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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班(散文)

(2022-03-25 20:43:43)
分类: 散文随笔


闹钟依然定在早晨七点钟,虽然今天是星期六。最近每天都在闹钟响起前一两个小时醒,之后照例是懒散或思想涣散一阵,继而坐在写字台前看书。读了近一小时书,又有了睡意,便躺到床上继续睡。闹钟响起,关掉,接着睡。再次醒来,已经八点多。洗漱。整理仪表。来不及早餐,就提着包,急步迈向公共汽车站。

昨夜下过雨,道路上还囚着雨水的“残羹冷炙”。一条街道,有两三百米长,我通常每日早晚经过它。它被我称为“生活的街道”,裸呈着生活最为真实的部分。街上的成年人,个个被沉重的生活打上烙印,我切身地为他们的痛苦而痛苦,也为他们的快乐而快乐。街道脏乱,门脸都一层,显得过矮,仿佛被打趴下站不起来。我从这一切穿过并把他(它)们细细打量。

接着穿过一条绳索般的窄巷。外省来的底层人占据了两边门扉之后的一间间最小仅六平米的房间。这些人活着,也许快乐偶尔也有,但好像有股闷气憋在胸中。

再拐,再走,就到了东四环路上。沿路往南,小心十字路口,每条宽度超过一辆轿车的小路都要倍加小心。

终于走到公交车站所在的街道。这条街道比刚才描写过的那条“生活的街道”要长得多,我甚至不知道它向东延伸到哪里。我可以通过公共汽车站点的站牌了解,但我对这些陌生地点毫无概念。

这是条怎样的街道呢?我正打量着它。它很窄,两边是两道去年为迎奥运新砌并粉刷一新的围墙,很高,墙上依次有门洞,门洞外零星地放置着广告牌,但因门洞众多,广告牌总体数量可观;门洞后是一家家灰败的门店。这是一条奇特的街道。它又黑又脏,虽有粗壮高耸的白杨树的掩映,虽有粉饰一新的高墙遮挡,但由于这是底层人的“生活场”,使它如磁铁一样吸附着带着贫穷落后特征的一切。

公共汽车站。一个“目”字铁架,上面垂放着若干站牌。车站边的双车道上滚动着稠密嘈杂的车辆。

我坐的车带有空调。到达目的地的车费是一块二。乘务员手持黑色的读卡器,大声叫着让没付费的乘客付费。但肯定有漏网之鱼。瞧,她有些气急败坏。她怀疑有两个人逃票,但她不知道具体是谁。所以,她声嘶力竭地向所有人催促着买票。

在光华桥附近下车。穿过公路走到对面,沿垂直于东三环的一条路向前走。等红绿灯,当绿灯亮起,你依然得左右小心打量。J中心到了。此前我已来过一次,因同样的原因,作为采编参加一个“创投”会议。今天的会议已经开始,我的一位女同事早已到达,并给我占了座位。女同事比我小两岁,浙江人。我的另一位正从首都机场赶来的同事,曾打趣地说要促成我俩,被我婉拒了。她似乎已有男朋友。她说话总给人夸张的感觉。她长得还可以,对我蛮热情。大厅里大概有三四百人,有人在台上演讲。

我收到一条短信,我的上司告诉我,他已经到了。他这个礼拜都在西安出差,清晨打“飞的”到首都机场,落地后就马不停蹄地赶过来参会。他是一个不久前从美国回来的年轻人,三十多岁,祖籍南京。他坐在最后一排,我起身过去和他打了招呼。

我的女同事考虑到我们已来了仨人,便决定自己先回去,因为她已漂亮地完成了她的工作,即把公司印刷的一些宣传材料,在开会前就摆放在所有嘉宾的席位上。她留下的空位我招呼我的上司过来坐下。

会议相当精彩,但我觉得那是另一个世界的事情。他们谈经济,女士们甚至比男士们更慷慨激昂。她们针砭时弊,指点江山,指出我国经济的出路。这使我由衷欣赏。但他们在另一个世界,他们属于另一个世界。星期六,我不属于这里。他们的每一句话,在这里的每一个人,在这里的每一时每一刻……我被他们逼入死角。这些话被我听见了,我并不想听见;这些人被我看见了,我本不想见着。他们是正确的,错误的是我。我讨厌这里,我讨厌我自己出现在这里。我讨厌璀璨的巨型水晶吊灯,我讨厌他们说的每一句话,即便我认为他们言之有理。他们的确属于另一个世界,如同山峰一样,他们是另一座山峰,已显示出高度,而我即使还在另一座山峰的山麓。

