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石君列传(公元前124年)
(2015-10-28 17:29: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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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汉-10.7.17.4 万石君列传(公元前124年)
《史记卷一百一十八•淮南衡山列传第五十八》:“元朔五年,太子学用剑,自以为人莫及,闻郎中赖被巧,乃召与戏。被一再辞让, 误中太子。太子怒,被恐。此时有欲从军者辄诣京师,被即愿奋击匈奴。太子迁数恶被于王,王使郎中令斥免,欲以禁后,被遂亡至长安,上书自明。诏下其事廷尉﹑河南。河南治,逮淮南太子,王﹑王后计欲无遣太子,遂发兵反,计犹豫,十余日未定。会有诏,即讯太子。当是时,淮南相怒寿春丞留太子逮不遣,劾不敬。王以请相,相弗听。王使人上书告相,事下廷尉治。踪迹连王,王使人候伺汉公卿,公卿请逮捕治王。王恐事发,太子迁谋曰:“汉使即逮王,王令人衣韂士衣,持戟居庭中,王旁有非是,则刺杀之,臣亦使人刺杀淮南中尉,乃举兵,未晚。”是时上不许公卿请,而遣汉中尉宏即讯验王。王闻汉使来,即如太子谋计。汉中尉至,王视其颜色和,讯王以斥赖被事耳,王自度无何,不发。中尉还,以闻。公卿治者曰:“淮南王安拥阏奋击匈奴者赖被等,废格明诏,当弃市。”诏弗许。公卿请废勿王,诏弗许。公卿请削五县,诏削二县。使中尉宏赦淮南王罪,罚以削地。中尉入淮南界,宣言赦王。王初闻汉公卿请诛之,未知得削地,闻汉使来,恐其捕之,乃与太子谋刺之如前计。及中尉至,即贺王,王以故不发。其后自伤曰:“吾行仁义见削,甚耻之。”然淮南王削地之后,其为反谋益甚。诸使道从长安来,为妄妖言,言上无男,汉不治,即喜;即言汉廷治,有男,王怒,以为妄言,非也。”
(元朔五年(前124年),淮南王刘安的太子(刘迁)学习使剑,自以为剑术高超,无人可比。听说郎中(此为淮南王属官,掌管守卫宫殿掖门户,为王之侍卫近臣。郎中即由其直接管辖。)赖被(亦书靁被,雷被)剑艺精湛(索隐案:巧,言善用剑也),便召他前来较量。雷被一次二次退让之后,失手击中了太子(索隐乐产云:“初一让,至二让,后遂不让,故云一再让而误中。”)。太子动怒,雷被恐惧。这时凡想从军的人总是投奔京城,雷被当即决定去参军奋击匈奴。太子刘迁屡次向淮南王说雷被的坏话,淮南王就让郎中令斥退罢免了他的官职,以此儆(jǐng,井)示后人(正义言屏斥免郎中令官,而令后人不敢效也。)。于是雷被逃到长安,向朝廷上书申诉冤屈。皇上诏令廷尉、河南郡(郡名,治所雒阳(今河南洛阳市东北),辖境约相当于今河南省黄河以南洛水、伊水下游,双洎河、贾鲁河上游地区及黄河以北原阳)审理此事(正义雷被告章下廷尉及河南共治之)。河南郡议决,追捕淮南王太子到底(正义逮谓追赴河南也),淮南王、王后(徐来)打算不遣送太子,趁机发兵反叛。可是反复谋划犹豫,十几天未能定夺。适逢朝中又有诏令下达,让就地传讯太子(索隐案:乐产云“即,就也。讯,问也。就淮南案之,不逮诣河南也”)。