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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倒票
头顶上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肃穆标语,身边蹲着很多人,各地方言应有尽有,不过大家有一个共同点就是一脸晦气。是的,以票贩子的身份被抓到铁路派出所毕竟不是一件十分光彩的事情,想到自己曾经十年连续获得“三好学生”称号,想起自己幼儿园得到的那些用筐才能装的大红花,我愤恨地瞪了一眼旁边蹲着的女孩。她冲我吐了吐小舌头,调皮地笑。
我刹时被她可爱的笑容感染了,出神地看着她的侧面脸颊,洁白的皮肤在派出所的日光灯下相映成辉,我傻傻地笑了笑,在心里感叹:好漂亮的脸蛋啊!正在这时,一个警察叔叔出来大声叫着我的名字:“高波,进审讯室!”一瞬间,我那满腔柔情的眼神化成了道道利剑,恨不得剑剑扎她个十环透心凉。她低着脑袋不停玩弄自己的头发,并不抬头看我。
还好,审讯室里没有我想象中那般阴森恐怖,并没见到渣滓洞常出现的辣椒水老虎凳。一个和蔼的警察叔叔详细地询问了我一些情况后,他眼神中渴望建功立业的火苗渐渐的熄灭了,然后,他挥挥手让我走了。我没有走远,蹲在派出所的门口契而不舍地等到了那个女孩出来。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我大喝一声:“林娜娜,你害死我了!”
2.竞选
这件事情需要从头说起,我和林娜娜的关系也要从头说起。我们不是青梅竹马,也没有一进大学校园就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我们俩第一次见面是在系学生会的换界选举大会上,黑板上写着“高波vs林娜娜竞争生活部长”。我站在一边奚落地笑笑说:“不就是选个管扫地管伙食的管家吗?有必要搞得跟竞选超级女生一样吗?”身边一个娇小可爱的女孩子满脸笑意地看着我,水汪汪的大眼睛放射出火辣辣的光芒。我微微调了调摆头的角度,让阳光从侧面撒到自己的脸颊上,据说这样可以让男人的脸显得棱角分明。
学生会主席开始了铿锵有力的开场白,随着嘴巴的一张一合,那一脸青春痘犹如撒哈拉大沙漠的丘陵一样在微风中连绵起伏着。在讨论完如何更好的为同学们服务自己又能挣钱的问题后,轮到我演讲了!
我一登台,看到场下乌泱泱的人头攒动,昨天晚上背了一晚上的竞选宣言忘得一干二净,我羞得满脸通红呆在讲台上,下面已经从各个角落爆发出不间歇的笑声。他们一向喜欢以看别人出丑为乐趣,当然,我也是这样。坐在第一排的死党胖子焦急地用肢体语言提示我,他用左手当碗右手当勺拼命做大口吃饭状。我喜出望外,大声说:“只要我当上生活委员,保证让大家吃好喝好!”说完,就急忙跑下台,台下所有人都愣了一下,然后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嘘声忽略不计)。
接下来登台的林娜娜让我大吃一惊,原来刚才用极度崇拜的眼神看我的那个娇小可爱的女孩子就是我的竞争对手。她刚一上去就用温柔的语气说:“刚才高波同学说的很好,但是只追求吃好喝好那和猪有什么区别?”场下马上沸腾了,哄笑声让我对她恨得牙花疼。她微笑着接着说:“在还没有开始的时候,高波对我流露出生活部长就是管扫地和伙食的管家,我觉得他根本没有理解生活的内涵。生活应该包含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
林娜娜演讲完了,我已经预见到自己没有希望了,她的演讲脉络分明、论据充分并且声音好听微笑甜美,我低下了自己的头。但是这时胖子忽然站起来说:“如果是演讲比赛,我肯定支持林娜娜同学获胜。但是我们要选的是生活部长,不是辩论高手,反正我不管什么精神生活,我就是支持能让我吃好喝好的人!”顿时有很多男生附和起来。
什么叫兄弟?这就是兄弟,明明知道你是白痴,还对别人说你冰雪聪明得过奥数冠军。
3.考验
我和林娜娜都有自己的亲友团在呐喊助威,这一切都像极了超级女生,就差我们两个人翩翩起舞,大声喊着“给我投一票吧”。当我还在思索着是说自己从小家境贫寒父母离异还是说自己实际上身患残疾来博取同情时,学生会主席递给我们俩一人一张纸条说:“我们商量后决定给你们一次考验的机会,我们要看看你们俩的实际能力!”
