,以败其师,悔过自责,疾诖误之臣,思黄发之言,名垂于后世。唯陛下观览古戒,反复参考,无以先人之语为主。”
上不听,遂下诏曰:“间者灾变不息,盗贼众多,兵革之征,或颇著见。未闻将军恻然深以为意,简练戎士,缮修干戈。器用盬恶,孰当督之!天下虽安,忘战必危。将军与中二千石举明习兵法有大虑者各一人,将军二人,诣公车。”就拜孔乡侯傅晏为大司马卫将军,阳安侯丁明又为大司马票骑将军。
是日,日有食之,董贤因此沮躬、晏之策。后数日,收晏卫将军印绶,而丞相御史奏躬罪过。上繇是恶躬等,下诏曰:“南阳太守方阳侯宠,素亡廉声,有酷恶之资,毒流百姓。左曹光禄大夫宜陵侯躬,虚造许谖之策,欲以诖误朝廷。皆交游贵戚,趋权门,为名。其免躬、宠官,遣就国。”
躬归国,未有第宅,寄居丘亭。奸人以为侯家富,常夜守之。躬邑人河内掾贾惠往过躬,教以祝盗方,以桑东南指枝为匕,画北斗七星其上,躬夜自被发,立中庭,向北斗,持匕招指祝盗。人有上书言躬怀怨恨,非笑朝廷所进,候星宿,视天子吉凶,与巫同祝诅。上遣侍御史、廷尉监逮躬,系雒阳诏狱。欲掠问,躬仰天大呼,因僵仆。吏就问,云咽已绝,血从鼻耳出。食顷,死。党友谋议相连下狱百余人。躬母圣,坐祠灶祸诅上,大逆不道。圣弃市,妻充汉与家属徙合浦。躬同族亲属素所厚者,皆免废锢。哀帝崩,有司奏:“方阳侯宠及右师谭等,皆造作奸谋,罪及王者骨肉,虽蒙赦令,不宜处爵位,在中土。”皆免宠等,徙合浦郡。
初,躬待诏,数危言高论,自恐遭害,著绝命辞曰:“玄云泱郁,将安归兮!鹰隼横厉,鸾徘徊兮!矰若浮黍(飙),动则机(几)兮!丛棘栈栈,易可栖兮!发忠忘身,自绕罔(网)兮!冤(宛)颈折翼,庸得往兮!涕泣流兮萑(汍)兰,心结愲(縎)兮伤肝。虹霓曜兮日微,孽杳冥兮未开。痛入天兮呜呼,冤际绝兮谁语!仰天光兮自列,招上帝兮我察。秋风为我吟,浮云为我阴。嗟若是兮欲何留,抚神龙兮揽其须。游旷迥兮反(返)亡(无)期,雄失据兮世我思。”后数年乃死,如其文。”
(息夫躬,字子微,是河内郡河阳县人。年轻时做博士弟子,学习《春秋》,博览传记及百家之书。仪表堂堂,使众人感到奇异。
哀帝刚即位时,皇后的父亲特进(官名。西汉末年始置,以授列侯中有特殊地位者,得自辟僚属)孔乡侯傅晏与息夫躬是同郡人(河内温县(在今河南省焦作市温县西南三十里)人),两人关系很好,息夫躬因此通过傅晏的引进,交游范围越来越大。在此以前,长安的孙宠也以善于游说而闻名,在任汝南郡太守(郡名。治上蔡(在今河南省驻马店市上蔡县西南))时被免职,他与息夫躬结交,两人同时上书,被征召听候皇帝的命令。
当时哀帝正患病,又刚刚即位,而有人告发中山孝王(刘兴,元帝之子)太后(指冯太后冯媛,冯奉世之女,本元帝昭仪)以巫术诅咒皇上,太后和她的弟弟宜乡侯冯参都自杀了(事在哀帝建平元年(公元前6年)),但他们的罪名还没有查清(《外戚传》云,为哀帝祖母傅太后陷以祝诅罪,令自杀)。此后,无盐县(县名。在今山东省济宁市汶上县西北,时属东平国)危山上有大石自动立起,闪出一条通道(通鉴胡三省注:言土自起,覆草成路,如人力开掘,作驰道状也,服虔曰:山开自成道也。張晏曰:从石立之下道径自通也)。息夫躬和孙宠谋划说:“皇上没有儿子做继承人,身体又长期患病,关东(指潼关以东广大地区)诸侯都图谋争夺皇位。现在无盐县有大石自动立起,听说那些邪妄的大臣以往事为依托,认为宣帝兴起于民间时也有大山石自立(元凤三年(公元前78年)“大石自立,僵柳复起,当有匹庶为天子者”)。东平王刘云因此和他的王后日夜祠祭诅咒皇上,想求得帝位。王后的舅舅伍宏反而因懂得方术、能行医治病而受到皇帝的宠幸,可以出入宫禁之门。