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国智瑶有代晋为君的企图，联合韩虎、魏驹到晋阳围攻赵无恤。赵用张孟谈计策，反得韩虎、魏驹帮助，共同灭了智瑶。豫让颇受智瑶器重，欲刺杀赵无恤报仇，被拿获，问明之后释放。豫让漆身吞炭，藏在桥下，准备再次行刺，又被赵无恤拿获。赵无恤见豫让为主报仇心切，脱衣让豫让剑砍。豫让报答了智瑶，自刎而死。

智瑶：十杂。豫让：三生。赵无恤：七小。韩虎：二净。魏驹：五丑。张孟谈：一末。豫让母：九夫。豫让妻：四旦。

 

第一场

智瑶：（引）武纬文经，但愿得一统乾坤。（诗）列国纷纷起战争，胆识兼优显奇能。要把狼烟倶扫尽，英雄独立定太平。

豫让：忠义高北斗，节操重泰山。

豫让：（西皮一字板）吾主休提蔡皋狼，豫让言来听端详。土地概是先祖创，各分疆界理之常。韩魏献地皆勉强，亦非情理所应当。倘若赵氏多狂妄，吾主攻打又何妨。无恤未曾犯主上，吾主何必挂心旁。今若兴动兵和将，怕的别人说恃强。

智瑶：豫卿说话无志量，创业哪怕说恃强。大丈夫雄心并胆壮，强者生来弱者亡。你且归家把亲养，破赵归来再叙衷肠。

豫让：吾主高傲恃豪强，此去怕的有损伤。

智瑶：懦弱之人名豫让，再传韩魏作商量。

韩虎：渴饮刀头血。

魏驹：倦伏马上眠。

 

第二场

智瑶：（诗）恼恨无恤太猖狂，吝啬不献蔡皋狼。统领貔貅猛勇将，生擒无恤平晋阳。

 

第三场

赵无恤：赵无恤在晋阳自思自忖，想起了旦日里吾父叮咛。小尹铎虽年幼做事把稳，晋阳城虽遥远可以安身。昨日里探马儿来报一信，智瑶贼与韩魏围困吾城。叫人来带路敌楼进，又只见马蹄下起了灰尘。

智瑶：坐立雕鞍用目看，城上站的姓赵人。催马进前把话问，无恤小子听分明。韩魏割地多恭顺，你霸皋狼为何情？劝你城上自受捆，迟延管叫你命难存。

赵无恤：智瑶说话理不顺，你我同是晋国臣。祖遗疆土各分境，恃强欺弱丧良心。你逼韩魏已过分，想吾皋狼万不能。站立城头传将令，大小三军听详情。滚木擂石要齐整，打退贼兵莫留停。

智瑶：军机大事安排定，赵无恤不久被某擒。

 

第四场

赵无恤：晋阳遭围困。

张孟谈：昼夜常忧心。

赵无恤：智贼做事太欺心，决断晋水灌晋城。老幼百姓无处奔，又听得府外闹纷纷。晋阳之人倶遭困，内无粮草外无救兵。左思右想无计定，再与张卿论分明。

张孟谈：主公不必忧闷！臣愿凭三寸不烂之舌去说韩魏，以解晋阳之围。

赵无恤：这正是：生灵涂炭遭围困。

张孟谈：龙潭虎穴走一程。

 

第五场

智瑶：适才宝帐把酒饮，听得营外闹纷纷。人来带路高岗岭，波浪滔天好惊人。赵贼有足无路奔，娃娃生翅难飞腾。断绝粮草无救应，晋水助我把功成。老幼百姓喊救命，暗中得意笑盈盈。转面我把二公请，巡防堤道要小心。得了赵地倶有分，早晚可把无恤擒。别却韩魏上金蹬，准备酒宴犒赏三军。

