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河：以一种方式漂流(长诗)

 

少木森

 

     喝酒时，最好不谈诗！谈诗，最好在喝茶的时候！而这一次真是在喝酒的时候谈诗，于是，诗酒流淌，以一种方式随波逐流……醉语难免：给你一个支点，你能撬动地球；给你一条诗河，你以哪种方式漂流？

 

                                      —— 题记

 

                         A

 

漂流是一种方式。不信你随波逐流一回

就像阳光随意流泻，从来就是梦想的一种方式

在阳光照耀任何物体都没有阴影的时候

不知道梦想是以什么方式侵蚀着一切

任何事物都一定因梦想而春心勃发，花开花落

任何梦想如果可以在阳光里随意张扬，可能

就像一条河，漂流着亿万种风情

随波逐流的一切，因此就那样的生机勃发

而不再随波逐流的那些东西，却已经

朽死腐烂！拒绝了梦想的诱惑

让我们听见了冷漠、麻醉与死亡！

 

漂流是一种方式。可能

也像那一只鹰飞在空际，滑翔漫渡

那一只鹰，偶尔唳一二声

很嘹亮或者很沉浑！穿空而散，苍茫无止

然而，一些一心向着鹰关注着鹰的目光啊

不像是渴望那一二声鹰唳，其实渴望一把猎枪

猎获的心情，就是关于飞翔的坏消息

那一只鹰到底知道不知道？还那样燕处超然

如果田鼠溪蛙那份美丽有滋有味，那一只鹰

不可能拒绝诱惑，我们听见了漂流滑翔的欲望

 

漂流去！漂流去！

 

这是一支流行着的城市民谣与诗歌

城市流行这样的歌谣总有一定的缘故

比如，又是一个会议，一个很烦的会议

茶喝了一杯又一杯，忽然就想到了漂流

而会场里其实连阴沟一般的水声也没有

可供自己漂流的水声其实只在自己肚子里

你信么？双目微闭，心神不动

许多机谋与厮杀都已经在会议外完成

会议里只需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

连那阴沟中爬虫式争斗都看不见。一张张

会哭会笑的脸，在这里都很呆板

叫你看得很烦，而窝藏着的那一肚子坏水

叽哩咕噜地响，很是生动

这个时候，听听歌谣，肯定是最大的必要

这个时候，如果顺着肚子里的水声去漂流

当然是最好的休息，以利会后再战

你不信默声哼一哼这漂流的民谣与诗歌

你不信随波逐流一回，你不妨随波逐流一回

再比如，这样的时尚业已形成：

人脸和金钱越贴越紧，男女的下腹越贴越紧

其余的一切若即若离！海誓山盟

就如同所谓的某种信仰，可能只是一种戏说

就如同“少年不识愁滋味”或者

“天凉好个秋”的词句，古典得

只剩下一种游戏的外壳！你已经认真不得

你抽刀断水，还不如唱一曲这流行城市的歌谣

虚拟一种漂流的方式！你可以浪漫可以悲凉

也可以淡定！在这会场里

四面八方的流水，像天堂一样吸引我们

更像异性或金钱一样吸引我们

甜蜜是一种吸引。痛苦也是一种吸引

我们同欢乐，我们共忍受！我们就想漂流

我们就那么渴望漂流——随波逐流！随波逐流

流水之上，诵读或者歌唱

毕竟无关崇高与庄重，毕竟那是游戏与虚拟

我们的心率和感觉一样

或高或低，或急或缓，当然会受到一种鼓舞

以一种魅力引诱着我们，让你像云一样

已经投影于诗酒的流淌中。我对你说

你就是诗酒横流里那卷舒自如的云

让我们随波逐流一回！让我们欢乐幸福一回

或者苦涩忍受一回！肯定不止

为了在这个会场上安慰自己：终于有事可干！

 

漂流去！漂流去！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B

 

如果你踩死一只爬虫，再给一个绚烂的花的葬礼

没有人会相信！但是

你暗算了一个敌人或朋友，你就必须给一个花的葬礼

尽管那人其实比爬虫强不了多少，甚至比爬虫还腻歪

 

这是一个后英雄时代，没有战争，但似乎故事还很多

没有战争，杀人不需要动用能见血光的刀子

没有战争，杀人或者被杀，其实只是一种感觉

甚至，那只是一种错觉！你可以摸一摸你的脖子

你的头其实还顶在你的脖子之上，只要你愿意

你还可以哭，还可以笑，你的血你的泪只在心里流

于是，入心一想，除了你觉得被杀

天、地、人都知道你还活着。你除了随波逐流

你不可能有真正惊险，真正悲壮的故事

 

