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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雨》的序幕和尾声

(2017-10-13 14:29:06)
标签:

教育

文化

《雷雨》的序幕和尾声

《雷雨》的序幕和尾声

曹禺

《雷雨》是现代文学中版本差异非常突出的一部作品。1934年发表于《文学季刊》的是最初的版本,1936年,由文化生活出版社出版单行本时,“这个本头已和原来的不同,许多小地方都有些修改”。1951年开明书店出版《曹禺选集》,曹禺又“借机会在剧本上作了一些更动”,这一次的改动可谓面目全非,序幕和尾声全删掉了,周朴园性格也发生了迥然的变化。1959年由中国戏剧出版社再版《雷雨》再次作了较大修改。1984年之后《雷雨》的印行,又采用了1936年的初版本。

序幕

 

景--一见宽大的客厅。冬天,下午三点钟,在某教堂附设医院内。

 

    屋中是两扇棕色的门,通外面;门身很笨重,上面雕着半西洋化的旧花纹,门前垂着满是斑点、褪色的厚帷幔,深紫色的;织成的图案已经脱了线,中间有一块已经破了一个洞。右边--左右以台上演员为准--有一扇门,通着现在的病房。门面的漆已经蚀了去,金黄的铜门钮放着暗涩的光,配起那高而宽没有黄花纹的灰门框,和门上凹凸不平,古式的西洋木饰,令人猜想这屋子的前主任多半是中国的老留学生,回国后右富贵过一时的。这门前也挂着一条半旧,深紫的绒幔,半拉开,破或碎条的幔角拖在地上。左边也开一道门,两扇的,通  着外间饭厅,由那里可以直通楼上,或者从饭厅走出外面,这两扇门较中间的还华丽,颜色更深老;偶尔有人穿过,它好沉重地在门轨上转动,会发着一种久摩擦的滑声,像一个经过多少事故,很沉默,很温和的老人。这前面,没有帏幔,门上脱落,残蚀的轮廓同漆饰都很明显。靠中间门的右面,墙凹进去如一个像的壁龛,凹进去的空隙是棱角形的,划着半图。 壁龛的上大半满嵌着细狭而高长的法国窗户,每棱角一扇长窗,很玲珑的;下面只是一块较地板略起的半圆平面,可以放着东西来;可以坐;这前面整个地遮上一面的摺纹的厚绒垂幔,拉拢了,壁龛可以完全遮盖上,看不见窗户同阳光,屋子里阴沉沉,有些气闷。开幕时,这帏幕是关上的。

 

    墙的颜色是深褐,年久失修,暗得褪了色。屋内所有的陈设都很富丽,但现在都呈现着衰败的景象。陈设,空空地,只悬着一个钉在十字架上的耶稣。现在壁炉里燃着煤火,火焰熊熊地,照着炉前的一长旧圆椅,映出一片红光,这样,一丝丝的温暖,使这古老的房屋里还有一些生气。壁炉旁边搁放一个粗制的煤斗同木柴。右边门左侧,挂一张画轴;再左,近后方,墙角抹成三四尺的平面,它的那里,斜放着一个半人高的旧式紫檀小衣柜,柜门的角上都包着铜片。柜上放着一个暖水壶,两只白饭碗,都搁在旧黄铜盘上。柜前铺一张长方的小地毯;在上面,和柜平行的,放一条很矮的紫柜长几,以前大概是用来摆设瓷器、古董一类的精巧的小东西,现在堆着一叠叠的白桌布、白床单等物,刚洗好,还没有放进衣柜去。在下面,柜与壁龛中间立一只圆凳。壁龛之左,(中门的右面),是一只长方的红木漆桌。上面放着两个旧烛台,墙上是张大而旧的古油画,中间左面立一只有玻璃的精巧的紫柜台。里面  原为放古董,但现在正是空空的,这柜前有一条狭长的矮桌。离左墙角不远,与角成九十度,斜放着一个宽大深色的沙发,沙发后是只长桌,前面是一条短几,都没有放着东西。沙发  左面立一个黄色的站灯,左墙靠前略凹进,与左后墙成一直角,凹进处有一只茶几,墙上低悬一张小油画,茶几旁,在略向前才是左边通饭厅的门。屋子中间有一张地毯。上面斜放着,但是略斜地,两张大沙发;中间是个圆桌,铺着白桌布。

 

开幕时,外面远处有钟声。教堂内合唱颂主歌同大风琴声,最好是  Bach:  High  Mass  in  BMinor  Benedictus  qui  venait  Domino  Nomini  --屋内静寂无人。

 

移时,中间门沉重的缓缓推开,姑奶奶甲(教堂尼姑)进来,她的服饰如在天主教里常见的尼姑一样,头束雪白的布巾,蓬起来像荷兰乡姑,穿一套深蓝的粗布制袍,衣裙几乎拖在地  面。她胸前悬着一个十字架,腰间一串钥匙,走起来铿铿地响着。她安静地走进来,脸上很平和的。她转过身子向着门外。

 

姑甲  (和蔼地)请进来吧。

〔一位苍白的老年人走进来,穿着很考究的旧皮大衣,进门脱下帽子,头发斑白,眼睛平静而忧郁,他的下颏有苍白的短须,脸上满是皱纹。他戴着一副金边眼镜,进门后他取下来,放在眼镜盒内,手有些颤。他搓弄一下子,衰弱地咳嗽  两声。外面乐声止。

姑甲  (微笑)外面冷得很!