霍显的阴谋又要施行于进药的杯勺(宣帝本始三年(公元前71年)正月癸亥十三,霍显拭宣帝许后,因女医淳于衍,故息夫躬有此说),荆轲的事件必将发生于皇上的帷帐(秦始皇二十年(公元前227年)荆轲刺秦王政未遂)。形势如此危险,告发一定会成功。揭发国家的奸臣,诛杀皇上的仇人,这是获取封侯的妙计。”息夫躬、孙宠就和中郎(郎官之一,掌守宫廷门户,出任车骑,秩比六百石,为郎中令(光禄勋)属官)右师谭(姓右师,名谭)一起通过中常侍(官名。进入官廷,侍从皇帝,常为列侯至郎中的加官)宋弘向朝廷密告东平王谋反的事。哀帝非常愤恨,把此案交给有关部门去查办,东平王刘云、刘云的王后谒和伍宏等人都因罪被杀(事在哀帝建平三年(公元前4年))。哀帝提拔孙宠做南阳郡太守,右师谭做颖川郡都尉,宋弘和息夫躬同任光禄大夫左曹给事中。当时侍中董贤很受皇帝宠爱,皇帝想封他为列侯,就下诏书说(事在哀帝建平四年(公元前3年)八月辛卯十九):“息夫躬、孙宠是通过董贤而告发阴谋的,现在封董贤为高安侯,孙宠为方阳侯,息夫躬为宜陵侯,每人领有一千户食邑。赐予右师谭关内侯之爵,并领有食邑。”丞相王嘉心里怀疑东平王的案子不实,上书争论,不想封董贤等人为侯,详见《王嘉传》。王嘉坚持说董贤过于尊贵,孙宠、息夫躬都阴险、奸诈,有阿谀、邪恶之才,恐怕必将危害国家,不可任用。王嘉因此而获罪。
息夫躬既已亲近皇帝,便多次进见谈论政事,指陈得失,无所回避。人们都怕被他弹劾,遇见他都不敢正视。息夫躬上书,逐个诬蠛公卿大臣,说:“当今的丞相王嘉刚强而急躁,不可任用。御史大夫贾延懦弱而不称职。左将军公孙禄、司隶校尉鲍宣都外有刚直不阿的虚名,而实际上性情愚陋、不熟悉政事。各曹以下官员都才能平庸不值得一提。如果突然有强劲的弓弩围攻城池,锋利的长戟指向宫阙,陛下您和谁去防备?如果暴徒呼号于东方(东崖:犹东方。谓关东郡国),匈奴饮马于渭水(流贯今陕西省中部),边境危急,天下骚动,京师虽有勇敢的士卒、精良的兵器,也没有谁能迈出半步而率先迎敌。军事文书飞速传递而汇集于京师,告急的檄文接连不断地传到朝廷,平庸之臣、懦弱之徒将心烦意乱而不知所措。稍有决断的人,都引咎自杀,即使夷灭他的亲族,对于解救危难又有什么用处!”
息夫躬又说:“秦开郑国渠(战国未年秦国所修,沟通泾水与洛水,有利溉田,使秦殷富。在关中地区。事见秦始皇元年(公元前246年))而富国强兵,现在的京师地区,土地肥饶,可根据地势和水源情况兴修水利,扩大灌溉面积。”皇帝派息夫躬带着符节兼理三辅都水(官名。主管陂池灌溉,保护河渠)。息夫躬建议,要凿通长安城墙,把漕渠开到太仓(古代设在京师的大谷仓)附近,以减轻转运之劳。大臣们议论,认为不可行,于是作罢。
董贤日益受到皇帝的宠爱,丁氏(指哀帝母家)、傅氏(指哀帝祖母家)两家外戚很嫉妒,孔乡侯傅晏与息夫躬策划,想辅政掌权。正赶上单于(乌珠留若鞮单于:栾提囊知牙斯)应当来朝拜天子(事在哀帝建平四年(公元前3年)),单于派使者来说单于生病了,想第二年入朝参见皇帝。息夫躬趁机上书,认为:“单于应当在十一月进入边塞,后来以生病为托词,我怀疑他另有所图。乌孙(西域国名。在今新疆及苏联部分地区,国治赤谷城(在今中亚吉尔吉斯之伊什提克))的两个昆弥(乌孙王之号)软弱无能,而卑爱疐(乌孙小昆弥未振将之弟)强盛,占领着彊煌(强煌:地名。臣瓒云:“是其国所都地名。”),拥有十万部众,东与单于勾结,并派儿子去侍奉单于(事见建平二年(公元前5年))。如果卑爱疐凭着一向强盛的威力,按照乌就屠(乌孙就屠:“孙”字衍。