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汉-10.7.51.3 江充传（公元前91年）

《汉书卷四十五•蒯伍江息夫传第十五》：“江充字次倩，赵国邯郸人也。充本名齐，有女弟善鼓琴歌舞，嫁之赵太子丹。齐得幸于敬肃王，为上客。

久之，太子疑齐以己阴私告王，与齐忤，使吏逐捕齐，不得，收系其父兄，按验，皆弃市。齐遂绝迹亡，西入关，更名充。诣阙告太子丹与同产姊及王后宫奸乱，交通郡国豪猾，攻剽为奸，吏不能禁。书奏，天子怒，遣使者诏郡发吏卒围赵王宫，收捕太子丹，移系魏郡诏狱，与廷尉杂治，法至死。

赵王彭祖，帝异母兄也，上书讼太子罪，言“充逋逃小臣，苟为奸讹，激怒圣朝，欲取必于万乘以复私怨。后虽亨（烹）醢，计犹不悔。臣愿选从赵国勇敢士，从军击匈奴，极尽死力，以赎丹罪。”上不许，竟败赵太子。

初，充召见犬台宫，自请愿以所常被（披）服冠见上。上许之。充衣纱縠褝衣，曲据后垂交输，冠禅纚步摇，冠飞翮之缨。充为人魁岸，容貌甚壮。帝望见而异之，谓左右曰：“燕赵固多奇士。”既至前，问以当世政事，上说（悦）之。

充因自请，愿使匈奴。诏问其状，充对曰：“因变制宜，以敌为师，事不可豫（预）图。”上以充为谒者，使匈奴还，拜为直指绣衣使者，督三辅盗贼，禁查逾侈。贵戚近臣多奢僭，充皆举劾，奏请没入车马，令身待北军击匈奴。奏可。充即移书光禄勋中黄门，逮名近臣侍中诸当诣北军者，移劾门卫，禁止无令得出入宫殿。于是贵戚子弟惶恐，皆见上叩头求哀，愿得入钱赎罪。上许之，令各以秩次输钱北军，凡数千万。上以充忠直，奉法不阿，所言中意。

充出，逢馆陶长公主行驰道中。充呵问之，公主曰：”有太后诏。”充曰：“独公主得行，车骑皆不得。”尽劾没入官。

后充从上甘泉，逢太子家使乘车马行驰道中，充以属（嘱）吏。太子闻之，使人谢充曰：“非爱车马，诚不欲令上闻之，以教敕亡（无）素者。唯江君宽之！”充不听，遂白奏。上曰：“人臣当如是矣。”大见信用，威震京师。

迁为水衡都尉，宗族知友多得其力者。久之，坐法免。

上幸甘泉，疾病，充见上年老，恐晏驾后为太子所诛，因是为奸，奏言上疾祟在巫蛊。于是上以充为使者治巫蛊。充将胡巫掘地求偶人，捕蛊及夜祠，视鬼，染汗（污）令有处，辄收捕验治，烧铁钳灼，强服之。民转相诬以巫蛊，吏辄劾以大逆亡（无）道，坐而死者前后数万人。

是时，上春秋高，疑左右皆为蛊祝诅，有与亡（无），莫敢讼其冤者。充既知上意。因言宫中有蛊气，先治后宫希幸夫人，以次及皇后，遂掘蛊于太子宫，得桐木人。太子惧，不能自明，收充，自临斩之，骂曰：“赵虏！乱乃国王父子不足邪！乃复乱吾父子也！”太子由是遂败。语在《戾园传》。后武帝知充有诈，夷充三族。”

（江充，字次倩，是赵国（汉诸侯王国名，都邯郸（今河北邯郸市），本秦邯郸郡地，辖境约相当于今河北泜河以南，滏阳河以西地及河南浚县、内黄，山东馆陶和冠县西部地。通鉴胡三省注：赵国属冀州；唐为冀州，其地又分入深州、德州界）邯郸人。江充本名江齐，有一个妹妹擅长弹琴跳舞，嫁给赵太子刘丹。江齐受到赵敬肃王刘彭祖的宠幸，做他的上等宾客。

