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零距离的温暖
2009年11月1日至2日,中华文学基金会“育才图书室”工程,来到寿县,向炎刘中学等10所学校捐赠价值60余万元人民币的图书,本人有幸负责接待工作。从起草接待方案到活动举行的各个环节,直至送行客人,这份经历非所有人可拥,尤其这是少有的完全发自内心的心甘情愿的接待,尤其是能与中国当代文学大家陈建功先生近距离接触,且得到教诲并获赠书,让人领略到真真切切的大家风范,感受到零距离的温暖,弥足珍贵。
早在上世纪80年代初,陈建功的名子就在我心目中占据重要位置,那时候“伤痕文学”方兴未艾,每当我订阅的《收获》、《十月》、《当代》、《中篇小说选刊》、《人民文学》、《北京文学》、《小说月报》等文学期刊上,出现刘心武、铁凝、张抗抗、陈建功、从维熙、张锲、王安忆、茹志娟、张一弓……等人的作品,我无不一口气读完,而这个“一口气”多数情况下都是在星光与晨光交替中完成的。记得我读陈建功先生1980年发表在《北京文学》上的《丹凤眼》时,感到与同时期的许多作品不大一样,情节虽不复杂,但却生动阳光,不像伤痕文学总使人感到压抑。也许正与我当时的处境契合,以至于拿小说里的主人公辛小亮、孟蓓这对恋人自喻。因为,其时我正与一位“丹凤眼”爱恋着,现实中的情节与小说里的故事是如此的相像,所不同的是男主人公的职业非矿工为电工,而女主人公不是食堂服务员而是一名尚未分配工作的下放知青。我甚至在恋人面前夸海口,这样的小说说不定我也能写得出来,理由是我的切身体验绝不比小说的作者差到哪里去……

如果说在此之前我对陈建功先生的了解和崇拜仅限于此的话,那么我还知道他现在的头衔,中国作协副主席、党组成员、书记处书记,中国现代文学馆馆长。不过我得承认,我所有的高山仰止、崇敬之心无不来自他那些令人不忍掩卷的作品,而非现在的职务。当我获悉建功先生将亲自率团到寿县来开展捐赠活动,第一反应就是夙愿的实现——终于有幸见到仰慕已久的文学大家了!
两天时间,一天接触,先生的形象在我心目中愈显平实。
在研究安排接待本次活动方案时,先行抵达的刘正祥先生向我们介绍:“建功先生为人随和,体察基层,生活俭朴,凡事总是先替别人着想。千万不要因为他是副部级领导而把接待工作搞得太过复杂”。为证明这一点,他还特意举例建功先生如何礼贤下士帮助一个农民作家鲜为人知的故事。一场大雪封堵了机场,阻隔天路,本是三点半的机票一延再延,直到本次航班被完全取消。整个下午,不断接到建功先生秘书从首都机场发来的短信:“在等待”、“我们设法转机南京”、“机票已改签,5时30分起飞”。至此,建功先生亲自发来短信,“不好意思,天不作美。告诉吴主席和地方的同志,千万不要再等我,那样我会过意不去的。我们在飞机上就餐即可。切切!切切!”听正祥先生读罢短信,省文联吴雪主席以及所有在合肥迎候的同志,无不为建功先生凡事替别人着想的优秀品质所感动。当最终接到本次航班被取消,建功先生将乘次日8点的飞机抵肥消息时,我们一方面为他还能亲临现场感到振奋鼓舞,一方面又为他的来回被折腾而深感不安,大家都非常清楚,已经在机场耗去整个下午的建功先生,回到家里为时已晚,而次日又要早起几时?他,能休息得好吗?因为,那是在北京,仅往返机场的行程就足以耗去大量的时间和精力!