乌就屠,乌孙小昆弥之一)时的统治范围,发兵南伐,势必吞并乌孙。乌孙被并,匈奴就会强盛,而西域就危险了。可以让投降的胡族人假扮卑爱疐的使者来向天子上书,说:‘我之所以派遣儿子去侍奉单子,并不是亲近、信任他,而实在是因为怕他。但愿天子发慈悲,告诉单于归还我的儿子,我愿意帮助戊己校尉(官名。掌管西域屯田事务,为屯田区最高长官)保护恶都奴(沈钦韩曰,“车师前王庭也。”。车师前国,王治交河城(新疆吐鲁番市))的边界。’于是把这个上书内容传达给各位将军,让匈奴客人听到此事。这就是所谓‘指导战争的上策是挫败敌人的阴谋,其次是挫败敌人的外交(见《孙子•谋攻篇》。上兵伐谋:言知敌有谋者,则相机行事,沮其所为,不用兵革,所以为贵。其次伐交:言知敌有外交连结相援者,则离间破坏之,令其解散。)’。”
这个上书呈送给天子之后,天子引见息夫躬,并召集公卿、将军进行广泛讨论。左将军公孙禄认为:“中原之国一向以威信、信义而使夷狄归顺,息夫躬却想使用不讲信义的欺诈手段,不能批准。况且匈奴承蒙先帝的恩德,保卫边塞,称臣归顺。现在单于因病不能朝拜、祝贺天子,派使者说明情况,并没丧失臣子的礼节。我敢担保直到我死也不会看到匈奴扰乱边境。”息夫躬抓住话柄,趁机反驳说:“我为国家谋划隐微之事,以防患于未然,备祸于将来,为子孙万代着想。而左将军公孙禄却想用他那犬马一样的寿命担保一时的安宁。我与公孙禄的意见不同,简直无法同日而语。”皇帝说:“好。”于是停止了群臣的讨论,而单独和息夫躬商量。
息夫躬于是又建议天子说:“往年荧惑星(火星别名。因隐现不定,令人迷惑,故名)进入心宿(星宿名。东方七宿之第五宿。心,意谓苍龙的心脏。包括三颗星,今属天蝎座),太白星(即金星,一名启明星。传说太白星主杀伐)高而有光芒,又有角宿之星(二十八宿之一。东方七宿之第一宿。共两颗星,今属室女座)为河鼓星宿(星名。又名黄姑、天鼓。共三星,今属于天鹰座。在牵牛星北面。一说即牵牛)所遮蔽,按占验之法,这是将要发生兵祸的征兆。此后百姓以谣言转相传递叫做“诏筹”的麻杆或秫秸,经过了许多郡、国,以至于天下骚动不安,恐怕必将发生意外的变乱。可以派大将军去巡视戍边的军队,整顿军备,杀死一个郡太守来树立威望,震惊周边的夷狄各族,以此来抑制异常情况的发生。”皇帝认为他说的有道理,就去询问丞相。丞相王嘉回答说:“我听说要感动百姓靠的是行动而不是空谈,要顺应天意靠的是实实在在而不是华而不实。对低微卑贱的百姓,尚且不能欺诈,更何况对圣明的上天,怎么可以欺诈呢?上天显示异兆,是为了警告人君,想使他醒悟,改正错误,拿出诚心,施行仁政,百姓心里高兴了,也就说明顺应了天意。能辩之士看到一点,就往往胡乱猜测,附会天文历数,凭空编造匈奴、乌孙和西羌将要作乱的谎言,图谋大动干戈,设计随机应变之术,这不是顺应天意的方法。郡太守、王国相犯罪,都乘车迅速来到朝廷,反绑双手接受诛杀,他们是这样的恐惧,而能言善辩的人却如此谈论,破坏安定,制造危难,夸夸其谈而使听者高兴,实际上不可听信。议论国政,就怕阿谀奉承,阴险奸诈、善辩狡猾和严峻刻薄。阿谀奉承则有损于君主的品德,阴险奸诈则百姓怨恨,善辩狡猾就会破坏正道,严峻刻薄则伤害君主的恩惠。从前秦穆公不听百里奚、蹇叔的劝说,以至于军队惨败(指秦军败于崤之战,周襄王二十五年(公元前627年),晋襄公率军在晋国崤山(今河南省洛宁县东宋乡王岭村交战沟)隘道全歼偷袭郑国的秦军的重要伏击歼灭战。)于是悔过自责,痛恨误国之臣,思念老人的忠告(《书·泰誓》云:“尚猷询兹黄发,则罔所愆。”黄发,谓老人),终于名垂后世(通鉴胡三省注:秦穆公欲袭郑,蹇叔、百里奚谏,不听,遂出师;晋襄公要而败诸殽。