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出的禅意：2017年度禅意诗选读》初选（34）——

 

 

泊音：远方故土，无法抵达

 

　　有人说：这个世界上或许有两种人，一种人长有翅膀，一种人没有翅膀。没有翅膀的人看有翅膀的人的时候，会觉得你是神经病，因为那些人看不到翅膀，只看到你试图飞翔……虽然诗人泊音写得相对沉静，我读诗时，仍然感觉诗人是长有翅膀的，诗人总爱仰望天空，眺望远方，诗人总是试图飞翔，哪怕他就在山寺里听木鱼敲响，他的心也已到青山外：“木鱼敲了一下，叶儿就亮了/木鱼再敲一下，叶儿就谢幕了//木鱼越敲越贵，是从寺外运进来的/木鱼叮叮咚咚，挽着泉水流向群山之外”(《山寺》)。

  　人生不如意者常有八九，人生之中总会有许多的桎梏，而这些桎梏的相当多部分是自己给自己的，也有周遭环境给你的。所以，诗人感慨：“把人从此岸摆渡到彼岸，是要花钱的/最颤栗的办法是自己学会游泳，自己游过去//露头露脸的地方，最多的是围观的蚊子/路途遥遥，一定要孜孜不倦地给蚊子供血”(《度》)。这便是问题的所在，你是否愿意或者能够去解开那些桎梏，而且有些桎梏是我们明知必须要解而又无能为力的，有些是我们心甘情愿为了某人某事而被桎梏着，我们因此拒绝飞翔和远行，囿于原地而提醒自己不后悔。我们如同一棵菜被种在生活中，种在红尘里。“将昨天辛苦淘出来的，包括心情/今天，随便找个地方埋起来/不在乎会不会长出点什么，长得怎么样/只是想让得到的换了一种形式回去”（《种菜》）。

造化给了我们可以移动的双腿，多少时候我们却像那些菜，离不开原地了，在原地上生发芽，长出纷杂的枝枝叶叶，因为那儿有我们的生活，那些就是我们的生活：“雪之白变成了土之黑、花之红、柳之柔、鸟鸣之幽/风携雨，摇啊摇，摇成故土，摇成江南之水墨/表层的熟土可喝到雨吸到风，咀嚼到空中遗落的羽毛和影子/深挖和深埋都是一种贫瘠的自闭自虐现象。浅种最好”(《生活》)。

天空远比大地更广阔，远方亦比眼前有吸引力。然而，哪怕我们真有一双翅膀可以飞翔，甚至我们可以化为飞絮飞越空际。“远方，可是无法抵达，即使借助风/故土，也就无法回归，哪怕借助风/风很乱很快；继续，力争比风更乱更快/蹲守原地，风柳更加剧烈地摇晃”(《絮飞》)。“远方故土，无法抵达”——这是诗人的悲观，也是诗人的理性，也是诗人的禅意所在。

佛禅有一个理念：安住当下，途中即家舍。修心修性的人应该“因上力行，果上随缘”。首先是向往远方，努力行脚——这是因，这就是因上要努力。然而，远方无法抵达，那就是果，果上随缘吧！哪怕我们不走了，不飞翔了，只要你肯随缘，肯安心，你所选择当下，活在当下，如这菜苗一般“浅种”的生活，未必不是一种自由自在，一种蓬蓬勃勃，一种安命如素的幸福。“水，流着流着就有了岸，有了鱼//岸不知有水，却护引着水/水不知有鱼，却养活着鱼/鱼、水、岸手挽手向前走，隐秘，静默”(《幸福》)。（少木森）

 

 

附：泊音《幸福》（组诗）

 

 

山寺

 

木鱼敲了一下，叶儿就亮了

木鱼再敲一下，叶儿就谢幕了

 

木鱼越敲越贵，是从寺外运进来的

木鱼叮叮咚咚，挽着泉水流向群山之外

 

 

度

 

把人从此岸摆渡到彼岸，是要花钱的

最颤栗的办法是自己学会游泳，自己游过去

 

露头露脸的地方，最多的是围观的蚊子

路途遥遥，一定要孜孜不倦地给蚊子供血

 

 

种菜

 

将昨天辛苦淘出来的，包括心情

今天，随便找个地方埋起来

不在乎会不会长出点什么，长得怎么样

只是想让得到的换了一种形式回去

 

 

生活

 

雪之白变成了土之黑、花之红、柳之柔、鸟鸣之幽

风携雨，摇啊摇，摇成故土，摇成江南之水墨

表层的熟土可喝到雨吸到风，咀嚼到空中遗落的羽毛和影子

深挖和深埋都是一种贫瘠的自闭自虐现象。浅种最好

 

 

絮飞

 

远方，可是无法抵达，即使借助风

故土，也就无法回归，哪怕借助风

风很乱很快；继续，力争比风更乱更快

蹲守原地，风柳更加剧烈地摇晃

 

 

幸福

 

水，流着流着就有了岸，有了鱼

 

岸不知有水，却护引着水

水不知有鱼，却养活着鱼

鱼、水、岸手挽手向前走，隐秘，静默

 

原载2017年6月25日《扬子晚报》第B07版《诗风周刊》

 

诗人简介：泊音，祖籍泰州，现居苏州。爱诗者，止乎爱，虽时有诗歌发表和入选。出《禅意诗十家》（合集）、《何卫兵短诗选》（中英对照）和《泊之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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