就在这时,淮南国相恼怒寿春(县名,治所在今安徽省六安市寿县。其时乃淮南国都所在地)县丞将逮捕太子的命令扣下不发(集解如淳曰:“丞主刑狱囚徒,丞顺王意,不遣太子应逮书。”),控告他犯有“不敬”之罪。淮南王请求国相不追究此事,国相不听。淮南王便派人上书控告国相,皇上将此事交付廷尉审理。办案中有线索牵连到淮南王,淮南王派人暗中打探朝中公卿大臣的意见,公卿大臣请求逮捕淮南王治罪。淮南王害怕事发,太子刘迁献策说:“如果朝廷使臣来逮捕父王,父王可叫人身穿卫士衣裳,持戟站立庭院之中,父王身边一有不测发生,就刺杀他,我也派人刺死淮南国中尉,就此举兵起事,尚不为迟。”这时皇上不批准公卿大臣的奏请,而改派朝中中尉殷宏(索隐案:百官表姓殷也)赴淮南国就地向淮南王询问查证案情。淮南王闻讯朝中使臣前来,立即按太子的计谋做了准备。朝廷中尉到达后,淮南王看他态度温和,只询问自己罢免雷被的因由,揣度不会定什么罪(集解如淳曰:“无何罪。”),就没有发作。中尉还朝,把查询的情况上奏。公卿大臣中负责办案的人说:“淮南王刘安阻挠雷被从军奋击匈奴等行径,破坏了执行天子明确下达的诏令(索隐崔浩云:“诏书募击匈奴,而雍遏应募者,汉律所谓废格。”案:如淳注梁孝王传云“罗阁,不行也。音各也”。),应判处弃市死罪。”皇上诏令不许。公卿大臣请求废其王位,皇上诏令不许。公卿大臣请求削夺其五县封地,皇上诏令削夺二县。朝廷派中尉殷宏去宣布赦免淮南王的罪过,用削地以示惩罚。中尉进入淮南国境,宣布赦免淮南王。淮南王起初听说朝中公卿大臣请求杀死自己,并不知道获得宽赦削地,他听说朝廷使臣已动身前来,害怕自己被捕,就和太子按先前的计谋准备刺杀他。待到中尉已至,立即祝贺淮南王获赦,淮南王因此没有起事。事后他哀伤自己说:“我行仁义之事却被削地,此事太耻辱了。”然而淮南王削地之后,策划反叛的阴谋更为加剧。诸位使者从长安来,制造荒诞骗人的邪说,凡声称皇上无儿,汉家天下不太平的,淮南王闻之即喜;如果说汉王朝太平,皇上有男儿,淮南王就恼怒,认为是胡言乱语,不可信。)
《史记卷一百零三•万石张叔列传第四十三》:“万石君名奋,其父赵人也,姓石氏。赵亡,徙居温。高祖东击项籍,过河内,时奋年十五,为小吏,侍高祖。高祖与语,爱其恭敬,问曰:“若何有?”对曰:“奋独有母,不幸失明。家贫。有姊,能鼓琴。”高祖曰:“若能从我乎?”曰:“愿尽力。” 于是高祖召其姊为美人,以奋为中涓,受书谒,徙其家长安中戚里,以姊为美人故也。其官至孝文时,积功劳至大中大夫。无文学,恭谨无与比。
文帝时,东阳侯张相如为太子太傅,免。选可为傅者,皆推奋,奋为太子太傅。
及孝景即位,以为九卿;迫近,惮之,徙奋为诸侯相。奋长子建,次子甲,次子乙,次子庆,皆以驯行孝谨,官皆至二千石。于是景帝曰:“石君及四子皆二千石,人臣尊宠乃集其门。”号奋为万石君。
孝景帝季年,万石君以上大夫禄归老于家,以岁时为朝臣。过宫门阙,万石君必下车趋,见路马必式焉。子孙为小吏,来归谒,万石君必朝服见之,不名。子孙有过失,不谯让,为便坐,对案不食。然后诸子相责,因长老肉袒固谢罪,改之,乃许。子孙胜冠者在侧,虽燕居必冠,申申如也。僮仆欣欣如也,唯谨。上时赐食于家,必稽首俯伏而食之,如在上前。其执丧,哀戚甚悼。子孙遵教,亦如之。万石君家以孝谨闻乎郡国,虽齐鲁诸儒质行,皆自以为不及也。