还车,作秦誓以悔过,其辞曰:惟古之谋人,则曰未就予忌;惟今之谋人,姑将以为亲。虽则云然,尚猷询茲黃发,则罔所愆。又曰:惟截截善谝言,俾君子易辞,我皇多有之,昧昧我思之)。但愿陛下您以古为鉴,再三思考(不要因为有人前已谋议就听不进别人的意见)”。皇帝不听王嘉的话。就下诏书说:“近来天灾不断,盗贼横行,战乱的征兆已颇有显示,却没有听说将军们对此深感忧虑,从而精选训练将士,修缮武器。器具不坚固,谁应当去监?天下虽然安定,忽略备战必将危险。请将军和中二千石官员各荐举一个通晓兵法、善于谋划的人和两个能胜任将军的人,送到公车(汉代官署名。设公车令,掌管宫殿中司马门的警卫工作,并接待上书的臣民)。”就近任命孔乡侯傅晏为大司马卫将军(事在哀帝元寿元年(公元前2年)正月辛丑朔初一),又任命阳安侯丁明为大司马骠骑将军。
当天发生了日食(哀帝元寿元年(公元前2年)正月辛丑朔),董贤趁机破坏息夫躬、傅晏的计策。几天之后(正月辛卯十一),皇帝收回傅晏的卫将军印绶,而丞相、御史大夫上书检举息夫躬的罪过,皇帝因此痛恨息夫躬等人,颁下诏书说:“南阳郡太守方阳侯孙宠,一向没有廉洁的声誉,而天性残酷凶恶,伤害百姓。左曹光禄大夫宜陵侯息夫躬,编造欺诈不实之言,想以此贻误朝廷。两人都结交皇亲国戚,投奔高官显臣,邀取名誉。现将息夫躬、孙宠免除官职,遣回封国。”
息夫躬回到封国,没有房屋宅院,就借住在空亭中。窃贼认为侯家富裕,经常在夜间去守候窥探。息夫躬的同邑人,河内郡掾买惠去看望息夫躬,教给他乞求鬼神惩罚盗贼的方法:取向东南方长出的桑树枝做为匕首,在上面画上北斗星的图案,由息夫躬自己在夜间披头散发站在庭院中,面向北斗,手持匕首或招或指,以求神灵降灾于盗贼。有人上书说息夫躬心怀怨恨,非议、讥笑朝廷所进用的人,观察星象以预测天子的吉凶,与巫师一起诅咒皇帝。皇帝派侍御史、廷尉监逮捕了息夫躬,以诏令押在洛阳狱中。正要对他拷打审问,息夫躬仰天大呼,倒在地上。官吏前去查看,息夫躬已经停止呼叫,血从鼻、耳流出,不一会儿就死了(《表》云,元寿二年(公元1年)下狱死)。他的亲党、朋友参与谋议而受牵连被捕的有一百多人。息夫躬的母亲圣,因祭祀灶神,乞求降灾于皇上,被定以大逆不道之罪,斩首示众,息夫躬的妻子充汉及其家属被迁到合浦郡(郡名。治合浦(在今广西北海市合浦县东北))。息夫躬的同族亲属中平时与他关系密切并得到他的关照的,一律免职,终身不许做官。哀帝去世后(哀帝元寿二年(公元1年)六月戊午廿六),有关部门的官吏上书举奏:“方阳侯孙宠和右师谭等人阴谋捏造罪名,加害于皇帝的宗室东平王,尽管承蒙赦令而免罪,但不应拥有爵位,住在中土(指中原地区)。”于是孙宠等人都被免去爵位,迁徙到合浦郡。
当初,息夫躬被微召听候皇帝命令时,多次直言不讳地大发议论,自己恐怕因此招来祸害,就写下绝命辞说:“黑云密布,将身归何处?鹰隼横飞而鸾鸟失意。缯飞如疾风,一旦发出而鸾鸟身危。荆棘丛生,怎能栖息?忠心耿耿,不顾自身,却白投罗网。颈屈翅折,怎能离去?涕泪交流,连连不断,心情烦乱而悲伤。虹霓明亮而日光暗淡(意谓谗言流行,忠良浸微。虹霓:古代所谓邪气),邪阴之气幽暗而不散。痛心疾首,飞入天空而呜叫,满腹冤屈向谁倾诉?仰望日月而陈列本心,召唤苍天明察曲直。秋风为我沉吟,浮云为我阴郁。遭遇如此,有何留恋?我将驾驭神龙,手握龙须,远走高飞,永无归期。君主失去凭依,就会把我思念。”几年后,息夫躬身死,与绝命辞正相符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