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命人老周
孙宏彝
一住进眼科医院病房,就看见32床的病人那张脸很可怕,明显是被烧伤的。他姓周,是个土生土长的农民,南汇三灶人,今年57岁,长得矮小,身高只有一米五十几。
27日午后,我手术后躺在床上小憩,一位护士来到32床,说要向他进一步了解一些情况,通过他们的谈话,在我眼前展现了一个苦命人的故事。

往事不堪回首,四十多年前,老周正处在15岁花季少年时期,一天放学回家,路上经过生产队一家小工厂的仓库,看见门未上锁,八个少年就进去玩火。谁知仓库里放着一桶汽油,火很快就熊熊燃烧起来了。当人们闻讯赶来抢救时,三个鲜蹦活跳的少年已被烧死,另五个被烧伤的少年中老周最严重,烧伤面积达百分之九十五。经过医院抢救,老周的命总算保了下来,但从此落下了一张象电影《夜半歌声》中宋丹萍一样人见人怕的脸,且双手和双脚都严重肢残了。经鉴定,已完全丧失劳动能力。小小年纪,就遭到了如此苦难的噩遇,这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个非常无情而沉重的打击,但老周没有消沉,依然顽强地生活着,与命运作顽强拼搏。
那时没有什么经济赔偿的,他伤愈后就靠给生产队看看门取得的微薄收入生活。
男大当婚,一晃三十多岁了,但又有谁肯把自己的女儿嫁给这样一个一无所有、连自己生活都不能自理的人呢?
上天有眼,经人介绍和撮合,后来总算与也是南汇坦直的一位女子结婚成家。
这女子说来也是苦命人,在她二、三岁的时候就已经发觉是智障儿,脑子有毛病,父亲在黄浦江中撑船,不幸落水而死,寡母孤女的生活可想而知,母亲不久就改嫁离去。她就和奶奶相依为命,祖孙两人艰难度日。十七、八岁时,与一也是精神有毛病的人结婚,生下一个女儿后不久,那男子去世,一家人只剩三个女人在一起生活。到三十多岁时,又与老周结婚,他们的结合真可算得上是“门当户对”,两位不幸的苦命人在生活的道路上互相搀扶着艰难向前、风风雨雨地苦熬着日子。
苦难也有熬出头的时候,可幸的是,目前老周女儿三十多岁已经出嫁成家,他结婚后生的一个儿子今年二十六岁,中专毕业后正在松江一家工厂实习,听说已经有女朋友,打算明年春节结婚(但女方父母尚未完全同意)。老周开心地说,女儿和儿子没有受父母基因的遗传影响,各方面和正常人都一样。
今天护士之所以来找老周进一步了解情况,原来是在周一下午,台湾的一个名叫“慈济慈善基金会”机构成员来医院慰问病员,他们听说了老周的经历后,非常同情,有意给他作些帮助。听说医院有关部门正准备向上面申报老周的有关材料,希望能得到该基金会对老周在经济上给予援助。
那么老周家目前的经济状况到底怎么样呢?我详细地询问了老周。
老周告诉我,他每月有550元,老婆300元(今年九月到退休年龄后可以拿750元),另外有低保补贴200元,再加上粮油帮困补贴40元,总共每月有1090元(但不知为什么,他又似乎说过总收入有1500元)。当地镇政府免费提供他一间两室户的住房(老周出租了一间,每月有七、八十元房租收入),他们勤俭度日,每月开销大概在650元左右。
从2005年起,老周已先后六次来医院治疗眼睛毛病,那可是个花钱的地方啊。这次来总共带了两千元,谁知医院交押金就要两千,这样他们夫妻俩吃饭就成问题了。负责给他治眼病的朱医生给他写了条子担保后,住院处才收下了一千五的押金。夫妻俩省吃俭用,饭多买点,两人合吃一份盒饭的菜,有肉的时候还互相谦让吃。
老周的遭遇是不幸的,但他还总算有一个完整的家,每说到这点,他的脸上总会流露出满足的表情。特别是当提到他儿子的时候,他总觉得象他这样一个人“有后”,很幸福!他虽说是一个还算比较乐观的人,但我想他这几十年来的生活确实是不容易,艰难困苦的生活给他留下的烙印应该是很深的,有时难免会想起,因为有一天半夜,我们突然在睡梦中被一阵呜呜的哭声惊醒,循声听去,是老周在哭,大家忙问老周怎么啦?他不好意思地说,是做梦被蛇咬了。至于他到底做的什么梦,那就谁也不知道了。
苦命人老周的故事,很令人同情,也很发人深思。世界上还有多少象老周这样的苦命人啊,他们不屈服命运对自己的摆布,依然顽强地生活着,与多难的命运作不懈的抗争。
人生几十年走过来不容易,在几十年的社会生活中,总会出现这样那样的曲折、坎坷、困顿,但我想,比比老周,我们一定会增强生活的信心和勇气,我们这些比上不足、比下尚可的人就更应该善待生活、善待别人、善待自己了。比起老周来,我们真算是幸运的。
三十一日下午,台湾那家基金会成员又来病房慰问了,我请他们给老周拍了两张照片,并留给他们我的E---mail地址,但时至今日,仍未收到发来的照片(本文权且从网上下载一张与老周相类似的脸照片)。
希望老周能顺利地得到台湾那家基金会的援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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