过了很长时间，太子刘丹怀疑江齐把自己的隐私告诉给了赵王，就与江齐不和，派官吏追捕江齐，没有抓到，就逮捕了他的父亲、哥哥，进行审讯，全部斩首示众。江齐于是隐藏逃亡，西入关中，改名叫江充，上殿告发太子刘丹与同母姐姐及赵王的后宫妃妾通奸乱伦，并与郡、国的不法豪强结交，杀人越货，官吏不能禁止。上书奏报天子，天子大怒，派使者命令郡调发官兵包围赵王宫殿，逮捕太子刘丹，奉诏令把他转送到魏郡（治所在邺县（在今河北省邯郸市磁县南））监狱，与廷尉共同审理，依法将刘丹判处死刑。

赵王刘彭祖，是汉武帝的异母哥哥，他上书为太子刘丹讼冤，说：“江充是逃亡的小臣，苟且编造谎言来激怒圣明的朝廷，以确保天子相信他，从而报私怨，以后即使被处以烹、醢之刑也无所悔恨。我愿挑选赵国勇猛敢死之士，与他们一起参军攻打匈奴，尽力效死，以此赎免刘丹的罪过。”武帝不同意，终于废了赵太子（《汉书卷五十三•景十三王传第二十三》云“彭祖上书冤讼丹，愿从国中勇敢击匈奴，赎丹罪，上不许。久之，竟赦出。后彭祖入朝，因帝姊平阳隆虑公主，求复立丹为太子，上不许”）。

开始，江充被召见于犬台宫（在上林苑中），他请求要以平时的衣着拜见皇上。武帝同意了，江充身穿纱壳禅衣，曲裾后垂，交输如燕尾（言衣服后襟垂直上宽下窄，如燕尾服），头戴禅纚步摇冠（步摇：古代的一种首饰，行走则动摇），以鸟羽为缨。江充身材魁梧，仪表堂堂，武帝见到他感到很惊异，对身边的人说：“燕、赵本来多奇才之士。”江充已经来到武帝面前，武帝向他询问当时的国家政事，对他很满意。

江充于是自愿请求出使匈奴。武帝下诏书询问出使的方略，江充回答说：“随机应变，将计就计，不能预先谋划。”武帝任用江充为谒者（官名。掌宾赞受事，属郎中令）。江充出使匈奴回来之后，被任命为直指绣衣使者（汉武帝时，为了对付各地起事者，派遣一些官吏衣绣衣，持斧仗节，兴兵镇压，号直指使者，也称直指绣衣使者。直指，谓处事无所阿私），监督三辅地区（指京兆尹、左冯翊、右扶风）的盗贼，禁止权贵、豪族过分奢侈，超越制度。尊贵的外戚和皇帝的近臣多奢侈无度，违反制度，江充都加以举报、弹劾，并上书请求没收他们的车马，让他们在北军（汉代守卫京师的屯卫兵）待命，准备攻打匈奴。武帝批准了他的建议。江充立即发文书给光禄勋中黄门（汉代给事内廷的宦官），下令逮捕近臣、侍中（官名。侍从皇帝左右，出入宫廷，应对顾问）等官员中应当被送到北军去的人，并把弹劾文书转送给门卫，禁止被弹劾的人出入宫殿。于是这些显贵、外戚的子弟非常害怕，都去拜见皇上，叩头求饶，愿交钱赎罪。武帝同意了他们的请求，命令他们分别按官职的级别把钱交送到北军，共交了几千万钱。武帝认为江充忠诚正直，执法不徇私情，对他的建议都很满意。

江充出来巡视，碰见馆陶长公主（汉武之姑，陈皇后之母。据《功臣表》馆陶公主子堂邑侯陈季须元鼎元年（前116年）坐母公主卒服未除云云，即公主卒于元狩之末（元狩为元鼎之前的年号），其后十余年江充才贵幸，足见“馆陶”字误）在驰道上乘车行走，江充把她喝住，查问原因，公主说：“有太后的命令，允许我在驰道上走。”江充说：“只许公主在驰道上走，随从车马都不允许通行。”把随行的车马全部举报没收（汉律，骑乘车马行驰道中，已论者，没入车马被具）。

后来江充随从武帝去甘泉宫（甘泉宫在甘泉山（在今陕西省咸阳市淳化县西北）），遇见太子（当时的太子应是卫太子刘据）派往甘泉宫问候皇上的使者乘马车在驰道中行走，江充就把使者扣押起来。太子听说这件事，就派人向江充道歉说：“我并不是吝惜车马，而是实在不愿意让皇上听到这件事，认为我平时对手下的人不加管教。但愿江君您能宽恕此事。”江充不听，终于向武帝汇报了。武帝说：“做臣子的就应该这样啊。”江充因此大受信用，威震京师。