老人  (点头)嗯--(关心地)她现在还好么?

姑甲  (同情地)好。

老人  (沉默一时,指着头。)她这儿呢?

姑甲  (怜悯地)那--还是那样。(低低地叹一口气。)

老人  (沉静地)我想也是不容易治的。

姑甲  (矜怜地)你先坐一坐,暖和一下,再看她吧。

老人  (摇头)不,(走向右边病房)

姑甲  (走向前)你走错了,这屋子是鲁奶奶的病房。你的太太在楼上呢。

老人  (停住,失神地)我--我知道,(指着右边病房)我现在可以看看她么?

姑甲  (和气地)我不知道。鲁奶奶的病房是另一位姑奶奶管,我看你先到楼上看看,回头再来看这位老太太好不好?

老人  (迷惘地)嗯,也好。

姑甲  你跟我上楼吧。

〔姑甲领着老人进左面的饭厅下。

〔屋内静一时。外面有脚步声。姑乙领两个小孩进。姑乙除了年青些,比较活泼些,一切都与姑甲同。进来的小孩是姊弟,都穿着冬天的新衣服,脸色都红得像苹果,整个是胖圆圆的。姐姐有十五岁,梳两个小辫,在背后摆着;弟弟戴上一顶红绒帽。两个都高兴地走进来,二人在一起,姐姐是较沉着些。走进来的时节姐姐在前面。

姑乙  (和悦地)进来,弟弟。(弟弟进来望着姊姊,两个人只呵手)外头冷,是吧。姊姊,你跟弟弟在这儿坐一坐好不好。

  (微笑)嗯。

  (拉着姊姊的手,窃语)姊姊,妈呢?

姑乙  你妈看完病就来,弟弟坐在这儿暖和一下,好吧?

〔弟弟的眼望姊姊。

  (很懂事地)弟弟,这儿我来过,就坐这儿吧,我跟你讲笑话。(弟弟好奇地四面看。)

姑乙  (有兴趣地望着他们)对了,叫姊姊跟你讲笑话,(指着火)坐在火旁边讲,两个人一块儿。

  不,我要坐这个小凳子!(指中门左柜前的小矮凳。)

姑乙  (和蔼地)也好,你们就在这儿。可是(小声地)弟弟,你得乖乖地坐着,不要闹!楼上有病人--(指右边病房)这旁边也有病人。

姊弟  (很乖地点头)嗯。

  (忽然,向姑乙)我妈就回来吧?

姑乙  对了,就来。你们坐下,(姊弟二人共坐矮凳上,望着姑乙)不要动!(望着他们)我先进去,就来。

〔姊弟点头,姑乙进右边病房,下。

〔弟弟忽然站起来。

  (向姊)她是谁?为什么穿这样衣服?

  (很世故地)尼姑,在医院看护病人的。弟弟,你坐下。

  (不理她)姐姐,你看!(自傲地)你看妈给我买的新手套。

  (瞧不起他)看见了,你坐坐吧。(拉弟弟坐下,二人又很规矩地坐着)。

〔姑甲由左边饭厅进。直向右角衣柜走去,没看见屋内的人。

  (又站起,低声,向姊)又一个,姐姐!

  (低声)嘘!别说话,(又拉弟弟坐下)。

〔姑甲打开右面的衣柜,将长几上的白床单、白桌布等物一叠放在衣柜里。

〔姑乙由右边病房进。见姑甲,二人沉静地点一点头,姑乙助姑甲放置洗物。

姑乙  (向姑甲,简截地)完了?

姑甲  (不明白)谁?

姑乙  (明快地,指楼上)楼上的。

姑甲  (怜悯地)完了,她现在又睡着了。

姑乙  (好奇地问)没有打人么?

姑甲  没有,就是大笑了一场,把玻璃又打破了。

姑乙  (呼出一口气)那还好。

姑甲  (向姑乙)她呢?

姑乙  你说楼下的?(指右面病房)她总是这样,哭的时候多,不说话,我来了一年,没听见过她说一句话。

  (低声,急促地)姐姐,你跟我讲笑话。

  (低声)不,弟弟,听她们的说话。

姑甲  (怜悯地)可怜,她在这儿九年了,比楼上的只晚了一年,可是两个人都没有好。--(欣喜地)对了,刚才楼上的周先生来了。

姑乙  (奇怪地)怎么?