建元二年,郎中令王臧以文学获罪。皇太后以为儒者文多质少,今万石君家不言而躬行,乃以长子建为郎中令,少子庆为内史。
建老白首,万石君尚无恙。建为郎中令,每五日洗沐归谒亲,入子舍,窃问侍者,取亲中営厕牏,身自浣涤,复与侍者,不敢令万石君知,以为常。建为郎中令,事有可言,屏人恣言,极切;至廷见,如不能言者。是以上乃亲尊礼之。
万石君徙居陵里。内史庆醉归,入外门不下车。万石君闻之,不食。庆恐,肉袒请罪,不许。举宗及兄建肉袒,万石君让曰:“内史贵人,入闾里,里中长老皆走匿,而内史坐车中自如,固当!”乃谢罢庆。庆及诸子弟入里门,趋至家。
万石君以元朔五年中卒。长子郎中令建哭泣哀思,扶杖乃能行。岁余,建亦死。诸子孙咸孝,然建最甚,甚于万石君。
建为郎中令,书奏事,事下,建读之,曰:“误书!‘马’者与尾当五,今乃四,不足一。上谴死矣!”甚惶恐。其为谨慎,虽他皆如是。”
(万石君(正义以父及四子皆二千石,故号奋为万石君)名奋,他的父亲是赵国人(指战国时赵国,都于邯郸(今河北邯郸市)。正义洺州邯郸本赵国都),姓石(石奋)。赵国灭亡后,迁居到温县(县名。在今河南省焦作市温县西南。温具属河内郡。正义故温城在怀州温县三十里,汉县在也)。高祖东进攻打项羽,途经河内郡(郡名。治怀县(在今河南省焦作市武陟县西南)),当时石奋年纪只有十五岁,做小官吏,侍奉高祖。高祖和他谈话,喜爱他恭敬谨慎的态度,问他说:“你家中有些什么人?”回答说:“我家中只有母亲,不幸眼睛已失明。家中很贫穷。还有个姐姐,会弹琴。”高祖又说:“你能跟随我吗?”回答说:“愿竭尽全力侍奉。”于是,高祖召他的姐姐入宫做了美人,让石奋做中涓(正义颜师古云:“中涓,官名。居中而涓絜也。”如淳云:“主通书谒出入命也。”),受理大臣进献的文书和谒见之事,他的家迁徙到长安的中戚里(帝王姻戚所居之里名。索隐小颜云:“于上有姻戚者皆居之,故名其里为戚里。”长安记戚里在城内。),这是因他的姐姐做了美人的缘故。他的官职到文帝时累积功劳升至太中大夫(官名。掌议论,秩比千石,属郎中令(光禄勋))。他不通儒术,可是恭敬谨慎无人可比。
文帝时,东阳侯张相如做太子太傅(官名。辅导太子,秩二千石),后被免职。文帝选择可以做太傅的人,大家都推举石奋,石奋做了太子太傅。
等到景帝即位,使他官居九卿之位;因他过于恭敬谨慎而接近自己,景帝也畏惧他(集解张晏曰:“以其恭敬履度,故难之。”),调他做了诸侯丞相。他的长子石建,二子石甲,三子石乙(集解徐广曰:“一作‘仁’。”正义颜师古云:“史失其名,故云甲乙耳,非其名也。”),四子石庆,都因为性情顺驯(集解徐广曰:“驯,一作‘训’。”),对长辈孝敬,办事谨慎,官位做到二千石,于是景帝说:“石君和四个儿子都官至二千石,做为人臣的尊贵荣耀竟然集中在他们一家。”就称呼石奋为万石君。