那么，漂流去！漂流去——随波逐流！随波逐流！

 

就让漂流的诗歌和谣曲盲目地安慰我们吧！

就像一只风筝飞扬着我们的轻松，我们的自由自在

我们以为，至少我们已经有这么一次征服了天空

无根而生的那一根线，却嘲笑了我们

在我们得意忘形的时候，它断了！结局可想而知

可在它还飘舞空际那灿烂时候，风筝肯定安慰过我们

 

我愿意叩问诗歌，叩问诗人：又有谁

能在我们易朽的生命中刻下印痕，在没有战争的时候

充当我们战利品？我想——恐怕

只有一些普通得叫人腻味的爬虫了

 

一些狰狞的爬虫与我对峙着，争夺空间

恐惧与忧虑横亘在感觉上，压迫心跳

爬虫，已经染指我形只影单的灵魂

这比仇恨还腻人的袭扰，叫人恶心！

我发发狠，踩死揉死了许多爬虫

但爬虫实在太多了，最终只能驱扫下水

看那些爬虫活生生随波逐流而去

 

你像诗人一样，无非一个局外人旁观者

你风言风语——成功驱赶那些爬虫当得褒奖！

还说：不是哪一只手都能以如此美丽姿势

戏弄这在花香里苦苦挣扎的爬虫

 

谁说男儿无泪？谁说男儿无泪呀？

当我几乎以跪的姿势，驱除爬虫

其实，无异于请求爬虫

给我一个位置，一个生存空间。谁说，男儿无泪

你可以听见，我的泪声

被那一种跪的姿势固定了那么久

我知道，我的泪声不应该如此这般阴冷

天涯何处无芳草！天涯亦何处无争战

漂流去！漂流去！顺着诗歌漂流

——随波逐流！随波逐流！

我知道——从未抵达的那一沟桃花流水

透明而空洞着多少爬虫的争斗，多少爬虫的尸骨

可怜无定河边骨啊！那是物竞天择，强者的风范

绝没有什么机制——

能够衍生出许多的弱者而抑制或钳死强者

让我们的今天失却参照物，竟然如此孤绝而悲凉

 

 

                         C

 

沏一杯酽茶，在屏幕上写几句漂流的诗句

一些蚂蚁爬上来，快爬到键盘上了

每一只似乎都通人性，都理解我

每一只都比僵硬的文字生动，比我的诗句优雅

望着这一只只蚂蚁，我要不要关闭心外路径

以防这些爬虫顺着那一条小道，一步步

就爬上了我这颗还有血在流动着的粗糙的心

 

但是，我最终选择敞开心扉与这些爬虫对峙

而且让爬虫们一只只死去

死在——我一种手势下

死在——我一种心情里

然后，我敞着心扉写诗

我写道：人是最残忍的动物！

这个句子似乎与漂流并无关系，并不牵连

但是——

它像火焰舔舐一切生灵的灵魂和人的庄严思想

日复一日，不论是你是我是爬虫，一切生命

都不怀疑动物间的相互绞杀！不怀疑——

人所制造的那一种轻而易举的杀伐！但尸横遍野

最终，还是让人自己怀疑——

我们的心还能有多大的张力和韧劲，可负荷

这让人心悸的举重若轻或举轻若重的杀伐

 

漂流去！漂流去！放下这诗歌，放下所有诗句

漂流去，到诗河里去——随波逐流！随波逐流！

我仿佛已经看到——满沟

都是清澈见底，不窝藏什么的水，流啊流

头顶是粉色小花迎风招摇，清幽的香气飘啊飘

 

即将去漂流，我已经彻悟——

自己所唱的漂流歌声或许会嘎然而止

但生命注定了——

我的结局并不是终结！漂流并不终止！

天下的失意和惆怅是一样的

天下的孤独和悲哀是一样的

敝裘和鹤氅包裹的心是一样的，都是一样的

何论凉月满天，何论天涯海角

漂流是一种方式！许多的人

正与许多的人互道珍重，而后——

漂流去！漂流去——随波逐流！随波逐流！

这其中——难道只有我

发现自己并非失去记忆，却真是陷入混乱

会吃会喝会玩会睡也会写诗，就是在井井有条中

找不到漂流的方向……