江充升为水衡都尉（事在太始三年（前94年）。“水衡都尉”，官名。汉武帝时始置，掌上林苑，兼保管皇室财物及铸钱，通鉴胡三省注：元鼎二年，初置水衡都尉，掌上林苑。应劭曰：古山林之官曰衡；掌诸池苑，故称水衡。张晏曰：主都水及上林，故称水衡；主诸官，故曰都；有卒徒武事，故曰尉。师古曰：衡，平也，主平其税入；位列九卿，秩中二千石。），他的家族、朋友很多人都得到他的帮助。过了很长时间，因罪被免官。过了很长时间，因罪被免官。

武帝巡幸甘泉宫，得了病，江充看到武帝已经年老，恐怕他去世后自己将被太子（刘据）所杀，于是趁机捣鬼，上书说皇上得病是因为有人在搞巫蛊。于是武帝任命江充为使者，查办搞巫蛊的人。江充指挥胡族巫师到处掘地，寻找木偶人，收捕搞巫蛊和夜间祭祠诅咒的人。让胡族巫师观察鬼所污染之处，并做标记，掘出木偶人，就逮捕那裹的人，加以拷问，把铁烧热，夹烤被审问的人，强迫他认罪。老百姓之间转相诬告，官吏就把被诬告的人判为大逆不道之罪，因此被杀的前后共有好几万人。

 当时，武帝已经年迈（时年汉武帝66岁），怀疑身边的人都在搞巫蛊诅咒他，不论有无此罪，都没有谁敢讼冤。江充既已领会皇上的想法，趁机说宫中有巫蛊之气，先查办后宫中不受皇上宠爱的夫人，依次搞到皇后头上，最后在太子宫中掘蛊，得到桐木人（乃江充使胡巫作而薶之）。太子很害怕，又不能自己去向皇帝说明，就把江充抓起来，亲自监斩。骂道：“赵国的奴才（胡三省注：江充，赵人，故骂为赵虏。乃，汝也，谓充前告赵太子阴事，使太子见废也）!扰乱你的赵王父子还嫌不够吗?又来扰乱我们父子！”太子因此而终于败亡。详见《戾太子传》。后来武帝知道是江充捣的鬼，就夷灭了他的三族。）

《史记卷一百一十一•卫将军骠骑列传第五十一》：“将军韩说，弓高侯庶孙也。以校尉从大将军有功，为龙頟侯，坐酎金失侯。元鼎六年，以待诏为横海将军，击东越有功。为按道侯。以太初三年为游击将军，屯于五原外列城，为光禄勋，掘蛊太子宫，卫太子杀之。”

（将军韩说，弓高侯（“弓高侯”，韩王信之子颓当的封号。文帝时，颓当以匈奴相国降。文帝十六年三月丙子（二十七日），汉封颓当为弓高侯）的庶孙（即孽孙，非嫡出之意。吴、楚反时，弓高侯颓当功冠诸将，传子至孙，无子国绝。韩嫣、韩说兄弟，皆颓当孽孙），以校尉从大将军有功，封为龙侯（韩说以元朔五年四月丁未（二十日）封为龙頟侯）。在酎金事件中失去侯位（事在元鼎五年）。元鼎六年，以待诏为横海将军（韩说已于元鼎五年坐酎金失侯。启用以前，已无爵位，故曰“待诏。”），讨伐东越有功，封为案道侯（韩说封按道侯，《史表》在元封元年五月丁卯（初一日），《汉表》在元封元年五月己卯（十三日））。太初三年任游击将军，屯守五原外许多边城（《匈奴列传》云，太初三年，汉使光禄徐自为出五原塞数百里，远者千余里，筑城障列亭至庐朐，使游击韩说、长平侯卫伉屯其旁）。任光禄勋时（征和二年，韩说代徐自为为光禄勋。说即以任官之年被诛。梁玉绳曰：“‘为光禄勋’以下十四字，后人以征和二年事续入也，当删。”施之勉曰：“韩说掘蛊太子宫，与田仁主闭守城门，是同一事。所谓巫蛊之祸者，《田叔传》并论田仁，既出自史公手，岂为后人所续入哉！”按：史迁绝笔及下世之年，均有待商兑，不可遽以某年某日为限，一概而论。梁说可商），到太子宫挖掘诅上的偶人，卫太子杀死了他（《汉书·武五子传》载：“征和二年七月壬午，乃使客为使者收捕充等。按道侯说疑使者有诈，不肯受诏，客格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