姑甲  今天是旧历年腊月三十。

姑乙  (惊讶地)哦,今天三十?--那么楼下的也会出来,到着房子里来。

姑甲  怎么,她也出来?

姑乙  嗯。(多话地)每到腊月三十,楼下的就会出来,到这屋子里;在这窗户前面站着。

姑甲  干什么?

姑乙  大概是望她的儿子回来吧,她的儿子十年前一天晚上跑了,就没有回来。可怜,她的丈夫也不在了--(低声地)听说就周先生家里当差,一天晚上喝酒喝得太多,死了的。

姑甲  (自己以为明白地)所以周先生每次来看他太太来,总要问一问楼下的。--我想,过一会儿周先生会下楼来见她的。

姑乙  (虔诚地)圣母保佑他。(又放洗物)

  (低声,请求)姐姐,你跟我讲半个笑话好不好?

  (听着有情趣,忙摇头,压迫地,低声)弟弟!

姑乙  (又想起一段)奇怪周家有这么好的房子,为什么要卖给医院呢?

姑甲  (沉静地)不大清楚。--听说这屋子有一天夜里连男带女死过三个人。

姑乙  (惊讶)真的?

姑甲  嗯。

姑乙  (自然想到)那么周先生为什么偏把有病的太太放在楼上,不把她搬出去呢?

姑甲  就是呢,不过他太太就在这楼上发的神经病,她自己说什么也不肯搬出去。

姑乙  哦。

〔弟弟忽然想起。

  (抗议地,高声)姐姐,我不爱听这个。

  (劝止他,低声)好弟弟。

  (命令地,更高声)不,姐姐,我要你跟我讲笑话。

〔姑甲,姑乙回头望他们。

姑甲  (惊奇地)这是谁的孩子?我进来,没有看见他们。

姑乙  一位看病的太太的,我领他们进来坐一坐。

姑甲  (小心地)别把他们放在这儿。--万一把他们吓着。

姑乙  没有地方:外面冷,医院都满了。

姑甲  我看你还是找他们的妈来吧。万一楼上的跑下来,说不定吓坏了他们!

姑乙  (顺从地)也好。(向姊弟,他们两个都瞪着眼睛望着她们)姐姐,你们在这儿好  好地再等一下,我就找你们的妈来。

  (有礼地)好,谢谢你!

〔姑乙由中门出。

  (怀着希望)姐姐,妈就来么?

  (还在怪他)嗯。

  (高兴地)妈来了!我们就回家。(拍掌)回家吃年饭。

  弟弟,不要闹,坐下。(推弟弟坐)。

姑甲  (关上柜门向姊弟)弟弟,你同姐姐安安静静地坐一会儿。我上楼去了。

〔姑甲由左面饭厅下。

  (忽然发生兴趣,立起)姐姐,她干什么去了?

  (觉得这是不值一问的问题)自然是找楼上的去了。

  (急切地)谁是楼上的?

  (低声)一个疯子。

  (直觉地臆断)男的吧?

  (肯定地)不,女的--一个有钱的太太。

  (忽然)楼下的呢?

  (也肯定地)也是一个疯子。--(知道弟弟会愈问愈多)你不要再问了。

  (好奇地)姐姐,刚才她们说这屋子里死过三个人。

  (心虚地)嗯--弟弟,我跟你讲笑话吧!有一年,一个国王。

  (已引上兴趣)不,你跟我讲讲这三个人怎么会死的?这三个人是谁?

  (胆怯)我不知道。

  (不信,伶俐地)嗯!--你知道,你不愿意告诉我。

  (不得已地)你别在这屋子里问,这屋子闹鬼。

〔楼上忽然有乱摔东西的声音,铁链声,足步声,女人狂笑,怪叫声。

  (略惧)你听!

  (拉着弟弟手紧紧地)弟弟!(姊弟抬头,紧紧地望着天花板)。

〔声止。

  (安定下来,很明白地)姐姐,这一定是楼上的!

  (害怕)我们走吧。

  (倔强)不,你不告诉我这屋子怎么死了三个人,我不走。

  你不要闹,回头妈知道打你!

  (不在乎地)嗯!

〔右边门开,一位头发斑白的老妇人颤巍巍地走进来,在屋中停一停,眼睛像是瞎了。慢吞吞地踱到窗前,由帷幔隙中望一望,又踱至台上,像是谛听甚么似的。姊弟都紧紧地望着她。

  (平常的声音)这是谁?

  (低声)嘘!别说话。她是疯子。

  (低声,秘密地)这大概是楼下的。

  (声颤)我,我不知道。(老妇人躯干无力,渐向下倒)弟弟,你看,她向下倒。

  (胆大地)我们拉她一把。

  不,你别去!