我打开纸条,上面写着:“买10张明天晚上前往省城的火车票,明天上午之前拿到学生会”。我扭头想偷看一眼林娜娜的纸条,只可惜她反应迅速,马上把纸条塞进了口袋。我讪讪地低声说:“有本事怎么不塞嘴巴里啊,那就更像地下工作者了!”
接下来的事情发展超出了我的想象。我和林娜娜都在规定的时间内拿着10张火车票来到了学生会,那个一脸青春痘的学生会主席张大了嘴巴说:“啊,你们都买到了?怎么我去买却买不到呢?但是我只需要10张票,这样吧,你们一人拿五张票去火车站退了吧!”看着他拿着火车票去系主任办公室献殷勤的背影,我咬牙切齿地说:“我想杀了他!”林娜娜拍拍我的肩膀说:“杀人要偿命,我只想亲手把他脸上的青春痘一粒一粒地挤掉。”如此一句话从她的嘴里说出来,使我忽然觉得自己的脸火辣辣地疼。
火车站拥挤的售票厅,我们俩在人群中穿梭着。退票要收手续费,我们俩都想证明自己的能力,所以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把票转让出去。在鱼龙混杂的火车站卖火车票还是第一次,我在人群中奋力地穿梭着,小声说着:“火车票,谁要火车票?”但微弱的声音很轻易就湮没在嘈杂的售票厅中。这时林娜娜走过来教训我说:“你要放下面子,一定要大声一点儿别人才知道。你听我的!”
然后我就听到不远处传来她娇滴滴的叫卖声:“明天晚上的火车票,谁要谁要?”我被她的勇气所感染,再加上不甘落后的心态,声音也大了起来。不过随之而来的是,两个警察叔叔神不知鬼不觉地站在了我的左右,庄严地说:“请把车票交出来,跟我们走一趟!”我大声说:“我只是转让车票,我做错什么了?”警察叔叔指着不远处的林娜娜说:“她说你是她同伙,我们怀疑你倒卖车票!”我激动地拿出自己的学生证说:“我们俩都是大学生,只是转让并没有倒卖!”左边的警察叔叔不耐烦地说:“有什么话到所里再说,那个女孩把票价45的票卖50,不是倒卖是什么?大学生怎么了?马家爵也是大学生,听说还品学兼优呢。”我不再争辩,而是瞪大眼睛看着林娜娜。她没有再和我用眼神交锋,而是低垂着头,只能看到她红扑扑的脸蛋。
接下来就是文章开头的那一幕,如果不是我认真深刻的承认错误,保证以后要遵守大学生日常行为规范,那么第二天的小城报纸上肯定出现这么一条新闻《警方净化火车站环境两大学生倒卖车票被抓》。
4.试用
回到学校,学生会主席对我们俩的改变感到震惊,因为我们都竭力推荐对方应该当生活部长。我夸她有经济头脑,转让车票还知道加钱,她夸我交际能力强,连警察叔叔都被哄住了。最后的结果是我成了生活副部长主管活动,而林娜娜也是生活副部长主管经济,正部长却被学生会主席兼任了。那天晚上我发现学生会主席吃了一盘红烧肉改善生活,可见这个结果是他预谋很久的。
俗话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我觉得说这话的肯定是个女人,因为自从我和林娜娜一起负责生活部以来。凡是重活累活或者是幕后的活都由我负责,凡是可以扬名立万可以穿漂亮衣服出场的活林娜娜马上揽了过去,所以我不得不再一次坐在宿舍里感叹“男女搭配,女的不累”。胖子拍拍我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不要挑剔了,林娜娜多可爱的女孩啊,咱们系那么多男人都对她求贤若渴垂涎欲滴,你小子还不趁机近水楼台先得月啊?要不要兄弟我教你几招?”