韩虎：智伯马上自喜幸。

魏驹：趾高气扬目无人。

韩虎：黎民哭泣心难忍。

魏驹：你我歇息且消停。

张孟谈：身临险要地，时刻胆战惊。

张孟谈：愚下到此无有别事，特与二公作吊而来。

张孟谈：二公功成只在旦夕？我想成功之后，韩、魏亦难久安，不知二公愿听其详否？

张孟谈：听道！某想智伯为人，豹头鹰准，蜂目狼声，谲诈阴毒，贪得无厌，若破晋阳，非但不能三分赵地，且而祸患必及韩魏。常云：唇亡齿寒，理所当然。二公若听吾之妙计，可以转祸为福，变灾为祥。不知二公意下如何？

张孟谈：二公既听吾言，事不宜迟，缓则生变。今晚三更时分，暗传一令，命人将堤挖破，反灌智营，吾主领兵开城接应，里应外合，共灭智氏，三分其地，上奉晋君，下安黎民，岂不愈于与凶人共事乎！智伯阴毒心险狠，二公休中巧计行。施罢一礼上金蹬，莫学三心二意人。

韩虎：张孟谈一言来提醒。

魏驹：提醒南柯梦中人。

韩虎：等候三更人宿尽，

魏驹：挖堤决水淹智营。

 

第六场

智瑶：营中打罢三更静，右营人马闹纷纷。吾儿掌灯把路引，洪水滔天淹吾营。

智瑶：韩魏二贼起反心，挖堤决水淹吾营。远望苍天无救应，倒不如自刎免遭擒。手执宝剑将头刎。

 

第七场

豫让：智伯领兵困赵城，许久未见信和音。将身且把大街进，智国慌忙为何情？

豫让：听一言吓得我魂飞魄荡，好一似刀割肉乱箭穿肠。我也曾苦苦地直谏阻挡，主将我好言语当作迂狂。到今日吾的主惨把命丧，君主恨怎能够共戴穹苍。心急急意忙忙归家而往，见了我年迈娘细说端详。

 

第八场

豫让母：持家在女流。

豫让妻：纺织度春秋。

豫让：擦干眼泪痕，参见白发娘。

豫让：走近前来忙跪定，拜别母亲养育恩。为人不可忘根本，尽得忠来孝难成。智伯知遇报不尽，粉身碎骨还不清。拜别母亲往外奔，吾妻哭得痛伤心。非是为夫抛性命，食人爵禄报人恩。老母甘旨要奉敬，守节抚子留美名。为主舍身把忠尽，皇天岂负苦心人。

豫让妻：吾夫做事太绝情，你妻言来听分明。智伯不纳金石论，恃强凌弱自丧身。吾夫已把忠言尽，还有什么知遇恩？母亲年迈六旬整，姣儿只有两三春。为妻女流堪怜悯，一家大小靠何人？

豫让母：媳妇休要强论辩，粉身难报智伯恩。你夫舍身把忠尽，婆媳守节度光阴。忠孝节义人奉敬，竹帛流芳千载名。

豫让：吾妻哭得咽喉哽，我母悲啼真痛心。含悲忍泪把妻稳，为夫言来听详情。舍身之事作罢论，夫愿在家奉母亲。

豫让妻：夫君休要将妻稳，为妻心中明如灯。上前将夫带扯定，或生或死任夫行。

豫让：千言万语妻不信，倒做了进退两难人。咬定牙关把心狠。（扎下句：将妻抛在地埃尘。下。）

豫让妻：适才推倒昏又醒，好似乱箭穿奴的心。悲切切随母二堂进。（扎下句）

 

第九场

豫让：别母抛妻出家门，乔装打扮作刑人。身带利刃赵府进，龙潭虎穴来藏身。

赵无恤：智瑶做事太毒狠，恶贯满盈自丧身。家院侍候厕室进，眼跳心惊为何情？

 

豫让：吾乃豫让，曾在智门为客。只因吾主死在你手，我特与主报仇。你今日脱却此劫，真乃大幸。

豫让：吆喝一声松了绑，好似猛虎离陷坑。

赵无恤：一见豫让出门庭，吓得本爵冷汗淋。从今府门细盘问，谨防豫让痴忠人。

 