说说我身边的这个人吧。他是我的上司,我们认识不超过三个月。他频繁地回国。据他说,他的妻子在美国,他的意思是已在美国安家。他跟我说过美国的情况,他的观点是,在美国打一份工,可以活得很滋润,但要想成大事,还是得回国发展。我对他能有如此抱负自然是非常钦佩的。他有些钱,但不多,所以他工作卖力,再加上他的妻子又不在身边,他显得格外专注,全力以赴。在公司,他不拿固定工资,而是承担公司所有的财务顾问项目,由他独立开发运作。他倒也尽职尽力,在工作精神方面,我对他是完全欣赏的。

他此刻坐在我旁边,偶尔歪过头与我耳语几句。他穿着职业,西裤配衬衫,打着领带。他对我还不错,甚至请我吃过好几顿饭。因为我在公司是专门负责项目搜集与整理的采编,他迫切想使我更加卖力地干活,这样,公司或者说他的业务也许会出更大的业绩。是啊!这种“发财梦”做起来当然香了。可是,当初就连做项目采编的活计(除此以外,公司还安排给我其他多项工作)已使我由衷感到人格分裂了。这工作我也尝试付出过。牺牲自己是无处不在的,这不仅是这个社会的畸形发展使然,而且我也把这当作我了解这个社会的途径。但是,我讨厌我的业余时间被掠夺,我讨厌在下班后接各种业务电话,我讨厌将本该在工作时间内完成的工作拿回家做,我要利用业余时间阅读更多的文学书籍,我是一个文学的边缘人,我如果想要进步,使我的能量更充足,就必须日复一日地往我的心灵加添储备。这种每天温习、阅读、写作的日课,是我对抗目前这种过于分裂的生活的一种强有力的方式。我不能妥协了。这个发财梦有些飘渺,过于繁重的工作对应的应该是给予我更高的薪水,我的牺牲不应如此廉价。现在,我不过是向这世界显示我最拙劣的一面,我无法双面玲珑。

中午草草吃过午饭又回到会场。趁会议尚未正式开始,我便与嘉宾以及一些参会者交换名片。这个工作倒可以接受,了解这些人都是些什么家伙,遇到有意思的人,还可以聊一聊。另外,还可以认识许多年轻漂亮的女孩。会议又开始了。我的厌恶黏稠了一些。今天是星期六,如果上午参加了这样一个会,下午属于我自己尚能容忍。可这会又开始了。我讨厌听这些经济化的言辞,我讨厌做笔记,这等于强奸自己的大脑,我讨厌提问,我的上司在会议结尾互动环节提了一个很不错的问题,我的意思是,通过提问恰到好处地宣传了一下自己以及公司。一切是如此令人讨厌。我更讨厌自己出现在这里。

会议好不容易终于结束了。一天的时间倏忽而过。上司与我一同步出这家豪华酒店。他要回他的住地,我要回我的小窠。这很好。但一天就这么被侵占掉还是让我的心情非常灰暗。这不是怜惜生活中的某一天的白白流逝,而是一种对生活之残酷的亲身体味,是对理想与现实之古老矛盾的悲叹,也是对人何以为人的愤懑。人,是多么地可怜、卑微,人不得不为了生计扭曲自己。这就是人。有时候,痛苦与失望排闼而来,不可遏制。

步行数百米到了公共汽车站。天空灰暗,可能马上要下暴雨。今天本就是“桑拿天”。站台上人很多,但比工作日少多了。上了车,没有座位,过道狭窄;车子只有一个门,幸好有空调。我站着,挨四周的人很近,尤其挨对面坐着的女孩子(由于她坐着,我只是挨近她的腿和膝盖,而相互的脸则保持着适度的距离,彼此打量着)。车外昏暗,就要下雨了。我有所哀思,为这生活;我脸色蜡黄,好像已经病得很久了。我何时因这生活幸福过?过去的已经久远,未来的还仿佛无期。爱情也不在场,一切只是一个人的固执和战争,充满烧焦的枯木的干燥味道。有一种老单身汉,他们身上的味道不一样,也许我已有了,没有将来也会有。微小的水珠打满了车窗。雨来了,越下越大;雷声闷响,节奏不紧不慢;闪电,照亮眼前,但又不知在何方。车在雨中疾行。今天是星期六,没有像往常那样堵车。雨密集地下着。随着下站的人越来越多,我越向后挪去,后来,我有了一个座位。我靠着椅子,大腿与身躯之间的夹角呈能允许的最大化。我闭上眼睛,打开手机听音乐。