我摇摇头,胖子自从前几天看了两本琼瑶阿姨的小说,就好像突然受到大师点拨情窦初开一样,到处要教人谈恋爱。我承认林娜娜很可爱,但是“美女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不干活,两者皆可抛”!我发短信约林娜娜在晚上八点半在后操场见谈谈下一步的工作,我已经下定决心要为自己的权利而抗争了。胖子在旁边阴阳怪气地说:“三更半夜,孤男寡女能谈什么工作呢?”我不理睬这样还没有脱离低级趣味的人。
我八点半准时来到后操场,却发现林娜娜正和一个男孩面对面在争吵着什么,情绪都很激动,那男孩随时有动手的迹象。我在心里暗暗地骂胖子:“这都什么年代了,还玩英雄救美的情节?真是琼瑶小说看多了!”但是我还是走了上去,把那个男孩一把推开,大声说:“是不是男人,跟女孩子厉害什么?”那个高高大大的男孩看看我,又看了看林娜娜,忿忿地说:“好啊,原来是有了新欢了,好,我走!”说完,那个男孩扭头就走,背影异常坚定。我顿时崇拜起胖子,他从哪找到演技这么出色的哥们?去当金鸡百花奖得主都没问题,把一个对昔日爱人的那种又爱又恨又痛惜又心疼的情感表现得淋漓尽致。
一向刚强的林娜娜咬着嘴唇,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习惯了和她争吵,习惯了看她大刺刺地指挥我,甚至习惯了她的任性,第一次看到她的哭泣,是那般的惹人爱怜。她突然扑到我怀里,大声哭起来,一边哭一边说:“为什么要这么伤害我,为什么要这么伤害我。”我颤抖着用自己的双手轻轻地揽住她的肩膀,原来过来准备向她抗议分工不均的我在她的泪水面前彻底沦陷了。那晚,我们聊生活,聊爱情,聊了很多很多,大有相见恨晚的意思,我们一直聊到了宿舍熄灯。
当我摸黑回到宿舍的时候,拍着胖子的床说:“嘿,你小子的方法虽然老套,但是确实管用!”胖子睡眼朦胧地说:“什么办法?我不知道啊?”我惊讶地张大嘴巴,躺在床上,做了很久的思想斗争,终于给林娜娜发出了一条短信:“娜娜,做我的女朋友好吗?我这个人比较笨,卖火车票不知道加价,希望你能在以后的生活中帮助我一辈子!”发完之后,我自己已经被肉麻的无法入睡,正在不停的翻身烙煎饼时,她的回信来了“给你两个月的试用期,试用期没有工资,要请我吃饭,试用过了再谈以后!”我兴奋地差点蹦起来,胖子仿佛也为我高兴,把呼噜打得更加震耳欲聋。
第二天清晨,早早地爬起来买了份早点托一个女生给林娜娜送过去。我站在女生宿舍楼下,从林娜娜的宿舍窗户里伸出好几个小脑袋,唧唧喳喳地指着我说着什么。我微微的调整一下头的角度,让朝阳把我的脸显得棱角分明线条流畅一些。这时,林娜娜给我发来一条短信“傻瓜,别站在下面当兵马俑了,快去上课吧。记得想想半个月后的晚会怎么办。另外,用你送的那根油条,不用支点我也能撬起地球!”该死的食堂,又拿剩油条给我!
5.转正
半个月后的晚会上,我和林娜娜一起走上了舞台,场下的观众们纷纷报以热烈的掌声,胖子更是在下面大喊:“郎才女貌,郎情妾意,狼狈为奸,牛鬼蛇神!”他的喊声引得身边几个女孩笑得花枝乱颤,胖子更卖力了,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昨天晚上刚看了《成语大词典》!
我和林娜娜伴随着旋律开始合唱张信哲和刘嘉玲的那首《有一点动心》,这是我们选了很久才敲定的曲目。台下随着我们俩的歌声而轻轻地打着节拍,我望着林娜娜的眼睛动情地唱着“我和你,男和女,都逃不过爱情,谁愿意有勇气不顾一切付出真心”。本来应该轮到林娜娜唱了,但是她可能一直陶醉在我的注视之中,忘记了自己上台是要唱歌的。她的脸蛋在瞬间又变得红扑扑,我最怕的一件事情提前发生了:忘词!
但是林娜娜果然不是一般人,只见她举起话筒仿佛大牌歌星一样对着观众大声喊:“大家一起来,好吗?”台下一片哗然,不过还是有很多人给她面子,大声唱着“你说的不只你还包括我自己,该不该再继续该不该有回应,让爱一步一步靠近”。我抱着对林娜娜的无比崇拜之情唱完了这首歌。
转正的那天终于到了,我请林娜娜去校外吃大餐来表彰自己这三个月的杰出表现。这时忽然看到那天让林娜娜哭泣的男孩迎面走来,我不由得一阵紧张,但是那个男孩突然大声叫林娜娜“姐!”我的脑海一片空白,娜娜摇着我的手嗲嗲地说:“我现在才告诉你,你不会生气吧?”
我不生气,我怎么可能生气呢?我找的女孩能当一个合格的票贩子还能当一名出色的编剧,不用担心她毕业后找不到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