第十场

豫让：豫让刺赵成画饼，怕的归家难脱身。低头不语心纳闷，东岳古寺且安身。

豫让：故主冤仇恨，时刻挂在心。古寺且清净，伤感泪湿襟。黄昏后起初更玉兔团圆，报仇人坐古寺珠泪涟涟。想当年俺豫让时倒命蹇，朝在秦暮在楚食缺衣单。我也曾游列国受尽磨难，我也曾在路途经过艰难。我母亲常责备才疏学浅，我妻子埋怨时倒运颠。那时节俺豫让无言可辩，低着头忍着气苦受熬煎。幸遇着智伯主将我怜悯，提拔我为门客执掌重权。因此上俺豫让经纶大展，主待我如手足情义相安。都只为赵无恤皋狼地面，吾主爷领人马祸结兵连。恼恨那韩与魏中途叛变，私通贼决晋水灌破营盘。只淹得众儿郎东逃西散，只淹得人和马尸堆如山。只逼得吾的主身遭大难，只逼得吾的主命丧黄泉。我豫让闻此言魂飞魄散，行不安坐不宁饮食不沾。无奈何我只得把刑人来扮，带利刃混进厕行刺报冤。实指望将赵贼分为两段，又谁知被无恤识破机关。绑至在后堂内盘问一遍，命人役松绳索放我回还。赵无恤从今后认识吾面，他定然带武弁不离身边。俺也曾对上苍发下誓愿，刺着了赵无恤瞑目心甘。四更四点月坠西，孤雁飞惊动了杜鹃鸟啼。孤身倒在古庙里，思想起主冤仇好不惨凄。我要学堂堂的忠义之辈，舍身报主美名题。此一番我本当归家去，见娘亲与妻子难免伤悲。黑暗暗祝告天和地，豫让有言听端的。保佑我刺赵得遂意，粉身碎骨酬故知。那时节才消得胸中恶气，方不负男儿汉世间站立。正在朦胧将合眼，耳听得五鼓声已到曙天。可怜我抛母妻与主报怨，有始无终事成枉然。智伯阴灵把圣显，助我成功报含冤。左思右想无计见，急得我心中似火煎。只为报主冤仇恨，行不安来坐卧不宁。若要赵贼不认识，除非吞炭并漆身。出得古寺往前进，但愿此去把功成。

 