景帝末年,万石君享受上大夫的俸禄(即二千石禄。汉制,二千石位上大夫,千石以下至六百石为下大夫;所谓上、下大夫,非官号,乃拟古之称)告老回家,在朝廷举行盛大典礼朝令时,他都作为大臣来参加。经过皇宫门楼时,万石君一定要下车急走,表示恭敬,见到皇帝的车驾一定要手扶在车轼上表示致意。他的子孙辈做小吏,回家看望他,万石君也一定要穿上朝服接见他们,不直呼他们的名字。子孙中有人犯了过错,他不责斥他们,而是坐到侧旁的座位上(坐于便侧之处,不是坐于正室。索隐上于伪反,下“便”音婢挠反。盖谓为之不处正室,别坐他处,故曰便坐。坐音如字。便坐,非正坐处也。故王者所居有便殿﹑便房,义亦然也。音婢见反,亦通也),对着餐桌不肯吃饭。这样以后其他的子孙们就纷纷责备那个有错误的人,再通过族中长辈求情,本人裸露上身表示认错,并表示坚决改正,才答允他们的请求。已成年的子孙在身边时,既使是闲居在家(索隐燕谓闲燕之时。燕,安也),他也一定要穿戴整齐,显示出严肃整齐的样子。他的仆人也都非常恭敬(集解晋灼曰:“欣,许慎曰古‘欣’字。”韦昭曰:“声和貌。”),特别谨慎。皇帝有时赏赐食物送到他家,必定叩头跪拜之后才弯腰低头去吃,如在皇帝面前一样。他办理丧事时,非常悲哀伤悼。子孙后代遵从他的教诲,也像他那样去做。万石君一家因孝顺谨慎闻名于各郡县和各诸侯国,即使齐鲁二地品行朴实的儒生们,也都认为自己不如他们。
建元二年(十月,前139年),郎中令(正义百官表云郎中令秦官,掌居宫殿门户。武帝太初元年更名光禄勋也)王臧因为推崇儒学获罪。皇太后(窦太后,窦漪房)认为儒生言语大多文饰浮夸而不够朴实,现在万石君一家不善夸夸其谈而能身体力行,就让万石君的大儿子石建做了郎中令,小儿子石庆做了内史(正义百官表云内史,周官,秦因之,掌治京师。景帝分置左内史。武帝太初元年,更名京兆尹,左内史名左冯翊也)。
石建年老发白,万石君身体还能健康无病。石建做了郎中令,每五天休假一天,回家拜见父亲时,先是进入侍者的小屋,私下向侍者询问父亲情况,拿走他的内衣去门外水沟亲自洗涤,再交给侍者,不敢让父亲知道,而且经常如此。石建做郎中令时,有事要向皇帝谏说,能避开他人时就畅所欲言,说得峻急;及至朝廷谒见时,装出不善说话的样子。因此皇帝就对他亲自表示尊敬和礼遇。
万石君迁居到陵里(集解徐广曰:“陵,一作‘邻’。”索隐小颜云:“陵里,里名,在茂陵,非长安之戚里也。”正义茂陵邑中里也。茂陵故城,汉茂陵县也,在雍州始平县东北二十里。)。担任内史的儿子石庆酒醉归来,进入里门时没有下车。万石君听到这件事后不肯吃饭。石庆恐惧,袒露上身请求恕罪,万石君仍不允许。全族的人和哥哥石建也袒露上身请求恕罪,万石君才责备说:“内史是尊贵的人,进入里门时,里中的父老都急忙回避他,而内史坐在车中依然故我,不知约束自己,本是应该的嘛!”说完就喝令石庆走开。从此以后,石庆和石家的弟兄们进入里门时,都下车快步走回家。
万石君在武帝元朔五年(前124年)去世(石奋年十五为小吏,时为汉二年(前205),推其生年为秦始皇二十八年(前219);卒于元朔五年(前124),终年为九十六岁)。大儿子郎中令石建因悲哀思念而痛哭,以致手扶拐杖才能走路,过了一年多,石建也死了。万石君的子孙们都很孝顺,然而石建最突出,超过了万石君。
石建做郎中令时,一次书写奏章,奏章批复下来,石建再读时,非常惊恐地说道"写错了!'马'字下面的四点和下曲的马尾应该五笔,现在才写四笔,少了一笔(集解服虔曰:“作‘马’字下曲而五,建时上事书误作四。”正义颜师古云:“‘马’字下曲者尾,并四点为四足,凡五。”),皇帝会责怪我,我该死啊!"可见他为人的谨慎,即使对待其他的事也都像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