雨仍肆意下着,只是天空明亮了一点,可以看到车外的垂柳被雨水浇淋,闪电在前方划开天空,稍后听到响亮的雷声。我在车门自动打开的瞬间撑开雨伞。我每天携带着这把短伞,今天终于派上了用场。雨水立即大面积地击打在雨伞上,使雨伞变沉。凉湿的气息四面扑来。几个闪电乱闪一气。雷声轰隆。真吓人!赶紧回家,此地此时不宜久留。这条街道我之前描述过,现在,它已成为水道,很多地方淹了,有些地方水淹的深度恐怕要超过皮鞋的鞋帮。闪电就在附近什么地方闪亮,雷声就在附近什么地方震天响,让人以为就在头顶。

我想到被雷击而死,感到恐惧。林荫道上的这些参天白杨树,是引雷的好天线。如果被雷击而死,这种死多么廉价!星期六,我本该呆在家里,看书,写作,可是却去参加一个兴趣索然的会议,在参加完会回家的路上,被闪电击中而死。这死何其荒谬,仿佛一头牲畜的死。我从小惧怕打雷,这会儿这种恐惧感比幼时的更加浓烈。现在急着赶回家太困难,也太危险,有那么远的路呢!只好先避避雨。我走进一家香烟商店,不是那种高级的烟酒专营店,因为还能从这家店里看到各种规格的性用品。我要了一包香烟、一只打火机。售货的是两个年轻的女郎,打扮清凉,其中一个已为人母,怀里抱着个婴儿。我望着门外的雨中世界,沉默着。

院内是一片泥地,隔离墙就在前面——横亘在眼前。一个扇形门洞,通向街道。白杨树间的天空频频闪电。树叶颤动,被雨水清洗得更绿更亮。我没有吸烟,那婴儿还在那儿。雨仿佛小了点,我便走了出来。不过,我的判断让我失望。外面的雨依然很大,雷声也没减小。我不打算返回刚才去的那爿小店了,急急地往前赶,赶到一段没被淹的街道快步走到对面,沿墙根赶路。可走了没多远,道路就被雨水截堵。我在一间叫“周易算卦”的小店外徘徊了一会,最终没有走进去躲雨(其实是避雷)。我决定绕道回去,从另一条小路回家。雨似小了一点,但雷的频度和响度并没减弱。天空依旧暗淡,因为已到傍晚,说不好是傍晚天空的原色,还是在酝酿更强劲的雷雨。这条小路两边的行道树是槐树。寂静的小路通向一片厂房、一些农田和一个社区。走完这条两三百米长的路真叫人心惊肉跳。真怕雷神迎面跳来,用白色的绳索勒住我的脖子把我带走。我该死吗?我说不出雷神不该劈死我的理由。我又跑进前方一家小超市,躲雷雨。

这家小超市门前汪着一片浊水,不知深浅,我要进去,必须淌过它。我只得脱掉鞋子,光脚探索过去。等到雨足够小了,我提着鞋,撑着伞,走了出来。虽然赤脚接触着柔软的大地、清凉的雨水的感觉太好了,我也没法儿高兴。雷声还是偶尔在身边响彻,闪电也似在不远处跳跃。

这边是郊野。我穿过一个地方,右手边是一些住房,左手边是一片覆盖着白色塑料薄膜的大棚。再往前,穿过一片贫穷的、在这个城市地位最低的捡废品人的聚居区。那是一片高大的白杨树林,林子里有一排小屋,废品、垃圾遍地。如果没有雨水的冲洗,这里的气味会相当难闻。我小跑起来,因为身上有背包,又撑伞提鞋,更因为赤着脚,我小跑的姿势有些滑稽。一个母亲急急地领着两个小孩迎面而来,交错而过。我疾行的姿势竟惹得那两个小孩嬉笑不已。我回馈给他们一句“雷雨天气,避免外行”。我推开铁门,终于回到住处,但给我的打击刻骨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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