第十一场

豫让母：昨日在家得一信。

豫让妻：吾夫行刺被捉擒。

豫让母：赵伯宏量真堪敬。

豫让妻：释放我夫命残生。

豫让母：报答智氏心已尽。

豫让妻：可以归家奉母亲。

豫让母：婆媳二人大街进。

豫让妻：找寻吾夫归家门。

豫让：漆身好似泥塑定，吞炭声哑听不明。疯疯癫癫往前进，只见妻儿与母亲。佯装不睬把话问，老幼到此为何情？

豫让母：听说吾子把命丧。

豫让妻：好似钢刀刺胸膛。

豫让母：跄跄跌跌江边往。

豫让妻：对着波浪痛断肠。

豫让母：我哭了一声豫让子。

豫让妻：我叫了一声奴夫君。

豫让母：你今舍身把智伯仇来报。

豫让妻：不料被赵伯将你擒。

豫让母：幸喜赵伯宽宏大量释放于你。

豫让妻：又谁知你痴愚自刎丧残生。

豫让母：到今日我儿尸骨漂流何处？

豫让妻：怎不叫人痛伤心。

豫让母：年迈人哭得咽喉哽。

豫让妻：我夫尸骨何处寻！

豫让母：阴灵随娘归家进。

豫让妻：丢下老小靠何人？

豫让：母妻哭得痛惨凄，如同狼牙箭穿心。我本当归家把母敬，智主冤仇化灰烬。含悲忍泪荒郊进，那厢来了同窗人。匹夫焦痛实难忍，两眼昏花坐埃尘。

陈仁美：奉劝世人莫轻狂，父母遗体休损伤。正行荒郊抬头望，见一疯汉坐道旁。

豫让：站立荒郊把话讲，尊声仁兄听端详。曾记得同窗共师长，练习战策与文章。时运不至遭飘荡，饥寒二字苦难当。周游列国东西往，空报经纶受风霜。幸喜智伯恩义广，慧眼认识紫金梁。蒙恩擢拔门客上，周济衣食奉高堂。情投意合胶漆样，运筹帷幄同商量。吾主要把基业创，吞食韩魏与赵邦。韩魏各把地献上，赵贼不献蔡皋狼。吾主恼怒兴兵将，传弟进帐作商量。我也曾直谏劝主上，我也曾苦心说比方。我也曾劝主行仁让，我也曾劝主效禹汤。劝主爷要奉晋主上，奉辞伐罪灭赵邦。兼弱攻强把社稷掌，兴仁讲义莫恃强。周得天下人歌奖，纣主暴虐不久长。主道我迂阔少志量，才命我归家养高堂。吾主统领兵和将，共同韩魏闯晋阳。决口灌城无抵挡，外无救兵内无粮。赵贼私通韩魏狗奸贼，挖堤淹营好惨伤。吾主自刎把命丧，人马概死在汪洋。唯剩智国遭飘荡，逃脱此难转回乡。小弟闻言魂魄丧，好似钢刀刺胸膛。前蒙吾主救豫让，今日患难岂敢忘。为臣不忠禽兽样，受德不报非儿郎。舍身尽节人歌奖，殉义报答主恩光。因此假扮刑人样，身带利刃厕内藏。实指望刺杀狗奸党，又谁知被擒在后堂。盘问姓名才释放，赵贼从今必谨防。粉身碎骨报主上，舍死忘生有荣光。节烈义士人瞻仰，竹帛美名万古扬。后辈食禄看弟样，刺着贼子我瞑目亡。

陈仁美：贤弟虽然有志量，你把何人奉高堂？

豫让：弟本当归家把亲养，吾主冤仇付汪洋。乞仁兄另眼来看望，胜似拜佛与烧香。

陈仁美：伯母有兄来看望，丢下妻子谁承当。

豫让：抛下幼子无抚养，别却娇妻好惨伤。跌跪荒郊礼奉上，孤儿拜托接嗣香。小弟倘若把命丧，阴灵默佑你福寿康。施罢一礼别兄长，要相逢除非是梦一场。

陈仁美：呆义痴兄是豫让，赤心报主铁石肠。年迈母亲无奉养，抛下妻儿无下场。擦干泪痕他家往，接去母侄共一堂。

 

第十二场

豫让：叹人生犹如是白驹过隙，食荣华受富贵浮云空虚。愚蠢虫守钱财老死不用，奸佞贼巧谄谀显耀身躯。大限到死泉林骨肉腐秽，名和利妻与子大梦一回。俺豫让自幼日尊崇德义，比身体如鸿毛报答故知。青史名标竹帛流芳后辈，方不负大丈夫世间站立。倒卧在龙头桥双目假闭，等车骑到此来巧刺无恤。耳听得道锣响炮声齐起，刺不着狗奸贼自刎首级。

赵无恤：元旦佳节贺晋主，文武官员要整齐。侍卫途中要仔细，此马停蹄情可疑。

豫让：站立桥头把话讲，尊声赵伯听端详。我受智伯恩义广，粉身碎骨报难偿。今日贪生来顺降，卖主求荣骂名扬。尽节殉义人瞻仰，竹帛名标万载芳。

赵无恤：忠义节烈是豫让，舍身行刺报恩光。前番被擒将他放，漆身吞炭苦难当。我若今日又释放，辜负一片痴心肠。低下头来心暗想，忽然一计在胸膛。豫让！我想你两次被擒，你心愿未了，今日本爵脱下蟒袍，权当吾身，任你刺杀，以消愤恨，何如？

豫让：智伯！主公吓！你阴灵休散，前来看为臣与你报仇。招剑！招剑！招剑！且住！冤仇已报，我可以瞑目而亡。（自刎介）

赵无恤：躬身施礼拜忠良，灵魂休散上天堂。叫侍卫将尸首抬去埋葬，立碑表名人赞扬。一霎时背痛体不爽，四肢寒战实难当。侍卫搀扶回家往。（扎下句）（荆州汉剧团录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