〔老妇人突然歪下去,侧面跪倒在舞台中。台渐暗,外面远处合唱团歌声

又起。

  (拉姊向前,看老太婆)姐姐,你告诉我,这屋子是怎么回事?这些疯子干什么?

  (惧怕地)不,你问她,(指老妇人)她知道。

  (催促地)不,姐姐,你告诉我,这屋子怎么死了三个人。这三个人是谁?

  (急迫地)我告诉你问她呢,她一定知道!

〔老妇人渐渐倒在地上,舞台全暗,听见远处合唱弥撒和大风琴声。

弟声  (很清楚地)姊姊,你去问她。

姊声  (低声)不,你问她,(幕落)你问她!

〔大弥撒声。)

 

 

尾声

 

〔开幕时舞台黑暗。只听见远处教堂合唱弥撒声同大风琴声,序幕的姊弟声音:

弟声 姐姐,你去问她。

姊声 (低声)不,弟弟你问她,你问她。

〔舞台渐明,景同序幕,又回到十年后腊月三十日的下午。老妇(鲁妈)还在台 中歪倒着,姊弟在旁。

你问她,她知道。

我不,我怕,你,你去(推姊姊,外面合唱声止)

〔姑乙由中门进,见老妇倒在地上,大惊愕,忙扶起她。

姑乙 (扶她)起来吧,鲁奶奶!起来吧!(扶她至右边火炉旁坐,忙走至姊弟前,安慰地 )弟弟,你没有吓着吧,快去吧,妈就在外边等着你们,姐姐你领弟弟去吧。

谢谢您,姑奶奶。(替弟弟穿衣服)

姑乙 外面冷得很,你们都把衣服穿好。

再见!

姑乙 再见。(姊领弟弟出中门)

〔姑乙忙走到壁炉前,照护老妇人。

〔姑甲由右门饭厅进。

姑乙 嘘,(指鲁妈)她出来了。

姑甲 (低声)周先生就下来看她,你照护照护。我要出去。

姑乙 好,你等一等,(从墙角拿一把雨伞)外头怕要下雪,你要这一把雨伞吧。

姑甲 (和蔼地)谢谢你。(拿着雨伞由中门出去)

〔老人由左边厅出,立门口,望着。

姑乙 (指鲁妈,向老翁)她在这儿!

老人 哦!

〔半晌。

老人 (关心地,向姑乙)她现在怎么样?

姑乙 (轻叹)还是那样!

老人 吃饭还好么?

姑乙 不多。

老人 (指头)她这儿?

姑乙 (摇头)不,还是不认识人。

〔半晌。

姑乙 楼上你的太太,看见了?

老人 (呆滞地)嗯。

姑乙 (鼓励地)这两人,她倒好。

老人 是的。--(指鲁妈)这些天没有人看她么?

姑乙 您说她的儿子,是么?

老人 嗯。一个姓鲁叫大海的。

姑乙 (同情地)没有。可怜。她就是想着儿子;每到节期总在窗前望一晚上。

老人 (叹气,绝望地,自语)我怕,我怕他是死了。

姑乙 (希望地)不会吧?

老人 (摇头)我找了十年了,--没有一点影子。

姑乙 唉,我想她的儿子回家,她一定会明白的。

老人 (走到炉前,低头)侍萍!

〔老妇回头,呆呆地望着他,若不认识,起来,面上无一丝表情,一时,她走向窗前。

老人 (低声)侍萍!侍--

姑乙 (向老人摆手,低声)让她走,不要叫她!

〔老妇至窗前,慢吞吞地拉开帷幔,痴呆地望着窗外。

〔老人绝望地转过头,望着炉中的火光,外面忽而闹着小孩们的欢笑声,同足步 声。中门大开,姊弟进。

(向弟)在这儿?一定在这儿?

(落泪,点着头)嗯!嗯!

姑乙 (喜欢他们来打破这沉静)弟弟,你怎么哭了?

(抽咽)我的手套丢了!外面下雪,我的手套,我的新手套丢了。

姑乙 不要紧,弟弟,我跟你找。

弟弟,我们找。

〔三个人在左角找手套。

姑乙 (向姊)有么?

没有!

(钻到沙发背后,忽然跳出来)在这儿,在这儿!(舞着手套)妈,在这儿!(跑出去)

姑乙 (羡慕地)好了,去吧。

谢谢,姑奶奶!

〔姊由中门下,姑乙关上门。

〔半晌。

老人 (抬头)什么?外头又下雪了?

姑乙 (沉静地点头)嗯。

〔老人又望一望窗前的老妇,转身坐在炉旁的圆椅上,呆呆地望着火,这时姑乙在左边长沙发上坐下,拿了一本圣经读着。

〔舞台渐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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