11月2日,一个极普通的日子,却因“育才图书室”工程、因建功先生的到来而变得特殊起来,令人终身难忘。自上午9点30分他走下飞机,从机场直接赶往炎刘中学参加捐赠仪式,发表热情洋溢讲话,到穿越古城门,品尝寿县美食,感受古城文化,直至下午6点在机场贵宾室与我们挥手告别。近八个小时里,先生没得到任何休息,就连午餐后的短暂歇憩也被为一直陪同他的县领导签名赠书占据,我也有幸得到他签名的近作《放生》,该书被列入共和国作家文库,作家出版社出版,出版说明上有这样一段话:“为庆祝人民共和国成立六十周年,我社启动‘共和国作家文库’大型文学工程,力图囊括当代具有广泛影响力的重要作家的代表作品……以中国风格、中国气派和文学价值观上的人民立场,展示东方文明古国的和平崛起、历史进程、社会变迁与现实图画,表现中华民族的艰辛求索、勇敢实践、创新思想及生存智慧”。这样一本书被我得到且有作者的签名,尤其是文学大家的签名,于我来说的确是够珍贵的了。在博物馆,先生细看每一件文物,认真听取解说员讲解,不时插话询问,学者的求知探究秉性表露无遗。古城墙上,他与一直陪同的县委书记边走边谈,并欣然接受了孟祥新书记“文学名家走进古城”的倡议,明确表态“这是一个很好的创意,很有意义,回京以后,一定组织好,落实好”……
谈笑风生中,时间不知不觉已过四点,距回京航班起飞仅剩两小时,先生不得不与寿县的领导及在场的陪同人员一一握手,依依惜别,口中不断的说着,寿县很好,寿县真的很好,他一定还会再来。先生的语调里分明含着歉疚的成分,他,毕竟来去太匆匆啊!而于我们这些寿县人来说,真的还想让先生在这块古老厚重而又焕发着生机的热土上多呆上一会,哪怕是半小时乃至几分钟!车子徐徐开动,先生降下车窗玻璃与列队送行的同志挥手告别,我为能亲自护送先生到机场而感到幸运。
一个多小时后,合肥机场贵宾候机厅,正祥先生等在忙着办理登机手续,我和吴雪主席安排建功先生在一张沙发上坐下休息,与此同时,他挪动着略显疲惫的身躯,示意我们也坐下,当服务员将一杯茶水递到他手中时,建功先生竟将手中的茶杯伸向我:“邵部长你辛苦,也喝点茶水吧!中午签名赠书,好像我也给你签了吧?”我一边双手推回建功先生的杯子,一边回答先生的问话:“得到了,谢谢先生,谢谢先生抬爱!”利用这个机会,我将一直随身带着的两本拙作和《寿州文艺》捧在先生面前,本来欲求先生题字鼓励,不曾想,先生的话令人惊愕更令我永难忘怀:“你的作品,应该由你签名赠送给我才对,我能赠书给你,你的书为什么就不能赠给我读呢?我们互相学习,尤其是基层作者的作品,我更应该好好的阅读。至于《寿州文艺》,封面设计的挺不错,内容还没来得及看,现在我还没有资格在上面题写什么,容我把它们带回北京好吗?我一定认真拜读,届时,我会致信《寿州文艺》的,一定!”至此,我的赧颜开始褪去,代之而来的是庆幸,感动,振奋,无语,温暖,连手中的笔也微微颤抖,没有了丝毫的书法味道……
这就是我心目中的陈建功先生么?是的。他依然是上个世纪80年代初在我心目中的那个写《盖棺》、写《丹凤眼》、写《辘轳把儿胡同9号》、写《鬈毛》……的著名作家,他同时又是21世纪在我心目中的一位站在文学最高圣殿并为之服务的文学大家、部级领导;他更是一位当了十年矿工、然后成为北大高材生,一步一个脚印走到今天“工作尚负责,为人尚宽厚,思想尚活跃(建功先生语)”的普通人!
“我认为自己不能算是一个成功的作家,比我优秀的作家真是太多了,年长的、年轻的,我一直对他们充满了敬意,这也是我这七八年来愿意暂时放一放自己的创作,为他们做一些服务的原因。至于我个人,创作活跃于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之所以有一些影响,生逢其时也。我觉得当不当作家无关紧要,是不是名人更不是人生是否成功的标志。成功让人生应该是学会享受创造性劳动之快乐的人生,任何行当都存在着发挥人想象力和创造力的机会,专注于此,其乐无穷。”这是陈建功先生答《新文化报》记者问中的一段话,字里行间无不透露出大家风范,而于我,领略的不仅仅是文学大家的文字,还有大家这个实实在在真真切切的人,以及零距离接触带给我的温暖,此生幸哉!

2009年11月2日至15日断续于痴儿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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